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仙生下阿難之後,遵照陳實功的囑咐,沒有雇奶媽而是自己哺乳,現在孩子還在吃奶的階段,一天不能離開母親,李國仙無論去哪裏,都得把小阿難帶著。


    薛素素把拚音學的差不多的時候,李國仙也遊玩回來了,她走在前頭手中拿著一張拜帖,後邊跟著抱著孩子的丫鬟。


    李國仙一進花園就說:“民黨的葉先生和漕幫一起下了帖子,請相公去赴堂會,還讓相公帶上坤班的人幫忙宣傳呢。”說完話,她才發現一個美貌的少婦正坐在沈宜修對麵。


    李國仙給邊上的沈宜修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王文龍莫名感到壓力,裝做一無所知的介紹說:“國仙,這是薛素素薛小姐。”


    “哦,”李國仙笑著打招呼。“在下李國仙,薛小姐有禮了。”


    薛素素也連忙回禮:“小女子見過海中仙先生。”


    這幾日作為正房,沈宜修在心裏已經接受了薛素素,這很大程度上是小姑娘所受家教的原因,膈應無奈,但沈宜修卻覺得這些事情自己應該忍下。


    見到李國仙柳眉微皺,薛素素頗為窘迫,她還笑著打圓場說道:“姐姐說那蘇州拚音難學,可知薛小姐隻用一個上午就學的差不多了。”


    “真的?果然是蕙質蘭心。”李國仙表現的有些驚訝,但要說欣賞,那就太假了。


    李國仙聽沈宜修說起薛素素這個人時心中自然感到緊張,但可憐她在家裏的優勢比沈宜修還小,又不方便說話。


    李國仙心中鬱悶:自己坐月子才多久,居然又讓相公被人拐跑了?還是在沈宜修眼皮下拐跑的,明明說好了姐妹把相公看住的,這沈妹妹的性子也太軟了!


    但其實李國仙知道王文龍心裏有她,若說金錢享受,她娘家比王文龍有錢多了,所以對於其他女人進家門後自己的地位也不太擔心。


    在心裏罵了幾天王文龍花心後,李國仙也隻能無奈接受。


    此時她看看王文龍,又看看薛素素,暗暗歎口氣,突然說:“不如求薛小姐陪相公一塊兒去赴那堂會吧。”


    王文龍一愣,問道:“你們不跟我去?”


    李國仙笑著說:“我要帶孩子,不好走開,沈妹妹身子又不便。”


    王文龍疑惑的看向沈宜修:“你不舒服麽?為何不與我說?”


    李國仙也臉露驚訝,問沈宜修道:“你還沒有和相公說?”


    沈宜修紅著臉:“還沒來得及呢。”


    王文龍更加疑惑,不禁問李國仙道:“究竟是什麽事情?”


    李國仙白了王文龍一眼:“妹妹有了身孕你都看不出來?”


    王文龍連忙看向坐在涼椅上的沈宜修:“你有了?”


    沈宜修臉色更紅,微微點頭,小聲說道:“還沒請過脈,但這幾日確實有些幹嘔,日子……日子也沒來。陳先生明日就來了,我想等他號過脈再告訴你。”


    薛素素聞言也是驚訝說道:“早知夫人有了身孕,如何還敢讓夫人這般操勞?”


    王文龍連忙叫王平保來吩咐說:“保哥,快去問問陳先生在不在,今天就把人請來。”


    王平保急忙去了,王文龍則連忙讓沈宜修回去休息。


    阿難出生以前他對於當父親還有些緊張,現在卻有駕輕就熟的感覺。


    這也是因為王文龍家裏條件太好,能雇得起一堆仆人,有仆人幫助,小阿難出生以後三人的日子基本該怎麽過還怎麽過,不用太過操心。這也是為啥有錢人家裏能輕易生出一堆孩子的原因。


