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捋長須笑道:“真是個有趣的人啊,許小友我看今日這天氣不錯,不如隨老夫去十裏亭坐一坐?”


    許少安心想酒館裏的事已經安排的七七八八,隨那些匠人去弄就好,眼前這個老者似乎有點不凡,就隨他去坐一坐,當交個朋友。


    於是他點了點頭,伸手一引:“老先生請!”


    李長山撫須一笑轉身走在了前頭,許少安緊隨其後,留下李文浩在原地愣了片刻才轉身,快步跟上了許少安的步伐。


    三人下了山,走過平湖東的石橋,又走了百十米遠出現了一座亭,這亭在湖中,有廊橋與之相接。


    走上廊橋就看見亭上的匾額寫著十裏亭三個字。


    廊橋不是很寬,僅夠兩人並排走過,李長山走在前頭,許少安卻站住了腳,轉身看向身後李文浩道:“你先請。”


    李文浩有些意外,點了點頭從許少安身旁走過,走到了許少安的前頭。


    李長山側身看著這幕,隻覺許少安這人頗為有禮,竟讓別人先走?


    可他哪裏知道,此時的許少安卻在想,“在這種地方若是把背後交給別人,要是出什麽意外,想要逃都逃不了,最後隻能跳入水中。”


    他是個安全意識極強的人,這種習慣已經是下意識的,雖然他知道這裏不會發生他想象的事,但習慣如此,也不想改變。


    三人走入亭中,李長山和許少安相對而坐,李文浩卻靜靜的站在李長山的身後。


    許少安見李文浩不坐,剛坐下的屁股又抬起來,向著李文浩拱了拱手,“這位仁兄還沒有認識,不知道怎麽稱呼呢?”


    李文浩又是一愣,感覺跟許少安見麵後,總會被他的舉動搞得發愣,他看了看李長山,見李長山也看著他,那模樣似乎在等他的自我介紹,不由得又看向許少安,也拱手一禮,道:“在下李文浩。”


    聽到這個名字,許少安隨即笑道:“你應該是李老先生的兒子吧?嘿,別說,長的還真像。”


    其實一點都不像,但人家一對父子,你說人家長的像肯定沒錯。


    可下一刻卻見李長山和李文浩都尷尬起來,李文浩擺手道:“在下乃是老師的弟子,不是兒子。”


    這下輪到許少安尷尬:“啊!原來沒有血緣關係啊,倒是我孟浪了。”


    說著大笑起來,“我的錯,我的錯。”


    “來來來,你也坐。”許少安指著身邊的石凳道:“站著多累,坐著聊才好嘛。”


    李文浩看了眼李長山,見李長山微微點了點頭,他才落座。


    李長山撫摸著長須,臉上總掛著笑容,心中暗自稱讚,“此子不拘一格,胸懷廣闊。”


    “此處應該要有茶才對。”許少安有些遺憾的道,“今日有些倉促,待下次老先生若是再約小子來,我一定把茶具和火爐都帶來,在這十裏亭喝茶聊天,豈不美哉?”


    李長山點頭,笑道:“小友這個主意不錯。”


    說著,李長山從腰間取下一個葫蘆道:“茶雖沒有,但我這有酒,我聽人說你好酒,可要與老夫喝一點?”


    他拔了葫蘆嘴,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遞給許少安。


    許少安嫌棄他的嘴碰過葫蘆嘴,擺手道:“抱歉,我不喝酒。”


    不喝酒?李長山笑道:“小友,你可別誆我,我可聽說你是開酒館的,會不喝酒?”


    “這你也知道?”


    許少安有些意外,看來對方是知道自己一些事的,不由得訕訕一笑。


    見李長山把葫蘆遞在跟前,示意自己不要客氣,走一個。


    許少安內心埋怨,這古代人一點衛生意識都沒有,酒壺對嘴喝,你喝完到我喝,我會喝到你的唾液的好不!


