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賭咒發誓自己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暗處的老鼠找出來抽筋扒皮,絕對不會讓尊主老人家再費半點心神。


    容嫻這才放過了他,低頭看著地上的屍體,她道:“處理幹淨。”


    說罷,薄霧在原地消散了個幹淨。


    曲浪也不敢有半點耽擱,連忙將容嫻出現後的所有氣息線索消除了個幹淨,這才抹了把冷汗傳召屬下辦事。


    雖然被尊主威脅了,但曲浪的心情依舊很激動,這可是跟小千界外的人過招啊,與吊打小千界內的名門正派不同,若這次真能將那些人連根拔起,豈不是說他贏了外界的人?


    興奮嚶。


    不提曲浪那熱血上頭的模樣,容嫻離開這裏後,速度飛快的來到了一處隱蔽之地。


    薄霧散去,依舊是蹭著點灰塵的白裙,上麵有點點血跡。


    但她的氣色卻好了很多,無論多強的傷勢,木靈珠內的生機遊過,便好了大半。


    雖然衣服染上了髒汙,但她的姿態依舊優雅,步伐依舊從容。


    然後,她拐了個彎兒,目光落在一身青衣,安靜等在那裏的人身上。


    男人轉過頭來,赫然是左護法。


    他細細打量了下容嫻,嘴角泄出淡淡的戲謔:“您看起來不是一般的狼狽啊。”


    容嫻眯了眯眼,周身無害的氣息瞬間變化,氣度深沉如海,那雙鳳眸幹淨的留不下任何的影子。


    她的語調微微上挑,不再是以往的柔和婉轉,反而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之感。


    她說:“看來冷凝月也來了。”


    左護法受她命令一直在無心崖保護容鈺,容鈺離開後便守在無心崖監視冷凝月,此時他出現在石橋澗,證明冷凝月定然也來了,畢竟左護法可沒有膽量違背她的命令。


    左護法眼裏劃過一道流光,敬畏的說:“您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啊,輕而易舉便能看透一切。”


    容嫻稍稍露出個笑容,溫如親切。


    左護法不受控製的打了個寒顫,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沉默以對。


    容嫻語氣平和道:“別害怕,我隻是想跟你敘敘舊而已。”


    左護法:“……”那你別嚇我啊!


    “無我。”容嫻開口喚道,語氣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縹緲而難測。


    左護法臉上的神色瞬間消失,他周身魔氣一散,變得純正而清澈,幹淨而聖潔。


    在這個時刻,他與容嫻周身的氣息竟然又一瞬間的重合。


    “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阿彌陀佛。”無我手腕上的佛珠落在手心。


    他手執佛珠站在那裏,目光平靜地與容嫻對視,隻聽他淡淡地開口:“容施主,貧僧無我有禮。”


    容嫻鳳眸澄淨恍如天空,她看著無我,幽幽歎道:“寒溪寺依舊在,你若想回去,便回去吧。”


    青衣男子站在原地,長發隨意被木簪束縛,眉目微斂,出塵俊逸。


    他靜靜地看著容嫻,平靜的目光中又夾雜了一絲悲哀,“貧僧回不去了。”


    他停頓了一瞬,聲音依舊淡淡的,似乎沒有悲喜:“寒溪寺猶在,故人不再,貧僧已經入魔,走不出去了。”


    容嫻輕聲一笑,周身氣息回暖,恍如春風吹拂大地,她笑得眉眼彎彎,聖潔又悲憫:“佛家有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隻要你殺了心魔,便能走出來了。”


    無我看著她,漆黑如墨一般的眸中是一種難以撼動的平靜,他輕輕開口,每一個字都像佛偈:“萬物生靈,皆有其存在的道理,魔亦是如此。雖佛有怒目金剛,但貧僧卻願以己身度魔。”


    “是嗎?”容嫻走上前一步,與嘴角微彎的弧度完全不同的是那雙如同深海般的眼神,輕柔的沒有重量的語氣,“無我,你隻是不願意走出來罷了,你的佛有沒有告訴你,不願得到救贖的靈魂如何能走出地獄?”


    無我抬頭看向天空,仿佛看到了曾經大殿上寶相莊嚴的佛。


    隨即,他目光坦然的看向容嫻,語氣平和的說:“貧僧早已背離了那高高在上的佛,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


    因為貧僧心中有惦念至深的人,那人比佛更重要。


    最終,她死了。


    佛沒有救她,也救不了她。


    容嫻睫毛微顫,聲音似是緬懷,似是悲哀:“堂姐不會回來了。無我,執念當斷,不可深陷。”


    她雖不是好人,但也不願意看著最後的故人沉淪黑暗,再也找不到曾經的麵貌,她不願意曾經那幹淨的記憶麵目全非。


    無我對上她澄澈的鳳眸,難得凝眸,那遠端之上的佛似乎也在用悲憫的眼神看他。


    他說:“世人皆有執念,貧僧有,施主有,仙有,魔亦有。若執念能簡單了斷,便也不是執念了。”


    他忘不掉他的姑娘在見到他無意識笑出來時的癡迷深情,忘不掉他的姑娘送來一身新縫製的僧袍時那低頭嬌羞的紅暈,忘不掉他的姑娘霸道的宣布他是她的,忘不掉他的姑娘每每在他做晚課時偷偷跑進來靠著她不停地詢問:吾與佛,孰重。


    無我撥動著佛珠,這些年來無數次在夢中回到那個場景,他的姑娘一遍遍在他耳邊問:吾與佛孰重?


    他輕輕攬著他的姑娘,斬釘截鐵的告訴她:你比佛更重要。


    然後他的姑娘一臉嬌羞,他們拜別了佛,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夢始終是夢,現實永遠都晚了。


    在他辭別了佛準備跟他心愛的姑娘白頭到老時,他的姑娘離開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佛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可是佛,弟子做不到。


    他緊緊捏著佛珠,輕聲低喃:“阿彌陀佛。”


    容嫻沒有再勸,當年容氏一族的滅頂之災毀掉的豈止是無我一人。


    她看著無我平靜的眼底一抹黑氣竄出,然後那周身幹淨的氣息頓時染上了魔氣,微微抿起的嘴角也揚起了戲謔的笑。


    “尊主可敘完舊了?”左護法道。


    容嫻看著無我的心魔左護法,沉吟片刻,吩咐道:“已經敘完舊了,寒溪很快便會出現,你想辦法將冷凝月引到寒溪麵前讓寒溪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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