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龍道:“這助產鉗的設計我是聽過去長輩說過,應該是古時人所用的器械,隻不過流傳不廣,或是如今已經失傳。”


    對於助產鉗的發明王文龍並不想居功為己,而且他說的也不算錯。


    錢伯倫家族絕對不是第一批發明助產鉗的人,因為兩千多年前的古埃及神廟的壁畫上就有產鉗的形象,且其他文明的古籍中也有類似工具的記載。


    助產鉗的設計太簡單了,隻要有心人想破一重關竅就能夠發明出來。


    隻不過由於各文明發展到某種高度之後社會習俗都會避諱生育細節,要等到近代才會將這方麵的思想解禁,於是助產鉗是一個在人類曆史上被不斷失傳又重新發明的工具。


    陳實功連連稱讚:“此工具若能製成,將活人無數也。”


    王文龍提醒說:“這工具應該用不易生鏽的材料打造,而且產前的彎曲度設計既要參考胎兒頭顱的形狀、又要考慮到女子骨盆的傾斜角度,需要仔細加以研究。”


    陳實功點頭說道:“我會將詳細情形比較了,再把實物做出來。”


    王文龍想告訴陳實功產鉗的發明需要用真人的骨盆和嬰兒的頭顱來參照,最好找些屍體來側數據,不過屍體解剖有違此時禮法,偷墳掘墓破棺見屍就是大罪,他怕陳實功沒有相應的概念,他還想把話說的更明白些,卻見陳實功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後意味深長的點點頭。


    王文龍瞬間反應過來:哪裏需要他提醒?陳實功要是沒有解剖過屍體,怎麽做骨科手術?


    陳實功肯定有私藏的人體骨骼標本,甚至這些骨骼標本可能就是外科學派世代相傳、師徒相授的教具。


    陳實功說道:“建陽公放心,老朽回去便著手設計器械,定會在夫人臨盆之前製作出來。”


    王文龍點點頭:“多謝了,我送先生。”


    他一路將陳實功送出門外。


    陳實功進去瞧病時,王驥德不便進去,一直在外邊等待,此時才湊上來。


    陳實功頗感興趣的和王文龍探討著,“這助產鉗一旦麵世,定然能夠救活許多人命。”


    聽到這話王驥德好奇問道:“什麽助產鉗?”


    陳實功笑著說:“那是建陽公為天下人貢獻的一項傑出器械,此物可活千萬人也!”


    王驥德聽的一愣一愣,王驥德畢竟沒有見過婦女難產的情況,即使陳實功對他稍加介紹,他也沒聽出助產鉗有什麽太大的好處,依舊將信將疑。關鍵是陳實功說的此物太神了,一個鉗子就能活千萬人,實在難令人信服。


    陳實功還要去別家看診,不能耽擱太久,臨上車他又對王文龍笑著說:“建陽為人開明之至,是兩位賢夫人的福氣呀。”


    “先生取笑了。”王文龍拱手送別。


    陳實功說的情真意切,這年代能夠做外科治療的醫生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是男性醫生,陳實功作為江南最有名的外科醫生,許多女性病患的疾病也隻有他才能治療,也是因此他看過太多婦人受苦的情況,份外明白李國仙有王文龍這樣一個開明的丈夫是多幸運的事情。


    比如陳實功《疔瘡治驗》中就記載過一個病例,一個中年婦女感染了疔瘡,感染之初隻需要切口引流再加上一些消毒藥品就可以治愈,但這家的丈夫孩子都覺得將婦女送出門去治療有違禮法,於是就自己找了些偏方在家裏瞎治,導致疔瘡感染蔓延,最後發展到“頭眼嘴脖具浮腫,呈紫紅色,苦不堪言”的地步。


    這婦女痛苦到想要自殺,還是她的長子來請醫生,陳實功才得知情況連忙介入治療,手術切膿引流,控製住惡化的病情。


    但事後這婦女的丈夫卻因發現婦人外出醫病,大發雷霆,對婦女大為毆打,致使疔毒複發。


    陳實功趕到,又用針灸、吸膿的方法,“吸惡血數碗”才將這婦女救了回來,千難萬險根除毒素。


    女人得了病不讓治,被大兒子送去悄悄看了病,治好了回來還要挨打,要不是陳實功這個醫生負責,這患者肯定活不了。


    見過不少這樣的人間慘劇,陳實功怎能不感歎有王文龍這樣的開明丈夫是李國仙和沈宜修選對了人。


    眼看李國仙就要生孩子,王文龍想要推掉工作在家中陪伴,但卻事與願違,隻因南直隸的水災越發嚴重。


    王文龍正在《蘇州旬報》總編室裏看稿子,鄧誌謨推門而入,怒氣衝衝的說道:“天日昭昭,豈有此理!”


    “發生什麽事了?”王文龍放下手中的稿子問道。


    “還不是南直災民之事。”鄧誌謨道:“劉成手下稅吏,阻撓賑災糧餉發放,高價賣糧,以圖獲利,已經要釀成民變了!”


    如今蘇州滿街的災民,聽說又是這蘇鬆常鎮稅收太監劉成搞鬼,還什麽民變,王文龍也瞬間重視起來,挺直身板問道:“怎麽回事,仔細說說。”


    “劉成那廝這兩年在蘇州被本地百姓給治理的老實了些,也不見怎麽太過幹犯,如今災情一起,他卻舊態複發了!”


    鄧誌謨拿出記者的調查稿解釋說:“劉成不敢得罪蘇州百姓,卻看建南直跑來的災民無依無靠,最好欺負。如今朱旺口大工,漕糧運輸也受限製,蘇州本地有不少糧食不好北上,又有流民前來就食,朝廷就讓蘇州調撥本地存糧賑災,這本是兩好之事,但劉成手下稅吏突然到各處要道設卡,阻撓賑災糧,致使蘇州府糧價飛漲,流民民怨沸騰。”


    王文龍大概理解了,問道:“他們多半勾結了四府的糧商,阻撓賑災為的是炒高糧價以圖利?”


    “正是如此。”鄧誌謨說道,“十月秋收剛過,蘇州百姓家中還有些新糧存放,所受影響不大,但外地流民賑濟不足,隻能到市麵上買糧,糧價飛漲,要餓死人時怎能不生民變?”


    王文龍點點頭,“這群太監,專找著要命的時候撈錢,真是害人不償命……”


    蘇州滿街的災民,災民餓著肚子,蘇州百姓卻有飯吃,如此區別對待,看在要餓死的災民眼裏,跟滿街的火藥桶有什麽差別?一旦真鬧起來,蘇鬆四府恐怕血流成河。


    劉成這操作就跟高淮在遼東專找著重要防線的士兵貪汙糧餉一樣,隻顧自己眼前撈錢,完全不顧重大風險,純純的要錢不要命。


    “建陽,咱們弄個專題報道吧。”鄧誌謨建議說。


    王文龍思索一番,對鄧誌謨道:“這群稅監是越來越猖狂了,光是一個專題不夠,不如整個大的。”


    “大的……卻是怎樣?”


    王文龍卻沒直言,隻道:“先等我聯絡些人再說後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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