清雨有些尷尬,強行抱走薇薇,柔聲勸告:


    “別這樣,哥哥不喜歡吃萆荔果,你不能勉強他。”


    薇薇抽泣:“喜歡、的。”


    桑念受不了小孩兒哭,暗中推推謝沉舟:


    “接過來,你不吃我吃。”


    謝沉舟這才不情不願地伸手。


    薇薇立馬破涕為笑,把兩個果子都放在他手心:


    “舟、舟吃。”


    謝沉舟動作頓了頓,攥著果子收回手。


    她這才跟著清雨離開。


    桑念道:“你吃不?不吃給我。”


    謝沉舟把兩個果子都給了她。


    她又還了一個回去:


    “一人一半,感情不散。”


    謝沉舟彎著眼睛咬了一口。


    汁水清甜。


    是從沒嚐過的味道,卻莫名熟悉。


    他微微愣神。


    桑念在屋中轉悠,打量四周布局。


    屋子是全木質結構,不算太大,最裏麵擺了一張床,外麵有一張桌子,四麵都開了大大的窗戶。


    推開西邊的窗,外麵是一個小水潭,潭邊生滿了高高的、翠綠的野草,隨風輕輕晃悠。


    若是到了夜裏,一輪明月倒映在潭水裏,和喜歡的人一起坐在窗邊賞月喝酒,晚風微涼,蟲鳴陣陣,那大概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桑念趴在窗口,深吸一口氣,覺得從頭到腳都輕飄飄的,無比寧靜。


    仿佛所有煩惱都離她而去。


    “歸墟真是個好地方啊,”她感慨道,“要是我死後也能來這裏就好了。”


    謝沉舟走上前,站在她身邊:


    “你不會死。”


    桑念搖頭失笑,沒接話。


    謝沉舟默了默,重複道:


    “你不會死。”


    “知道了知道了,”桑念無奈,“我不死,我長命百歲的活著行了吧。”


    “不止百歲,”他固執地看著她的眼睛,“一千歲,一萬歲,永遠,永遠的活著——和我一起。”


    桑念安靜了一會兒,拍拍他的背:


    “不說這個了,你看我發現了什麽。”


    她亮出方才撿到的碎紙片。


    謝沉舟接過,低頭看去。


    上麵用人族的文字寫著一句話:


    【天黑,不要出門】


    下筆匆忙,好幾處筆畫歪斜,似乎書寫時情緒波動極大。


    “是鏡弦的筆跡。”桑念道,“她寫下的應該不止這句話,我們再找找,看能不能拚湊完整。”


    謝沉舟:“鏡弦是誰?”


    桑念:“我母親。”


    她飛快說了一遍有關鏡弦的事,又遲疑了一下,問道:


    “宗主曾說她和修羅殿某個成員有些牽扯,你有聽到什麽風聲嗎?”


    謝沉舟搖頭:“未曾。”


    桑念:“好吧,先找線索要緊,剩下的改日再談。”


    謝沉舟默不作聲地轉身尋找碎紙。


    桑念裝作沒發現他眼底的失落。


    她給不了他承諾。


    不管是永遠活著,還是和他永遠一起——


    她都給不了。


    她的家不在這裏。


    ……


    經過仔細搜索,兩人陸續找到三張大小不一的碎紙。


    桑念挨個兒看去。


    【天黑,不要出門】


    【血……惡心】


    【對不起】


    【一切都是騙局】


    桑念盯著騙局兩個字,心裏好似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有些喘不過氣。


    謝沉舟道:“騙局指的是?”


    桑念默默拿出那本書:


    “你看看最後一頁寫的什麽。”


    謝沉舟接過,粗略掃了一眼,道:


    “是關於祝餘族的來曆?與其他書上寫的並無不同。”


    很快,他發現不對:


    “誰在上麵下了禁製?”


    桑念:“我也想知道。”


    謝沉舟皺眉:


    “這些隻是尋常的內容,為何要掩蓋?”


