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天之後,福州府中便傳出高宷等人已經突圍的消息,從福州去往興化,泉州,漳州都需要走長樂的這一段官道,高宷不日就將從此經過。


    “建陽先生,你究竟要埋伏什麽人呀?”這兩天見王文龍總是打聽高宷的情況,劉香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想,但是他依舊不敢相信。


    民間以為太監是比官員更恐怖的存在,殺官造反的事情劉香都敢幹,但是殺太監,劉香想想都會感到害怕,因此覺得王文龍也不至於有這樣膽量。


    王文龍隻是翹著腳在那兒吃幹糧沒有回答。


    劉香摸不準的問道:“該不是和高宷有關係吧?”


    王文龍笑著說道:“劉海主,反正一樣的是殺人,你管他是誰,隻照辦就是了。”


    劉香這哪還聽不明白,瞬間嚇得目瞪口呆。


    王文龍問道:“劉海主到了這地方難道還要空手回去?”


    王文龍這幾天觀察下來,知道劉香也是個無賴性格,相信自己沒看錯人,果然劉香聽了王文龍的話後思索一陣,咬牙說道:“建陽先生說的對,殺誰不是殺?殺這高太監,老子還為民除害了呢!”


    “劉海主痛快!”王文龍大聲稱讚道。


    兩人一起吃了幹糧,等待之時就見前方跑來兩匹快馬,兩人迅速打起精神,這時天都已經擦黑,普通商戶早已經進到客棧休息,能夠摸黑趕路的還能是誰?


    劉香連忙叫手下的倭寇躲進林中,可是那兩匹馬遠比劉香映象中的馬跑得要快。


    騎士來到路邊正見到這一夥子人往樹林裏躲,於是大喊一聲:“鬼鬼祟祟,什麽人?”


    王文龍和劉香心都涼了,他們原本還以為要打一仗,可下一刻卻聽那兩人道:“有貴人來了,你等不要害怕,出幾個力工過來幹活!”


    劉香和王文龍對視一眼,王文龍說道:“別打草驚蛇,正好摸過去。”


    劉香點點頭,連忙用日語對手下倭寇下令:“一起過去,不準說話暴露身份。”


    他們這二三十人拿上家夥看起來就和農民一般無二,這年代的農民本就見到騎馬的人不敢說話,一群人沉默的走,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有引起兩個騎士的懷疑,倒是那兩人罵罵咧咧,不斷催促王文龍他們走得快些。


    王文龍下了山道,果然就見高宷以及高賈林世卿等人正坐在幾輛牛車上麵吃幹糧,身旁有十幾個人護衛。


    高宷跑出府邸後已經不相信福州官員,絲毫不敢耽擱,到福州城外的村中搶了牛車,運著金銀財寶就一路往泉州趕。


    見到兩個騎士帶著一群人過來,林世卿連忙喊道:“帶的什麽人來?”


    那兩個騎士換上一臉諂媚神色,“回林老爺,是這鄉裏的村夫,連官話也不會說的,正好抓他們做勞力。”


    林世卿掃了一眼這群打扮破落的矮小漢子,點頭道:“這倒是見得你們會辦事了,這牛車走不了山路,正好用他們來抬東西,可別讓這些人跑了。”


    想想他又警惕的問:“查清楚是村民沒錯了?”


    林世卿走到一個倭寇前麵,伸手就去摸他手中的竹槍,一下卻摸到一個鐵槍頭。


    那倭寇見林世卿發現問題,猛的攜槍頭往前一撞,用布包著的鐵槍頭直接捅到林世卿脖子上,槍尖透布而出,一下結果了林世卿的性命。


    劉香見到事情已經敗露,連忙用日文大喊道:“衝鋒!”


    他早就在心裏做過預案,喊出這話之後蕩開樸刀,先結果了身旁那馬上的騎士,踢落屍首之後搶身上馬,避免高宷等人騎馬逃跑自己追不上。


    變起突然,看見一群人從山路上衝下來時高賈以及手下的潑皮還在發愣。


    “快跑!”還是高宷率先反應過來,當下什麽也不要了,拄著拐杖起身就要跑,但他養尊處優,山路之上哪裏跑得快?


    劉香看的真切,騎快馬從一邊抄上來,抽刀在手,對著高宷屁股就是一刀。


    高宷被砍的“哎喲”一聲倒在草叢中痛的直抽抽。


    倭寇們蜂擁而上,他們都是做慣了殺人放火勾當的,用日語互相呼喊,組織著就把這群人給包圍了。


    高賈以及護衛最開始還想要還擊,但他們不過是一群潑皮而已,和福州府裏的秀才都隻能打個五五開,哪裏是這群倭寇的對手?


