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南宋時金兀術進攻建康府,趙構騎在馬上逃亡,馬匹口渴,煩躁嘶鳴,眼看就要引來金兵,跟隨大臣俱皆驚慌,這時一個臣子在南京小巷中找到水井,又用百姓淘米的水缸取水飲馬,趙構這才逃過一劫。


    故老相傳,這小巷從此就被叫做飲馬巷。


    宋高宗飲馬巷飲馬的故事多半是假的,但飲馬巷中這一口水井卻著實有些名堂,南京是個人口數十萬的大城市,這年代的城市排水係統又都是泥土溝渠,日久年深,居民生活汙水難免進入地下水,使得南京城的地下水大多苦澀發鹹,而飲馬巷中這一口卻是甜水井,圍繞著這口水井養活了許多商販。


    飲馬巷,馮從愆搖著扇子走進一家二葷鋪,對小夥計吩咐道:“來一碟鹵豬心,一碟燒肉。”


    這時隻售賣肉和下水的鋪子叫做肉鋪,二葷鋪則指的是既賣肉也做肉類菜肴的鋪麵,這樣的店鋪雖然沒有魚蝦海貨等高檔食材,但也是有錢人家才能經常消費得起的地方。


    馮從愆被摘了頭巾之後,原本都被從老婆家趕了出來,他和老婆本就沒什麽感情,兩人原本一個月也見不得幾麵,被趕出家來甚至到衣食無著的程度。


    直到這段時間馮從愆跟著彭末衲一起廝混,著實撈了些錢財,原本的體麵才漸漸回來,如今又是小酒小肉吃上了。


    不過馮從愆的心中卻依舊打鼓,他總覺得得罪王文龍不是個好處,想著要不然就跟著彭末衲一起回四川,要不然就需從彭末衲處多騙些錢財,早些跳船。


    二葷鋪的廚子在鍋中舀入一勺豬油,添加一些蔥薑,便將細細切了的豬心投入鍋中,然後迅速烹入紹酒,很快店中便昏香四溢。


    糟肉則是現成的,先切好了一盤拿上來,馮從愆打開自己所帶的一壺小酒,正待自斟自飲,突然就聽身後有夥計道:“幾位軍爺要找什麽人?”


    馮從愆起初還沒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想,直到聽到身後腳步聲漸近,馮從愆連忙站起身來,轉身便朝外走,可那兩個軍漢直接將他拉住:“你是馮從愆?”


    馮從愆隻能陪笑說:“學生正是馮從愆,不知兩位軍爺有何事體?”


    “兵部劉郎中有請。”那軍漢說了一聲,兩人沒有給馮從愆多問的機會,將馮從愆夾住就走。


    南京兵部職方司郎中劉宇正坐在茶樓座頭上吃酒,聽到身後傳來軍漢拖人上樓的腳步聲以及馮從愆的驚叫求饒,他也不回頭,繼續笑說:“建陽先生也嚐嚐這南京的鹽水鴨,人都知道南京燒鴨,實則在老南京人口裏這鹽水鴨卻比燒鴨更有味道。”


    王文龍夾了一筷子鹽水鴨放入口中,點頭笑道:“酥爛葷香,果然上品。”


    身後的馮從愆見到王文龍瞬間反應過來被抓原因,他瞬間雙腿發軟,一下便跪下:“王老爺,您要找在下,隻消說一聲……”


    劉宇看了他一眼,裝做沒聽見他的話,回頭繼續對王文龍笑道:“建陽可知?前兩月那劉天緒下場如何?”


    “聽說是準備剮了?”王文龍問。


    “可不是剮了麽,這等人物妖言惑眾,使得朝廷顏麵受損,南京百姓亦有多受蠱惑的,千刀萬剮實不嫌多。刑部發文,過了夏天便要在南京開刀,片他一千多片,獨留個腦袋,那是要送到京城給聖上告廟的呢。”


    王文龍道:“此等賊人,實當如此。”


    劉宇說:“可不是?便是做成這樣,還有那膽大的,繼續往妖言惑眾的路子上闖呢!就說近日建陽先生所受到的謠言滋擾,那為首者……”


    聽到這裏,跪在地上的馮從愆已經嚇得褲子濕了,連連磕頭道:“在下膽子小,兩位老爺要問什麽就問,在下絕不敢說假話的。”


    南京兵部尚書孫礦是南京治安的實際負責人,和北京兵部一樣,南京兵部也下轄四司,其中職方司專管“城隍、鎮戍、簡練、征討之事”。


    劉宇作為南京兵部職方司郎中,又是孫礦的鐵杆,雖是文官,卻是跟隨孫礦一起在朝鮮戰場上走過的,腰中寶劍曾殺過不少倭寇,身上自有一股凜凜煞氣,三兩句話就把馮從愆給嚇得屁滾尿流。


    劉宇扭頭問馮從愆道:“《金陵紀盛》上頭那篇汙蔑建陽先生的文章乃是你所寫?”


    “是在下所寫。”聽到劉宇連報紙名字都說出來了,馮從愆知道自己再抵賴隻會更慘,主動承認。


    “這些日子在南京汙蔑民黨的文章也是從你手中出來?”


    “不,不是,”馮從愆連忙說清幹係,“我隻給人提供了些薛小姐的舊文,實際執筆的文章隻那一篇,其他內容並非我所寫,還請劉老爺、王老爺明察!”


    這家夥真是軟的夠可以,直接把自己身後還有人的信息給供出來了,王文龍冷著臉問:“你說的那人是誰?”


    “是……是酉陽的彭宣慰。”


    王文龍微微皺眉,彭末衲,自己沒哪裏得罪那彭末衲啊。


    劉宇則是一個辦案老手,知道這事情一開始若是牽扯的人太多,反不容易查明白,馮從愆的嘴巴這麽鬆,直接順著他這條線挖幹淨再說。


    他嚇唬道:“你對薛素素挾私報複,故而誣賴別人,其實那些文章都是你所寫,此事也都是你來挑唆,是也不是?”


    “冤枉呀,不是,真不是!”馮從愆嚇了一跳,連忙自白說道:“那彭末衲說要對付建陽先生時我是一力勸阻的,那些文章都是彭末衲的其他文膽所寫。”


    劉宇問:“其他文膽又有誰?”


    馮從愆感覺扯到彭末衲王文龍拿他沒辦法,但扯到其他文人自己在南京就不好混了,於是一下不說話。


    劉宇見狀,轉頭對王文龍笑道:“定是此人所為,還想攀扯他人,建陽,案子查清了,咱們別處吃酒去。”


    “如此甚好。”王文龍也回答。


    兩人起身就要走,馮從愆突然喊道:“還有城東的劉舉人,府學裏頭的張秀才,城隍廟下專給人寫文抄的徐監生……”


    “帶他去拿人!”劉宇回頭說。


    有了懷疑對象想要查此案,簡直是輕而易舉。不消一天時間案情便查得明明白白,王文龍得知這彭末衲居然隻是因為年少慕艾嫉妒自己,便對自己產生殺心,不禁感到無語。


    這彭末衲的身份倒是有些麻煩,王文龍沒有主動表態,他想試試水溫再說如何處理。


    果然,轉過天來孫礦便叫王文龍到府上去吃酒,一進花廳,王文龍就見孫礦和彭末衲以及一個不滿二十的年輕人坐在桌前。


    孫礦起身為王文龍介紹那年輕人道:“建陽,這是酉陽的冉見龍冉千總,乃是酉陽宣撫冉將軍的胞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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