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容嫻他們,南容乾京,重重雲霧之後的皇宮,議政殿。


    文武百官各安兩邊,雙方神念交流不停,一道道神念在大殿中交纏如落網。


    而許多人都悄悄的瞄著站在最前方的左相,或者說是禦史大夫鬱肅和太尉白師。


    這二人在眾朝臣火辣辣的眼神下,老神在在的站著,沒有任何反應。


    忽地,眾人神念嗖的收了回去,齊齊朝著空蕩蕩的龍椅躬身一禮,高呼:“臣等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寬大威武的龍椅上一道金色光柱閃過,帝王一身黑金鑲龍袍,頭戴十二琉天子冕冠出現在龍椅之上。


    在他身後,大總管華琨悄然從暗中走出,站在了帝王身側。


    他一身九品官服,卻因天子近臣與讓人捉摸不透的修為,無人敢對其不敬。


    “免。”帝王的聲音依舊清泠淡漠,好似冰山上常年不化的積雪。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唯有眉眼間的寒漠依舊如初,皺眉抬眸間仿佛一柄剛硬不折的神兵利器,森然逼人。


    帝王一如既往的幹脆利落:“太尉。”


    白師跨出一步,恭敬應道:“臣在。”


    “點將出兵,迎回皇太女。”帝王清冷的聲音在大殿上傳開,好似冰雪輕輕落在皮膚上,冷的讓人警醒。


    白師高聲應道:“諾。”


    帝王的目光落在了禦史大夫身上,白師會意,悄然退回隊列。


    今日朝會陛下忽然出現,又吩咐了他辦事,顯然在意的也隻有這件事。


    此時看向鬱肅顯然隻是詢問,若沒有別的事情了,帝王便立刻離開。


    也不知是療傷去了還是磨劍去了……咳。


    意識到自己思維有些跑偏,白太尉立刻收斂心神,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


    鬱肅眼角一抽,跨出一步,高聲說道:“陛下,臣有本奏。”


    帝王抿了抿唇,有些不情願道:“允。”


    鬱肅立刻將最近北州眾人潛入南容疆域圍殺皇太女的事情說了一遍,接著便道:“是否派邊境駐軍前往震懾?”


    白太尉一聽,立刻站出來反駁道:“邊境駐軍輕易不能調動,北趙正在虎視眈眈,若邊境空虛,難保他們不會趁虛而入。”


    隨著二人政見不合的開端,身後的大臣俱都爭吵了起來,頓時安靜肅穆的議政殿一片亂糟糟的。


    帝王沒有心情聽眾人爭吵,他不鹹不淡道:“朕記得山海道場外的青海郡有五千駐軍,傳令童安將軍負責此事,青海郡守輔佐。”


    眾臣一聽,忙停止了爭吵,習以為常的應道:“諾。”


    之後的一些政事隨著鬱肅奏上來後,帝王盡皆迅速的處理幹淨。


    眼見帝王麵無表情,周身壓力蔓延,鬱肅默默退了回去,將餘下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扔給下麵的人處理,再也不敢拿到帝王麵前浪費時間了。


    他們這位陛下對於朝政大事沒有丁點兒耐心,但磨劍戳人卻上心的厲害,哪怕枯坐百年,隻為磨出一劍,那也比坐在龍椅上處理國家大事的好。


    在帝王心中,除了劍外,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值得浪費時間。


    麵對這麽不負責任的陛下,容國上下也是操碎了心。


    別的國家帝王都乾坤獨斷,收攏權利,唯恐被人架空。


    他們這位帝王卻是個吉祥物,朝政權利完全下放,高高在上如世外劍仙。


    嘛,忘記了帝王本就是劍仙了。


    龍椅之上一道金光籠罩,眾臣躬身道:“恭送陛下。”


    金光散去,帝王已經不見人影。


    眾臣麵麵相覷半晌,又若無其事的開始與禦史大夫共商朝政。


    而太尉在帝王離開以後,也迅速點其三千禁軍,親自前往青海郡與皇太女會合。


    帝王的神念回到君臨宮後,盤膝而坐在蒲團上,輕輕合上雙目。


    與此同時,棲鳳鎮外,正朝著青海郡而去的容嫻腳步微頓。


    “老師?”容鈺對容嫻的行為情緒十分敏感,見到容嫻忽然停住,連忙問道。


    容嫻稍稍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用甜的掉牙的聲音說道:“陛下找我。”


