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挺好。”


    “但是人家說要住在老房子裏等咱們回去。”


    “那讓她慢慢等吧,過幾個月咱們一家搬去海城。”


    果然,他也是這麽想的。


    葉小珍也放心了,“行吧,那就這麽安排。隻是林力他們,還有大姐那裏怎麽說?”


    “我去說。”


    掛了電話,謝林安對上爺爺蒼老的臉。


    “爺爺,你聽到了吧,那個女人回來了。”


    林興華低著頭,沉默不語。


    要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其實當年她覺得家裏負擔重,她一個女人扛不住,想要走,甚至是想要拋下孩子離開,他都是可以理解的。


    兒子死了,他沒有資格要求兒媳婦留下來受苦。


    但是得說出來,好好商量啊。


    他厭惡這女人太狠心,突然就走了,還帶走了家裏所有的錢和各種票。


    兩個小孫子還在喝奶,連給他們一點兒緩衝時間都沒有。


    這不光是要丟棄他們,而且是要他們的命啊。


    要不是那年老天爺開眼,是個大豐收的年份,他還真不能保證能把兩個小孫子養活。


    “爺爺,你說怎麽辦?”


    林興華搖搖頭,歎了口氣道:“她走不走的,跟我沒啥關係,主要是你們。林安,這事兒你們姐弟幾個不要來問我,你們自己做決定。”


    “那你不恨她嗎?”


    要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隻是他覺得兒子死了他一個做公公的,沒道理留下人家一起生活。


    林興華搖搖頭說:“我怎麽樣不重要,她是你們姐弟幾個的娘。”


    “爺爺那幾些年那麽辛苦把我們養大,我以為你很恨她。”


    林興華說:“你這小子,不是說了我怎麽樣不重要嘛,不管她走不走,我當年都不可能不管你們。她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們。”


    謝林安明白他的意思了,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們怎麽處理這件事,你可不準插手了。”


    他就怕他又犯心軟的毛病,畢竟那個女人嫁過來十多年,一直跟公婆住。


    老爺子經常說,養上幾年的貓狗都有感情,別說是人。


    “我不管你們的事。”林興華擺明了態度。


    他現身體不好,這年紀了,實在不願意再管這些糾紛。


    他心裏清楚,自己沒幾年好活了。


    飯後,謝林安租借的車也來了。


    “爺爺,過去有點兒遠,怕得開兩到三小時的車才能到村裏,你要是累了就睡會兒。”


    “成,我知道。”


    三個多小時後。


    “爺爺,你看是這附近了吧?”


    林興華看著車窗外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山脈,渾濁的眼睛全是水霧。


    終於看到一座十分熟悉的山坡,他確定了自己家鄉的位置。


    “對了,這下對了,就是這裏。”


    “哪裏?”


    “這座山坡下,有一個村子,就是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林安,你把車停在前麵吧,我們走過去。”


    “成。”


    原本預計兩三小時到,沒想到開了三個多小時才到。


    那坑坑窪窪的小路,比他預料中難開。


    偶爾碰到了過路的牛,隻能停下來讓人家把牛先牽過去,不然他開車著過去,要是讓牛受了驚嚇可就麻煩大了。


    好在搖晃了三個多小時,到地方了。


    謝林安找了個寬闊的地方,把車停在路邊,然後把老爺子扶下車。


    拐杖給他,兩人一起向山坡下的村莊走去。


    村子還在原地,隻是村裏的房子已經與昔日的模樣大相徑庭,除一幾處低矮的泥巴牆房子還有些眼熟外,其他房子都是這些年裏重新翻修的。


    有翻修成大瓦房的,更多的是,已經修成了磚瓦房。


    還有兩棟漂亮的兩層小樓。


    看來村裏人生活得不錯。


    兩個陌生人過來,引得村民們駐足觀看。


    片刻後,一個半大的孩子向他們跑來。


    “你們是誰呀?你們找誰?”


    為了能看清家鄉,林興華單獨去配了一把老花眼鏡。


    他扶了扶眼眶,看了看這半大的孩子,以及遠處的房屋,而後指著一處道:“我以前住在那裏,小朋友,能不能帶我過去看看。”


    半大的小孩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說:“那是我四叔家,你家怎麽會在我四叔家?”


    林興華笑了笑說:“我說的以前是,是很久很久以前,現在已經不是我家了,我能去看看吧?”


    “可以啊,你們來吧。”


    謝林安扶著他跟上那小孩。


    那小孩跑得很快,跑回村子裏,對著兩個大人低聲說了幾句。


    對麵的村民,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老爺子,小深說你家以前住這裏啊?”


    “是啊,大概……大概是六十年前了,我離開家的時候才十幾歲,現在我都快八十了,你們不記得我。”


    眾人聽得雲裏霧裏,心想他說的要是真的,那確實大家都不認識。


    “那你們先等一下,我去叫村長過來。”


    “哎,謝謝你們了。”謝林安說。


    他扶著老爺子到村裏的樹下,把拐杖放開,就能坐下來休息。


    過了一會兒,這個村子的村長就來了。


    聽了林興華的情況後,就邀請他們去他家裏坐一會兒。


    “聽起來是抗戰時期離開家鄉的,不好意思,我才五十出頭,那些年的事我也不了解。你們先跟我去家裏坐一會兒,我找幾個年齡大的人過來,你們聊聊看,興許還是認得的人。”


    一聽可能有認得的熟人,林興華顯得有些激動,扶著拐杖的手都有些抖。


    謝林安扶著他,對村長道謝,“那就麻煩您了,我爺爺十幾歲就因為戰亂離開家鄉,勞累了一輩子,現在年齡大了,就想回來曾經的家鄉看看。”


    對方一看老爺子的樣子,就知道活不了幾年了。


    人到最後,都想回自己的出生地來看看,也算是人之常情。


    “哎,我們明白,不用客氣的,你們來吧。”


    村長邀請謝林安和林興華去了他們家等候,隨後他又叫人去請了村裏年齡最大的幾個老人過來。


    等待期間,林興華把自己當初離家的原因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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