    許少安苦笑著,伸手推開葫蘆,道:“也不是小子不喝酒,隻是不大想喝你的酒。”


    李長山笑道:“怎麽,小友是覺得我的酒不夠好麽?這可是上好果酒,我從京都帶來的。”


    “老先生你也不要怪我無理,就算你這酒再好,我也不喝。”


    “為何?”


    聽聞許少安是個酒鬼,怎的今天我拿出這麽好的酒,他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看來傳聞就是傳聞,不得當真。


    許少安尋思著要不要跟這老頭子普及一下現代的衛生知識。但想著這是古代,用現代人的認識去普及一個古代人,是不是有點對牛彈琴?


    於是道:“沒有為何,就是覺得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


    “哦?”


    “那何時才是喝酒的時候?”


    許少安癟了癟嘴,道:“我想…金榜題名時可以喝上一點,他鄉遇故知也可以喝點……至於…”


    “至於什麽?”李長山對於許少安的這個說法來了興趣。


    “至於洞房花燭夜,不行!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不能喝酒。”


    李長山一臉疑惑,“這又是為何?”


    許少安認真的看著李長山道:“老先生或許不知道,造人前最好不要喝酒,這樣會影響小蝌蚪的。”


    說完許少安就後悔了,心道:“自己跟一個古代人說這個,他能聽懂嗎?”


    果然,李長山一臉懵逼的在那,有好多疑惑的樣子。


    許少安擺了擺手,“跟你說你也不懂,總之我不會喝你的酒啦。”


    李長山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說他聽不懂,尋思著這世界上還有什麽他不懂的?不過剛才許少安說的事情,自己似乎真的不懂。


    造人前喝酒難道會影響小蝌蚪嗎?話說小蝌蚪是什麽?


    李長山見許少安堅持不肯喝,也就作罷,而是換了個話題。


    “三天前在這平湖蘇家以文會友的詩會,你沒有來參加,卻讓你奪得了魁首,你可知道?”


    許少安愣了愣。


    “什麽?”


    “還有這事?”


    李長山見許少安這模樣,心中也開始懷疑,難道許少安真的不是那首詩的作者?


    “說來老先生不信,小子這些天都很忙,一直忙著改造我的小酒館,沒有去關注外界的事,這件事的經過還請老先生跟小子仔細說說。”


    許少安強烈的想要知道,怎麽自己成了那場詩會的魁首了,自己壓根就沒出席那次詩會好不!


    李長山一捋長須,眉飛色舞的道:“這場詩會還真有點意思,詩會中出現了一首詩,我吟誦給你聽。”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李長山剛吟誦沒幾句,許少安就神情一怔,心想著這不是自己在正平街跟夢瑤相見時有感而發的詩嗎?


    難道說…


    許少安這時已經有了猜測,估計是蘇夢瑤在詩會中將這首詩拿了出來,將那些所謂的才俊都踩在了腳下。


    話說,這未來老婆的記性真好,自己就這麽吟誦了一遍就記住了?


    對於許少安臉上的表情變化,李長山看在眼裏,心想:“看來這詩的確跟他有關。”


    “小友覺得這詩怎樣?”


    許少安心道這詩又不是我寫的,我不過文抄公一個,這詩是好,跟我有啥關係?


    隻是在這位老先生眼裏,我就是這首詩的作者,他問我這詩如何,我是不是該謙虛一下呢?


    於是謙虛的道:“我看就很一般嘛。”


    他本來的謙虛一下,在李文浩耳裏,卻像是一根刺刺激了他一下。


    什麽叫很一般?


    這首詩即便是老師也讚不絕口。


    剛才還覺得這小子能處,是個能結交的人,卻沒料到看走眼了。


    這小子當真不知天高地厚。


    於是李文浩說話了,語氣中自然帶著挑釁和鄙視的味道:“這麽說來,許兄能做出比這首詩更好的詩詞來?”