    在一旁的戚興臉一黑,作甚笑得這麽好看。


    若不是知道這廝是皇太女,劍帝明麵上的女兒,他還以為這廝是準備去侍寢的妃子呢。


    她微微闔目,意識中出現一條氣運金龍。


    金龍化為帝王修長威嚴的身影,他眼裏倒影著容嫻的身影,語調依舊帶著利器的鋒銳:“雅兒。”


    容嫻微微一笑,喚道:“陛下來了。”


    帝王沉默了片刻,說:“朕堅持不了多久,你需盡快趕回容國。”


    容嫻歎息了下,眉角眼梢是渾然天成的憂鬱:“我會盡力的,陛下,您千萬要保重身體。”


    帝王嘴角輕輕上揚,那是一個並不熟練的還顯得僵硬的笑,卻恍如冰雪融化般難能可貴,讓人感動。


    “做你自己就好。”帝王說道。


    停頓了下,他眸中飛射出一道亮光竄入容嫻眉心。


    “這是……”容嫻怔了怔,道:“天子劍。”


    容嫻一直以為天子劍隻是一把天子拿著的劍,今日才知道天子劍還是強大的劍訣。


    習成天子劍,平定四方,鎮壓天下,運籌帷幄安萬民,決勝千裏掌乾坤。


    “此乃無形劍。”帝王神色認真道。


    無形劍,無影招,能不能悟全憑自身。


    容嫻琢磨了片刻,覺得以自己絕世天資,悟劍那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


    她眉眼一彎,應道:“我會好好學的。”


    帝王欣慰的點點頭,身影漸漸消失:“朕在乾京等你。”


    對於容嫻,帝王是將她當成衣缽傳人培養的。


    天下所有人都不相信容嫻能平安回到乾京,他卻無比相信。


    帝王意識離開以後,容嫻睜開了眼睛。


    她眼裏閃過一道金光,淡淡的劍氣彌漫開來,卻在別人發現的瞬間又消散無影。


    容嫻微微挑眉,她對天子劍還蠻有興趣的,無形劍無影招,特別配她。


    “陛下已經離開了,我們繼續走吧。”容嫻招呼著容鈺和戚興道。


    而此時的棲鳳鎮內,顏睿的二位同窗醒過來後,三人商量了下,決定先救人。


    顏睿站在廣闊的天地下,將手裏的蓮花捧起,嚴肅認真道:“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蓮花上綻放出一道道光芒,光芒輻射整片天地,一縷縷生機驅散著周圍的毒氣。


    暗中有人蠢蠢欲動,似乎準備出手搶奪。


    顏睿冷聲道:“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轟然一聲,天地浩然正氣似乎受到召喚,紛紛湧向顏睿。


    天地正氣之下,隱在暗處的修士立時感受不到半點天地元力,連體內的元力都運轉不自如,跟個普通人一樣。


    這種情況下,若是仙朝大軍來襲,那殺他們就跟砍瓜切菜一樣。


    眾修士紛紛駭然,他們早就聽說過儒家的浩然正氣,沒想到這次交鋒竟然完敗,這浩然正氣簡直是克敵製勝。


    怪不得那些宗門家族和散修都不願意接近仙朝,去了簡直是羊入虎口。


    天底下怎麽會有儒家這種作弊的學說呢。


    隨著蓮花的消失,中毒沉眠的修士一個個清醒了過來。


    不提這些修士崩潰的心情,此時呂家內。


    依舊是渾身籠罩在星光內的值日星掌心玄奧的氣息流轉,口中輕道:“回溯。”


    然後,呂家的時間開始倒退,一直倒退到呂家被黑霧籠罩,容嫻漫不經心的斜睨過來時戛然而止。


    值日星心下咯噔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聽到容嫻十分親切的打招呼道:“值日星,我們又見麵了,真是有緣。”


    值日星:!!


