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青二細思恐極將容嫻給魔鬼化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所有的猜測都是錯的。


    青二猜測錯的也隻有兩點,對於鬱族的事情,容嫻不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而是從見到雲遊風以後,確定了雲遊風的身份時開始算計的。


    對於容族的事情,容嫻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


    自從一千年前,她入魔被上任魔主季書強行帶走時,她便清楚仇人並沒有鏟除幹淨。


    可季書沒羽化前她不能出聖山,季書羽化後有狴犴魔獄和昊天仙宗的牽製,她依舊不能出聖山。


    即便出了聖山,也隻有一個時辰的自由時間。


    仙魔大戰之時她對沈熙說盡快結束戰爭,她忙著回去閉關。


    可好笑的是,她的修為和神魂盡皆用來鎮壓狴犴魔獄了,千年來根本沒有半點寸勁。


    修煉不修煉已經沒有區別了,所以她所謂的閉關不過是在尋找劍帝精血的方位和想辦法和狴犴魔獄說拜拜。


    冷凝月的小動作她真的沒有看見嗎?


    即便她沒注意到,難道左護法和寒溪尊者都沒有注意到嗎?


    容嫻不過是從一開始就在放任罷了,她想知道冷凝月能做到哪一步。


    怎麽說呢,她那時隱隱覺得冷凝月的背叛許是一個契機,一個開端,


    當然,她完全猜對了。


    雖然也有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她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自爆。


    容氏血脈是她所剩下的最後的東西,她怎麽可能會輕易舍棄。


    但冷凝月等人卻連沈熙都算計了進去,讓她直接被沈熙重創。


    而在她被沈熙重創的一刹那,她便已經知道,她的身體已經救不過來了,能安全無虞的唯有神魂。


    所以她必須要做出抉擇,而做出這個抉擇的時間她用了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


    接著她考慮的便是這次意外能不能被利用。


    比如能不能死遁脫身,她受夠了被禁錮的日子;比如能不能脫離狴犴魔獄,她一點兒都不想給天道打工了;比如她的仇人在外麵逍遙法外那麽久,她該清算了……


    所以後來才有了她的自爆、奪舍、得到劍帝精血以及……複仇。


    不管中間有多少意外,計劃的大方向依舊朝著容嫻推動的方向前進著,而十六年前冷凝月的所作所為不過是這盤棋局的一個開端。


    至於鬱族,容嫻的所有在意都不過是她為了掩蓋真實目的的障眼法罷了,你瞧,都到了現在了也無人能猜到她的主要目的,也無人知道她的目的除了複仇外,其他都已經完成了。


    可千萬別說她卑鄙,因為她的仇人實在不是正人君子,對付什麽樣的人用什麽手段,她可清楚的很呢。


    所以三年前還一頭霧水便送了命的家族也不能怪她出其不意,沒有提前給出半點預示。


    嘛,不擇手段的事情她幹多了,大家都不是什麽聖母白蓮花,互懟啊,杠啊,來啊,輸了也要有骨氣點。


    隻是想到那幹脆了結了自己的阿妹,容嫻的神色頓了下,又很快的恢複了平靜。


    容嫻澄澈的眼裏幹淨的分明,仍舊給人一種如天空般充滿震撼人心的包容力。


    可誰又能知道,天空雖包容萬物,可對萬物都是冷漠的。


    “容嫻,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那些魔修沒道理會聽你的。”青二忽然意識到重點,忍不住發問道。


    她嘴角輕輕揚起,似乎很是愉悅,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青二這一刻展現出來的敏銳聰慧。


    她語氣帶著兩分長輩特有的欣慰,略顯浮誇的誇讚道:“青二是第一個問到這個問題的人呢,你還真聰明!”


    青二雖然被誇獎了,但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他神色甚至隱隱有些恐懼。


    在他這樣的拆穿下,容嫻的氣息沒有半點改變,那雙眼睛太過幹淨,沒有翻雲覆雨的野心,沒有即將複仇的痛快,沒有被揭露的惱怒難堪,也沒有對知情的他的殺意。


    這不該是從小生活在仇恨中長出,又算盡一切熬心熬力的人會有的眼神。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角微翹,笑容依舊。


    青二第一次發現了那笑裏的意味,不帶任何意義的,自然而然的疏離的微笑,沒有倨傲,不算溫柔,沒有卑微,不算冷清,仿佛天地萬物在她眼裏都是一樣的。


    “容嫻,你真是可怕。”青二喃喃道。


    他緊緊盯著容嫻,又一次重複道:“容嫻,你真是可怕。”


    容嫻挑眉一笑,周身的冷意淩厲瞬間消散。但那嘴邊的笑意卻不是溫暖柔和,反而帶著一種神對苦苦掙紮的愚鈍眾生那不可教化的譏諷。


    她聲調帶著明顯的戲謔:“青二,你明明很聰明,怎麽膽子這麽小呢。”


    青二眼睛猛地瞪大,一臉茫然的看著容嫻。


    他不明白容嫻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也不懂容嫻的氣質怎麽說變就變,連喘口氣的功夫都不給他適應。


    容嫻輕輕蹲下身來與青二平視,白皙的指尖抵在自己唇邊,聲調輕柔縹緲的帶著蠱惑:“要保密哦,不可以將我的事情說出去,不然會糟天譴的。”


    青二:“……”


    給青二身上加上一個禁製後,容嫻雲淡風輕的站起身,對著沒回過神來的青二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法修是什麽人了。”


    青二苦笑,此時他竟完全不敢忤逆容嫻:“是重光真人,當年是他帶著一群法修與城主合作的。在城主府,也是他救了我們。”


    “他想要什麽?”容嫻隨口問道。


    她的神色很平靜,沒有半點驚訝,整個玉霄門也就重光修為最高,別人想做什麽事情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但石橋澗一事卻被瞞地密不透風,想來也隻有重光有那個本事了。


    這就是正道修士啊。


    容嫻忽然很想見見重光真人,那個與他師父齊名的人物。


    “他想要神器。”青二如是回道。


    容嫻眸色一沉,神器,又是神器,所有想要神器的人都該死。


    ‘轟’鋪天蓋地的威壓失控地在帳篷內肆虐,青二本就受了重傷,再被這股威壓一激,立刻隻剩下半口氣了。


    好在容嫻的失控隻是瞬間,她微微瞌目,將不小心泄露的力量收斂幹淨後,這才低頭去看半死不活的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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