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拔腿跑到他身邊。


    聽見她的聲音,青年勉強睜開眼,見是她,周身殺意立時收斂:


    “念念。”


    桑念一摸他衣襟,滿手的鮮紅,咬了咬牙:


    “是那個冒牌貨傷的你?”


    謝沉舟動動唇,嗓音嘶啞:


    “我沒事,別擔心。”


    話音剛落,他雙眸微闔,靠在她肩上昏了過去。


    “主人!”鴉一急得團團轉,“主人你醒醒啊!”


    “笨蛋,他昏過去了要怎麽醒?”


    鴉二給他後腦勺一巴掌:


    “還不趕緊帶著他離開這裏,萬一對方又追來了怎麽辦?”


    鴉一立馬化成原型,“快上來!”


    桑念帶著謝沉舟跳上他後背,他揮動雙翼,衝天而起。


    “主人,你不要死啊。”他一邊哭一邊飛,“你一定要挺住!”


    桑念努力為謝沉舟療傷,抽空回道:


    “他暫時不會死,但你要撞上前麵那座山的話我們一定會死。”


    鴉一用力眨掉眼淚,這才看見前麵的高山。


    他倒吸一口涼氣,幾乎是擦著山體緊急轉了個彎。


    “還好還好,我很敏捷地躲開了,現在沒事了。”


    沒人回答。


    他轉頭一看,背上空空如也。


    ——不管是人還是鳥全在那個急轉彎甩了出去。


    鴉一:“……”


    鴉一:“主人啊!!!!”


    山下,飄然跳下樹梢的鴉二:


    “……廢物啊。”


    小七試圖把六六從地裏拔出來,聞言,它轉頭怒視他:


    “不許你這樣說六六!”


    鴉二:“我說的鴉一。”


    小七:“哦,那可以。”


    它繼續拔六六。


    旁邊有間破破爛爛的茅屋,大抵是從前山下的獵戶所住。


    桑念施了幾個淨塵術,大概收拾了一下,整座屋子煥然一新。


    她將昏迷中的謝沉舟挪到床上,扒開他的衣裳。


    血痕交錯,觸目驚心。


    這就是沒有了自愈能力的謝沉舟。


    她鼻尖一酸,將所有藥都取了出來,放輕動作為他包紮。


    門外,鴉一連滾帶爬跑來:


    “你們沒事吧?”


    鴉二輕飄飄道:


    “托你的福,沒死。”


    終於把六六拔出來的小七:


    “有事!”


    它心疼地拍拍六六身上的灰:


    “都怪你,六六摔成對眼了!”


    鴉一惦記著屋子裏的謝沉舟兩人,隨口敷衍道:


    “它本來就是對眼。”


    六六聽見,以秒速從地上彈了起來,哪還有方才半點虛弱的樣子,中氣十足地嚷道:


    “我才不是對眼!”


    它努力把兩個眼珠擺正:


    “你給我看清楚,這是對眼嗎?”


    鴉一更敷衍了:“啊不是不是。”


    六六:“你、認、真、一、點!”


    鳥養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桑念腦瓜子嗡嗡響,抬手布下隔音結界。


    謝沉舟還在昏迷中,臉色白得出奇。


    “失血太多了嗎?”她蹙眉,背上從前編的背簍出門。


    “你們在這兒守著他,我去采些補血的藥草。”


    她道:“六六留下,有事第一時間通知我。”


    小七變成赤鷩鳥的模樣:


    “那我載著你飛過去。”


    桑念:“行。”


    她坐上小七的背,身影急速消失在天際。


    不多時,屋中響起輕微的聲音。


    鴉一鴉二疾步走進屋中:“主人你沒事吧?”


    謝沉舟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半靠著床頭。


    聽見聲音,他瞥了他們一眼,正要說話,一隻大胖鸚鵡從天而降,精準砸在他臉上。


    六六:“哇!謝小船你這都沒死,血條簡直不是一般的厚!”


    謝沉舟:“。”


    六六抱著他的鼻子左看看右看看,大為驚奇:


    “嘖嘖,被砍了那麽多刀,但刀刀都避開了臉,這應該算buff還是bug?”


    謝沉舟:“……”


    它還要繼續說,鴉二實在受不了它的碎嘴,一把拎開它:


    “行了,主人剛醒,別打擾他休息,都出去吧。”


    六六隻好不情不願地和他們一起離開。


    臨出門前,它不忘回頭叮囑:


    “你要有什麽需要就叫我哦,我主人不在,我會替她照顧你的,千萬別怕麻煩我,隻要給我一袋瓜——”


    話沒說完,“砰”地一聲,鴉二關上了門。


    謝沉舟打量了幾眼四周,很快便又昏睡過去。


    再睜開眼時,天色已黑。


    桌上點了盞燈,暖黃色的光線傾灑一屋。


    苦澀藥香彌漫。


    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桌邊,正用小石杵搗著藥。


    聽見動靜,她放下石杵,回頭看來。


    燭光為她側臉鑲了一圈毛茸茸的邊。


    像隻小動物。


    她走向他:


    “六六說你醒過一次,有哪裏不舒服嗎?”


    謝沉舟緩了一會兒,道:


    “頭疼。”


    桑念屈指揉了揉他的太陽穴:


    “現在好些了嗎?”


    指腹溫熱柔軟,力道不輕不重。


    好一會兒,謝沉舟點了點頭。


    她返身去桌上端來一碗藥:


    “喝吧,我用靈力一直溫著的。”


    他看著漆黑藥汁,遲遲沒有下口。


    桑念收拾完外敷的草藥,一抬頭見他這樣,不解:


    “怎麽還沒喝?是有哪兒不對嗎?”


    他看看藥,又看看她,接過碗,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仰頭喝盡。


    桑念照常往他嘴裏塞了顆梅子糖。


    他噙著糖,小心將它卷入口中,神色微怔。


    “換藥吧。”


    桑念扶著他坐起來,一隻腿半跪在床上,雙臂繞到他腰後,一圈圈解開染血的繃帶。


    他身體微不可察一僵,下意識垂眸,視線落到她白皙脖頸上。


    他飛快移開眼。


    傷口還未愈合,但好在血止住了。


    她問他:


    “還疼嗎?”


    謝沉舟搖頭。


    “希望這次的藥能有用吧。”


    桑念將剛才處理好的藥敷上,用幹淨的繃帶纏好,低著頭打結固定。


    謝沉舟睨著她,抬起手。


    “好了。”桑念抬頭,見狀,問道,“怎麽了?”


    謝沉舟撚起她發間一片草葉。


    她沒在意,“估計是山裏沾上的。”


    說完,她彎腰查看他臉色,舒了口氣:


    “好像沒那麽嚇人了。”


    頰邊有些癢,謝沉舟側眼看去。


    是她的一束長發垂了下來。


    他想撥開那束長發,指尖碰了碰它,遲遲沒動。


    桑念起身,那束頭發隨著滑走。


    他看著自己的指尖,眉頭微皺。


    “你內傷不輕。”


    她低頭用通靈石聯係沈明朝,一邊對他說道:


    “等明天情況稍好一些,我帶你回清風城,那裏有更好的醫修。”


    謝沉舟忽然搶走她的通靈石。


    “又怎麽了?”她道。


    謝沉舟彎起嘴角,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留在這裏不好嗎?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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