    他的目光在黑霧上繞了一圈後,暗罵了一聲這他娘的是孽緣後,不等容嫻說話,便拂袖讓回溯散去。


    值日星深吸了口氣,拿起筆在小本本上又記道:“今日太女雅於棲鳳鎮呂家以神秘手段打敗呂家,有人仙五重修士九人,人仙四重修士一人,人仙三重修士一人,人仙一重修士三人,人仙以下修士十三人。除呂家修士外,其餘人等盡皆被廢。”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神秘手段’四個字,這可真他娘的太眼熟了啊。


    他化為星光朝著前方而去,不過眨眼間便到了鎮子口。


    值日星看著昏睡不醒成為凡人的秋丹青,沉默了片刻,道:“回溯。”


    秋丹青的時間也開始迅速倒退,但剛剛倒退到容嫻把玩著萬毒珠的時候,卡住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啊。


    值日星沒忍住,罵了一聲:“容雅,你這個禍害。”


    容嫻眨眨眼,好聲好氣的說:“看你這模樣,好似我無意間做了什麽讓你生氣了。”


    不等值日星肯定,容嫻便稍稍露出個愉悅的笑容,耿直的說:“若真如此,我實在是太高興了,畢竟你一直跟在我身後實在令我困擾。能讓你不痛快,我便痛快了。”


    值日星被噎的臉色鐵青:“……”


    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清新脫俗的混賬!


    他氣憤的提筆寫到:“太女雅當日於棲鳳鎮外對敵人仙八重巔峰強者秋丹青,秋丹青被廢,疑似下毒。”


    看到這‘疑似’二字,值日星便氣都不打一處來。


    他上位這麽多年,何曾用過如此不確定的詞。


    也唯有太女雅一人了。


    值日星想了想,決定向閣內神情換人調查,他實在不想跟著容雅這家夥了。


    他掌心在小本子上一揮,一行行字化為點點璀璨星光消失。


    與此同時,星辰閣內部。


    一張懸掛在半空中的空白白布上光芒閃過,關於容嫻的信息迅速出現。


    正拿筆記錄的星官掃了一眼,頓時目瞪口呆。


    他眼角一抽,迅速將上麵的內容記錄下來。


    看著白布上的信息消失,他拿著記錄朝著管事走去。


    一層層通報之後,這卷記錄來到了閣主麵前。


    閣主看上去就好似一位風度翩翩的書生,他拿著記錄看了一刻鍾後,閉著眼睛推演了半個時辰。


    然後,他張口罵道:“劍帝,是不是你瞞天過海,替你家太女遮掩天機來著?”


    乾京深處,正閉目磨煉劍意的劍帝睜開了眼睛。


    他冷冷回了一句:“胡說八道。”便重新沉浸在劍道之中。


    閣主:“……”


    閣主皺眉,心中滿是疑惑。


    既然不是劍帝,那太女雅身上的因果怎麽就算不到?


    閣主無法,隻能跟上次一樣含糊不清的處理了。


    不知道自己將星辰閣為難了兩次的容嫻看著前方的官道長舒了口氣,似模似樣道:“終於可以走大路了,這一路艱難險阻,盡是荒郊野外,實在累人。”


    戚興看了看四周,心情依舊沒法兒輕鬆下來:“還是小心為上,你現在的命可太值錢了。”


    容嫻垂下眼簾,慢條斯理道:“枉費閣下一身修為,卻偏偏鑽到錢眼兒裏去,滿身銅臭。”


    戚興傻眼,他不就隨便說了一句話嗎?怎麽平白無故又被容嫻給懟了。


    一個‘又’字足以看出戚興這一路的心酸曆程了。


    容嫻擋的也輕鬆,他們兩人都想要到達更高的層次,互相過招也有試探彼此的意味,等試探的差不多了,便用絕招交手,相互印證彼此的道途。


    沈熙躲開容嫻的殺招後,他的殺招悄然而至,朝著容嫻的丹田打去,容嫻身形一動,剛準備躲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


    一股陌生的毒素迅速在破壞著她的經脈,湧入她的丹田。


    她瞳孔猛地一縮,她被人算計了!


    她出關後隻喝了一杯茶,這毒是下在那杯茶中!


    茶是她親手泡的,水是她親自接的,但茶葉是別人摘的。


    而能碰到她東西的人,無疑是身邊最信任的人。


    一個名字在她腦中浮現,容嫻來不及多想,沈熙手中靈力凝結的劍便刺穿了她的丹田,在她的身體內炸開,毀了她的根基,碎了她的心髒。


    容嫻身形晃了晃,臉色慘白,瞳孔的色彩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沈熙手一鬆,那把劍化為靈氣消散在半空中。


    他臉色也十分難看,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息心尊主根本沒躲過去。


    息心尊主和他都被人算計了!


    沈熙有些惱火,可偏偏如今息心尊主已經救不回來了。


    “尊主!”凝月尊者猛地尖叫出聲:“沈熙,你竟然敢殺了我們尊主,所有人聽令,殺了昊天仙宗的人,為尊主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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