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一波波折磨著他的神經,但沈久留死死咬住唇沒有出聲。


    他仰著頭看著容嫻那顯得冷漠的臉龐,隻覺得一種比噬心之痛更折磨人的情緒讓他難受。


    感覺到沈久留的痛苦,容嫻被綢緞遮蓋的雙眼裏有如流星一般的光芒一閃而逝,可是太快太快,這凡塵沒人能捉住流星的光,更何況這光還被掩蓋住了。


    噬心之痛,沈久留忍受了十三年。


    當初禁錮劍帝精血的禁製隻能維持十年,可十年後的她還在忙著積攢功德洗刷業力,沒有辦法引沈久留離開聖山。


    當她有能力後,已經是十三年後,多出來的這三年間禁製已經封不住劍帝精血。


    而劍帝精血這三年逸散出來的能量也將沈久留的天賦改造的更強大,沈久留的未來也更高。


    容嫻不清楚這是不是沈久留想要的,但沈久留的命因劍帝精血而存在,他所遭受的一切也都因為劍帝精血。


    當她取走劍帝精血,沈久留便解脫了。


    容嫻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以後你再也不會疼了,所以這次我想讓你多疼一些,你記著這些痛苦,是你忘記一切的懲罰。你爹、彩衣姑姑、辛婆婆……你忘了他們,忘了自己的姓,忘了自己的名。”


    她的聲音染上了幾分縹緲的悲涼:“鬱修,你把不該忘的全部忘了。”


    鬱修!


    這個曾經在他夢中出現過一次又一次的名,再一次出現卻是從容嫻的口中。


    那是他的名嗎?是在喚他嗎?


    容嫻沒有給沈久留開口的機會,她右手從袖中伸出,食指按在沈久留眉心的朱砂痣上,晦澀的能量將兩人包圍住:“鬱修,不要抗拒我。”


    不要抵抗,我隻是取回寄放在你這裏的東西,取走了以後,你我便都輕鬆了。


    沒錯,容嫻就是這麽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回被世人追逐的東西。


    沈久留身後,三長老瞪大了眼睛,眼裏滿是驚訝,這小女娃竟然是少宗主的同族!


    沒等他說什麽,他為平複少宗主詛咒的靈力被這股能量隔開。


    竟是將他排斥在外了?


    三長老驚訝的撤掌,站起身為二人護法。


    他沒有懷疑容嫻,他能感受到這女娃娃身上平和溫柔的氣息,所以他很甜的選擇相信了容嫻。


    但他卻不知道,容嫻身上的氣息之所以柔軟溫和,是因為她身上有生機勃勃的木靈珠和包容溫潤的水靈珠。


    沈久留被這股力量壓製,一動也動不了。


    他沒有任何抵抗,腦中隻剩下容嫻叫他的那一聲‘鬱修’。


    他這才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小嫻對他說了什麽。


    那被雷聲掩蓋的,分明是一聲‘鬱修’。


    跟夢中的女孩一樣,那一聲聲鬱修叫的是他,喚的也是他,可他卻不記得了。


    就像小嫻說的那樣,他忘記了一切,那些高興的痛苦的回憶,都被他忘得幹淨,他將親人朋友全部拋在了過去,他麵對仇人一個不識。


    沈久留緊閉著眼睛,眼角有些發紅,清冷的眉眼裏滿是痛苦。


    但容嫻看不見,或者說容嫻並不在意,她隻是為收回劍帝精血施行一個不被任何人懷疑的計劃罷了。


    不管是月衛的出現還是雲遊風的拚命,不管是清波這些凶手的自投羅網還是在沈久留麵前揭露身份,她隻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將這些棋子一個個擺放在合適的位置,由著他們發揮出合適的作用來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容嫻也是人,也迷茫過,但她從未被感情左右過。


    感情是最不可控的,所以在那些凶手出現時她會疼,會難過,但這些都影響不了她的布局,也不值得她放棄一切。


    容嫻努力將劍帝精血最後一部分收回,她心髒跳動地一次比一次快,一股渴望從心底湧出。


    劍帝精血想要取回自己的一部分,想要變得完整。


    容嫻心下一動,調動了一部分劍帝精血的力量,這股力量順著她的食指湧入沈久留眉心,那窩在朱砂痣裏的精血似乎受到了召喚,終於顫巍巍的挪動了。


    就在這時,容嫻周身的靈氣化為一股股絲線穿過沈久留的心髒,那些晦暗的詛咒之力順著絲線迅速鑽進容嫻的體內。


    詛咒之力由劍帝精血衍生,容嫻催動劍帝精血的靠近讓詛咒之力像是嗅到了美味的食物,迫不及待的朝著她體內湧去。


    然而那並不是食物,而是牢獄。


    木靈珠感受到汙穢的氣息,本能的大發神威將詛咒之力死死壓製住,不讓其有半點興風作浪的機會,完全沒有讓容嫻有半點費心。


    可三長老見到這一幕,怔愣了起來。


    他不知內情,隻看這詛咒的力量從少宗主的體內竄進了這女娃娃的體內,心情複雜不已。


    他無比感慨,沒想到這小姑娘解決少宗主詛咒的辦法是將詛咒轉移到她的身上,如此為他人犧牲的精神實在令人感動。


    這女娃娃是個好人啊,大大的好人啊。


    若今後由這女娃娃承受痛苦,他也於心不忍。


    三長老想上前一步打斷她施法,容嫻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綢緞下的眼裏閃過一絲警惕,不動聲色道:“前輩想做什麽?”


    難不成這人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現在要打斷她?


    容嫻眯了眯眼,危險之意悄然散開。


    三長老踟躕了下,溫聲勸道:“小姑娘,我知道你與少宗主關係密切,但你將少宗主身上的詛咒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此後你便要替少宗主承受痛苦,噬心之痛不是你能受的起的。”


    容嫻一懵:等等,你在說啥?


    三長老看著那灰色的力量盡入容嫻體內,憂心忡忡道:“我聽說過你的名號,我知道容大夫懸壺濟世,兼濟天下蒼生。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以身替代少宗主受了這詛咒,今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容嫻周身的危險瞬間消失,她這回聽懂了,合著三長老是以為自己在舍身救人?


    容嫻沉吟起來,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悲天憫人,她裝模作樣道:“前輩不必再勸,我與鬱修同出一族,他乃容族少族長,他的康健平安比什麽都重要。”


    停頓了下,她語氣義無反顧道:“為了少族長,為了容族的未來,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前輩不必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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