    傍晚陳實功就來了,他號脈後表示沈宜修應該也有了身孕,王文龍一家人都緊張起來,對於家中添丁口也都挺期待。


    自從經曆了朱旺河口修築工程,民黨在江南算是徹底紮下腳跟,還和漕幫形成了極好的關係。


    這一年來往北邊督糧的民黨都是坐著漕幫的船一起北上的,路上一起對付稅監、大戶、哨卡的吃拿卡要,那是過命的交情。


    如今朱旺河口工程已經接近完工,民黨也從中找到了更好的發展方式,他們發現隻是像以前一樣在江南宣傳理念能吸引的人有限,黨派的發展還是要靠不斷的做事來積累同道。


    三月末,北直隸遭遇春汛災害,真定、廣平、大名三府受災最嚴重,民黨決定效仿之前在江南督糧的方式趕赴北直隸幫助救災。


    這也是民黨將自己觸角伸向北方的機會,江南漕幫願意協助民黨——和民黨一樣,江南漕幫也想借此機會爭奪北方漕權。


    這一場民黨和漕幫合辦的南京堂會,一是為了表彰紀念南直隸賑災時民黨的功績,二也是為北直隸賑災事業揚名、籌款。


    這場聚會有民黨、漕幫的背景,這些都是草莽組織,東林黨和三黨的大人物為了避嫌到場的並不多,但也都送了禮物前來。除此之外,閑雲野鶴的江南名士來了一大堆。


    此時,彭末衲正端著一杯酒,在馮從愆的介紹下好奇的看著南京人物。


    彭末衲雖然才二十出頭,但卻是正兒八經的酉陽宣慰副使,正五品官,比王文龍還要高上二品多。


    酉陽是土家族、苗族雜居之地,這裏的宣慰司職權雖然沒有土司那麽大,但把持宣慰司職位的家族也堪稱土皇帝。


    “這位是陳仁錫,東林名士。”馮從愆指著遠處與人笑談的陳仁錫說。


    “他是幾品官?”彭末衲詢問。


    馮從愆笑著解釋:“陳先生十年前中舉,倒是還未中得進士,不過他拜錢一本為師,乃是江南攻《易經》的名家。”


    聽說陳仁錫隻是個舉人,彭末衲瞬間輕視,吩咐道:“過兩日我在南京的宴席,也把他請來赴宴。”


    “這個嘛,”馮從愆想想彭末衲不大的名聲,為難道,“陳仁錫這種人自持身份,大人和他不熟識,提前一兩天投帖,他不一定願意來。”


    彭末衲瞬間掃興,頗為生氣道:“連個舉人都請不來?你這樣沒臉麵,還敢說到我府上做卿客?”


    “那……我盡力去請吧。”馮從愆不敢得罪,隻能一臉晦氣地應承下來。


    自從被奪了功名之後,馮從愆的處境是牆倒眾人推,被人追債追的差點命都沒了。


    原本入股蘭社的那李征蠻李將軍也是南京人,聽說了王文龍的事情後,他直接就把蘭社的股份給撤了,任憑馮從愆怎麽哀求都不留戀。


    畢竟當年李征蠻入股蘭社就是信了馮從愆的許諾,覺得可以把薛素素搞到手,現在突然跳出個王文龍來,查了王文龍的背景之後李征蠻果斷放棄。雖然他的官職遠比王文龍為高,但一個四川的武官一個簡在帝心的文臣怎麽比?李征蠻又不傻,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去冒這樣的險。


    李征蠻也給馮從愆留了一條活路,他把彭末衲介紹給了馮從愆,馮從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立刻作為卿客往彭末衲那兒貼上去。


    幾天的相處下來馮從愆也弄清楚了,彭末衲這小子就是個愣頭青,在酉陽當土皇帝當慣了,人傻錢多,好騙的很。


    但馮從愆也是一點也不敢應付。


    如果把彭末衲伺候好了,撈的錢財轉眼就能讓馮從愆把功名給買回來,可如果彭末衲對馮從愆感到嫌惡,沒了這土大款做靠山,馮從愆不出十天就得被追債的人沉到玄武湖裏去。


    彭末衲在酉陽土皇帝當的快活,但哪有南京這銷金窟裏名士叢中的場麵,在南京待的這幾天,可是把他看得眼花繚亂,心中也癢癢起來,想要在南京也做一做自己的體麵排場。


    見到陳仁錫那裏聚集的名士越來越多,彭末衲才真覺得陳仁錫這舉人是個人物,他端著酒直接走到陳仁錫麵前,笑道:“陳朋友好,在下彭末衲。”


    彭末衲年紀輕輕,養尊處優,看起來也是一副雍容作派,陳仁錫聽口音還以為他是西南來遊學的士子,笑著問道:“有理了,不知閣下是哪裏人士?”


    馮從愆怕彭末衲出醜,連忙幫他解釋:“我家老爺是酉陽宣慰司的彭副使,專門押送皇木來南京的,聽說江南士人賑災的義舉,深感佩服,特來赴會。”


    “原來如此。”陳仁錫沒覺得奇怪,笑著點點頭。


    這時就聽門欄處傳來一陣嘈雜聲,不久便見許多人簇擁著幾個名士、貴婦走進園子。


    陳仁錫看了一眼,便對彭末衲道:“彭宣慰來的正是時候,今日會上護糧義舉的領袖葉晝則、王建陽都來了,那陪著的正是蘇州名妓薛素素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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