    桑念一字一頓道:


    “清雨就是祝餘人,薇薇也是,這個村子裏的所有人,都是。”


    謝沉舟捏著書的指尖驟然收緊。


    “萬仙盟,很可能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桑念道:


    “這個謊言維持了五百年,直到鏡弦來到歸墟,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謝沉舟冷笑:


    “這就是世人向往的仙門。”


    桑念揉揉眉心:


    “究竟是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等我找到方法解開最後一重禁製就清楚了。”


    如果一切推測成立,那麽鏡弦的死因便很明顯了。


    ——在這個世上,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正午時分,清雨再次登門。


    “我們要去伐木修橋了,你們要一起去嗎?”


    桑念立時同意下來。


    村民們已經集合完畢,人手拿著一把斧子。


    見他們出來,都對他們笑著打招呼,往謝沉舟手裏塞了一把斧子。


    清雨胳膊上挎著兩個竹籃,她分了一個給桑念:


    “他們要去伐木,我們去采摘萆荔果做晚餐吧。”


    桑念忙道:


    “我力氣很大,可以一起去砍木頭的。”


    清雨搖頭:“太危險了。”


    桑念不解。


    砍個木頭有什麽危險的?


    她跟著眾人一路向東走,來到伐木的林子,采摘萆荔果的地方也在這兒。


    桑念試著對樹砍了一斧頭。


    這裏的樹不知是什麽品種,質地堅硬如鐵,斧子砍下去連個印子也留不下。


    她不信邪,用盡全力再砍了一斧頭。


    垂落的樹藤忽地動了動,裹挾著疾風朝她抽來。


    她忙向後躍去,險而又險的避過。


    四周的祝餘人紛紛跑開,以防抽中自己。


    清雨擔心道:


    “我說過了,砍樹是很危險的,我們還是摘果子去吧。”


    倒也算不上危險,這棵樹比起外麵的妖王可差遠了。


    實力最多不過築基期。


    桑念心裏有了數,示意謝沉舟站遠點。


    謝沉舟噙笑後退兩步,抱著胳膊看她砍樹。


    他不忘對身邊的祝餘人介紹:


    “她是我的心上人,厲害極了。”


    那名祝餘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茫然地眨了眨眼。


    倒是另一名祝餘人見謝沉舟一臉驕傲和歡喜,大概猜出了幾分他話裏的意思,笑著嘰裏咕嚕回應了兩句。


    那邊,桑念扔開斧子,拔出自己的長劍,深吸一口氣,抬腕斬去。


    “砰——!”


    剛剛還揮舞著樹藤不可一世的大樹應聲而倒。


    周圍的祝餘人倒吸一口涼氣,滿臉崇拜:


    “你居然一下就砍斷了我們要砍三天的神樹?!”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這就是人族的力量?!”


    “太強大了!”


    桑念:“啊?”


    她剛剛甚至沒用靈力,隻依靠了靈劍本身的威力。


    這就……無敵了?


    清雨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她,雙手在胸前緊緊交握:


    “你們人族都這麽厲害嗎?”


    桑念難以置信:


    “你們先天靈力這麽強,卻沒有修煉?”


    “修煉?”清雨茫然,“那是什麽?”


    桑念用體內儲存的靈力變了個小水龍出來:


    “就是這樣的法術,你們沒學過嗎?”


    清雨老實回道:


    “我們隻會這個——”


    說著,她手放在旁邊一棵砍了一半的樹幹上,掌心亮起淡綠色光芒。


    樹幹斷口恢複如初。


    “這個對受傷的兔子也可以用,他們會馬上痊愈。”


    清雨不忘誇桑念:


    “你真厲害呀。”


    桑念遍體生寒。


    身懷堪比大宗師的靈力、絕世的美貌、單純無邪的心性,卻隻會治愈係的術法。


    這與稚子抱金過鬧市唯一的區別,恐怕隻有他們隱居深山不在鬧市這一點了。


    可被人覬覦,隻是遲早的事。


    而他們,毫無抵抗之力。


    合族盡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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