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慶天然的性氣,一衝的性情,永不思前想後,一時不順他就變臉,把桌子一反,“嘩喇”一聲,碗盞皆碎。鍾雄是泥人還有個土性情,拿住二人款待,吃飽了反桌,氣往上一壯,說:“你這是怎樣了?”三爺說:“這是好的哪。”寨主說:“不好便當怎樣?”三爺說:“打你。”話言未了,就是一拳。鍾雄就用二指尖往三爺肋下一點,“哎喲”,“噗咚”,三爺就躺於地下,鍾雄說:“你這廝好生無禮!”焉知曉鍾寨主用的是十二支講關法,又叫閉血法,俗語就叫點穴。三爺心裏明白,不能動轉。鍾雄拿腳一踢,吩咐綁起來。三爺周身這才活動,又讓人捆上了五花大綁。展南俠自己把二臂往後一背,說:“你們把我捆上。”眾人有些不肯,又不能不捆。鍾雄傳令,推在丹鳳橋梟首。內中有人嚷道:“刀下留人!”猛一看,是亞都鬼聞華,說:“寨主爺,這兩個人殺不得。外麵掛定招賢榜,若要殺了這兩個人,外麵必說寨主不仁,還有個什麽人敢前來投山?”鍾雄說:“依你之見怎樣?”聞華說:“不如把兩個人幽囚在山,一個幽囚鬼眼川,一個幽囚竹林塢,慢慢再勸,必然降順。”鍾雄依計而行。


    不說二位被捆。單說蔣四爺,天光大亮,勸大人少歇,不見展爺回來,就把印匣交與大哥,自己出來看看。歸到自己屋中,見兩個小童兒在那裏打轉。四爺問:“你們在此作甚?不在屋中,不在屋看著。”小童將三爺要擰腦袋的話說了一遍。蔣爺就吃了一驚,連忙進在屋中,血跡滿地,惟有鄧車躺在地上。蔣爺將他攙起來,“哎喲哎喲”的連聲亂嚷。蔣爺一瞧,眼睛是兩個大紅窟窿。蔣爺問:“鄧大哥,你這是怎麽了?”鄧車說:“這又是誰叫我鄧大哥呢?穩住了害我。”蔣爺說:“是小弟蔣平,怎麽是害你哪?”鄧車說:“蔣老爺,你可實在的害苦了我了。”就把三爺挖他的眼睛事,如此恁般細說一遍,蔣爺一跺腳說:“咳!三哥淨作這個事。”叫道:“鄧大哥,你瞧我罷。”


    鄧車說:“我也得瞧的見哪。”蔣爺叫小童著官人將鄧車解到知府衙門,收入監中。


    蔣爺上展爺屋中去,由夾道一過,聽廚房裏有人哽哧,往裏一瞧,王三被捆。蔣爺過去解開,把口中搌布掏出,王三嘔吐了半天。蔣爺問:“誰捆你的?”王三說:“除非你們老爺們,誰作的出這個事來?”把三爺捆他事細述一遍。蔣爺說:“你瞧我罷。”


    王三也就無法了。蔣爺出來,到展爺屋中一看,連一個人影兒也沒有。蔣爺說不好了,到馬號裏一問,號軍說備四匹馬出城去了。蔣爺想:“那三哥渾,使得,怎麽展老爺跟他涉險去?走了,就得被捉,這還了得!”四爺進裏麵告訴大爺、二爺:“連印帶大人,交與你們二位,我追他們去。”拿上自己包袱,奔晨起望。走在半路,見四匹馬,兩個小童呆立。小童哭著,就將三老爺激發展老爺同去祭墓,怎麽掉在坑中之事,細述一遍。


    蔣爺一聽,說:“也難怪展老爺了,都是三哥的不好。”告訴小童:“回衙見大老爺、二老爺說明此事,提我上晨起望家打聽去了,有要緊事到魯、路家中與我送信。”說畢,小童兒上馬,拉著兩匹去了。


    四爺到晨起望路爺門首,家內人出來。蔣爺並不說話,往裏麵走,見路、魯迎接行禮,問印的事。四爺學說了一遍,又把徐、展祭墳的事問二位可知。路爺說:“方才有人提五老爺墓前有人掉下去了,拿往山中,不知是誰。”四爺說:“死活可知?”魯爺說:“我去打聽打聽便知。”


    去不多時,回來說:“我見著嘍兵沒問他,他自己說出來了。我讓他喝酒去,他說無工夫,山中點名甚緊,因拿住二人。我問是誰,他說不是無名之人,一個展南俠,一個徐義士。我問他殺了罷,他說沒殺,要論我們寨主,真是好人,一見二人就愛兩個,淨說好話與姓展的。姓展的也說好話。惟有姓徐的淨玩笑,開口叫人小子,叫解綁,要茶要酒,吃完了把桌子推了,打人,被鍾雄點穴法,三老爺就倒下了。要殺,姓展的自己把雙手一背叫捆,二人同來同死。人家說真是好朋友哇。聞華講情,把二人幽囚在鬼眼川、竹林塢兩個水寨之內。君山這兩天甚緊,不時的點名。這就是我打聽來的。”蔣爺一聽,說:“好辦,隻要沒死就不怕。”問路爺:“水寨在君山那一方?”路爺說:“由此往東南水麵,往東直到竹城,又叫幽篁城。這竹子由石塊上長出,半靠著山水,周圍一百多地。地南麵有一個水寨門,周圍圈起來,十六水寨就在這幽篁城裏麵,堅固之極。”蔣爺說:“無妨。隻要在水裏頭,我就進的去。”路彬說:“不行,不行!別看逆水潭印倒好撈,這水寨可不容易得很咧。聽老人家說,此山由堯舜時就有。堯帝有兩個女兒,給了舜帝為妻,一個叫娥皇,一個叫女英。舜死後,湘君二妃就在此山慟哭舜帝,眼中哭出血來,滴於竹上,以後竹子上生出一身的斑痕,後人起名就叫湘妃竹,年深日遠,自從鍾雄到於山上,曆年間拿銅鐵條把竹子穿了,年分已多,連竹子帶銅鐵全部鏽在一處了,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四老爺要從底下進去,銅鐵竹子鏽在一處,進不去;若打上頭進去,竹梢兒太軟;若打小門進去,一碰,串鈴一響,合水寨人盡都知道了;若碰在滾刀之上,準死無疑。這水寨類似銅牆鐵壁一般,如何能進的去!”蔣爺一聽路彬之言,直是怔愣愣的半晌無語,歎了一口氣,說:“這也就是命該如此了。”


    正為難之際,家人進來說道:“四老爺,外頭有人找你老人家哪。我們可沒有說你老在這裏沒在這裏,見不見隨你。”蔣爺問姓什麽,家人說:“一位說姓歐陽,一位姓智,一位姓叮四老爺是見不見?”蔣爺說:“是這三位,我請還請不至哪!”四爺同路、魯二位出迎,見著是北俠、智化、丁二爺。大家見禮,與路、魯也都見過。路、魯二位一看,三個人相貌堂堂,氣宇軒昂,品貌非俗。一個是軍官的打扮,碧目虯髯,紫麵目,紫衣巾,類著神判鍾馗一般不二;一個是壯士打扮,一身青緞衣巾,肋下佩刀,黃白的麵目,就是智化;一位是武生相公的打扮,肋佩湛盧劍,就是丁二爺。讓到家中,落坐獻茶。蔣四爺一看這幾位來,救我三哥與展老爺不費吹灰之力。若問怎麽救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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