    倭寇嗚哇喊叫的隻是用竹矛亂捅,不一會兒高賈手下的護衛就死傷殆盡,高賈氣息奄奄,趴在地上還想往山下爬。


    王文龍這時才從山路上跑下來,走到高宷麵前。


    高宷驚訝的抬頭看著王文龍:“王建陽?是你!”


    王文龍笑道:“高公公,別來無恙?”


    高宷臉色數變,突然艱難的轉過身子,趴在地上磕頭說道:“建陽,我實在不該受林世卿的蠱惑去給你造謠,你看在往日咱們弟兄情分上,放我一條生路吧。”


    王文龍笑著搖頭:“高公公,我可不敢信你。”


    高宷急於求生,腦子飛速轉動,連忙又說道:“王建陽,荷蘭人想要對付伱,他們找我問過你的底細,我知道他們在你身邊安插了探子。”


    王文龍聞言有些意外,荷蘭人居然會查他的消息查到高宷這裏來,不過想想卻又覺得自然。


    原本曆史上李錦想要幫荷蘭人占領澎湖就是走賄賂高宷的關係,這太監為了錢財連國家都敢賣,賣點關於自己的消息算得了什麽?


    他笑著問道:“高公公可知道那荷蘭人的探子是誰?”


    “是……”高宷眼睛一轉,笑道:“建陽放了我,我同你一道把他抓起來送給朝廷,定給建陽你記一功。”


    王文龍算是明白,這家夥根本不知道荷蘭人的奸細是誰,不過腦子轉的倒是挺快,居然立刻想出一個拉攏他的辦法。


    王文龍衝著身邊一個倭寇揮揮手,那倭寇拎著杆竹矛上來,一落手便把高宷給捅死了。


    這家夥原本曆史上還要混到萬曆四十二年才能從福建起身回京,回京之後就被萬曆皇帝過河拆橋弄死了,而如今他早死了十一年,哪怕萬曆皇帝再派一個稅收太監,想要如同高宷一般建立地方上的稅收勢力也還需要一陣時間。


    反正在福建萬曆皇帝收的礦稅對國家也多太大好處,能拖上這幾年時間,王文龍也算是間接幫了福建百姓。


    至於高宷手下的那些爪牙,有一個算一個,也全都不是什麽好貨色,王文龍讓劉香將地上躺著的人全都補槍捅死。


    把人都殺光之後王文龍去翻林世卿的衣服,果然從其中發現了一些《旬報》的作者列明自己罪狀的狀子,記下其中幾個證人的名字,王文龍卻沒有把狀子拿走,而是放回原處。


    人走茶涼,何況高宷不過一個太監,高宷死後王文龍不信有人還會拿這狀子來告自己,將書信拿走反而引人懷疑。


    一群倭寇圍到牛車旁,打開那財寶箱子,眾人眼睛都直了,劉香捧出箱中一串紅透了的珊瑚珠子直嘬牙花子道:“這太監可真肥呀!”


    王文龍拍拍劉香肩膀說道:“劉海主,此地毗鄰官道,過不多時就會被人發現,咱們還是先走,東西能拿多少拿多少,總之是有的賺。”


    劉香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直接讓這群倭寇趕了牛車往東。


    劉香早就已經查探好了,從官到往東,撥開草木有幾條走私商常用的小路,全是通著港口的。


    劉香原本打算將東西拉到海邊,找個隱秘之處先埋藏起來,做下記號,到時自己再駕船回來將財寶取走。


    但一群人來到時海邊就見沙灘上鬼鬼祟祟有幾盞魚燈。


    劉香帶人上去查看,不一會兒便回來對王文龍笑道:“是販私銅的船,我已把它買下來了。”


    中國古代不僅缺金銀,而且還缺銅。


    歐洲海上貿易運送黃金白銀這種貴金屬還有些利潤,但是銅的價值就實在太低,而日本雖然地狹民貧,但卻盛產金銀銅礦,在此時甚至被歐洲人稱為金銀島。


    明代時大明就從日本大量進口洋銅。


    這些洋銅販子鬼鬼祟祟的原因乃是他們為了逃稅全都是走私入的大明,但劉香也不想和他們作對。


    中國製作銅錢的技術比較好,大量中國商人將日本的銅運到中國,然後又將中國加工好的銅錢運回日本作為貨幣,對於日本來說這是連貨幣主權都假手於人,為了防止這種趨勢,德川幕府已經出了每年準許額度販銅的法令。


    所以這群福建的洋銅走私商既要對付日本人又要對付大明官軍,早就練出了狠勁。


    雖然他們船隻運量不大,但是船上水手個個悍不畏死,真要打起來劉香手下這三十多個倭寇還不一定能討到多少好去,反正搶到的錢多,還不如花錢買船。


    那些走私商人見了劉香拿出的金銀也樂得高價把船賣了,他們卸貨之後劉香就指揮一群人將金銀財寶搬上船,接著熟練的揚帆起航,直接駕著船回了莆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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