    “額…這個…”


    “也不是不可以…”


    許少安心想著,自己以後要入贅蘇家,就要轉變自己在世人麵前的印象,或許可以先從這兩人開始。


    雖然文會上夢瑤已經稍稍的給自己正名,但不會有人相信的,想要世人相信,唯有自證。


    如何自證?


    那就是抄詩!


    “既然文浩兄有如此要求,那小子就即興一首,還請老先生不要怪小子作的不好。”


    李長山內心給自己這個新收的弟子點了個讚,心道:“徒兒,配合的不錯,為師就是想讓他作詩,也好看看他是不是真有作出那種詩的能力。”


    他內心歡喜,若是許少安能夠當著他的麵再作一首精彩絕豔的詩,那麽足以證明許少安的才學。


    至於坊間傳聞,那就不攻自破了。


    李文浩對於剛才許少安的狂妄還有怨言,因此冷哼道:“我看你說話還是不要說那麽大,到時候作不出好詩來,打你自己的臉。”


    許少安卻道:“這又有什麽難的呢?作詩隻是小道,而我精通此道。”


    李文浩又被刺了下。


    詩詞還是小道?


    你丫的還精通此道?


    想要給許少安甩個白眼,餘光卻發現什麽,轉眼去看,發現這十裏亭又來了兩人。


    許少安也發現了這兩人,整個人忽然變得有點僵硬,呼吸變得粗重了些。


    這是緊張了。


    他的目光在那個十七歲的姑娘身上,此時的她一身淡藍色的長裙,腰束著錦帶,勾勒出她弱柳似的身材。


    她是蘇夢瑤。


    而蘇夢瑤旁邊那位正是之前在石橋見過的那位平平無奇的永安郡主。


    這時再看蘇夢瑤,許少安覺得又是另一種感覺,此時看她更像是看著淩波仙子,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蘇夢瑤臉上滿是紅霞,隻是偷偷的看了眼許少安,剛好跟許少安的視線相交,就使得她小鹿亂撞。


    就在蘇夢瑤和許少安都羞澀的像個小孩時,永安郡主與李長山點了點頭,當做見禮了。


    她一個郡主跟李長山點頭示意,也算不失禮數。


    待二人走進十裏亭,許少安回過神來,站起身子,而後拉起李文浩,“有沒有點眼力勁,沒看見有女士進來了嗎?這裏就三個座位,得讓女士坐。”


    說這話時,還不忘給蘇夢瑤暗送秋波,搞得蘇夢瑤臉就更紅了。


    李文浩自看到兩個美少女眼睛就一直沒從人家身上移動過,直到被許少安拉起身子才自知失態了,臉紅的站在了李長山的身後,一言不發。


    許少安看向了永安郡主,“這位小姐原來與夢瑤認識,不知道怎麽稱呼呢?”


    許少安想起那日在石橋上,這位小姐隻是揮了揮手,蘇家的畫舫便為她駛來。今日她又與蘇夢瑤同行至此,兩人怕是至交好友,若不是好友就一定是親戚。


    永安郡主一愣,笑了笑道:“你叫我表姐就好。”


    果然,許少安看向蘇夢瑤,溫柔的道:“她是你表姐啊。”


    就見蘇夢瑤害羞的點了點頭。


    許少安看向這位表姐,笑道:“那日我不知道是表姐,若是有怠慢的地方還請表姐見諒。”


    “無妨。”永安郡主倒是大方,擺了擺手,而後坐在了先前李文浩坐的凳子上。


    許少安一雙眼滿是溫柔,看著蘇夢瑤,輕聲道:“你怎麽來了?”


    蘇夢瑤輕聲的答,目光看向了碼頭的畫舫:“適才在畫舫時看見了你,所以也就過來了。”


    許少安心中開心,“所以你是為我而來咯。”


    蘇夢瑤害羞的點頭。


    這兩人在這十裏亭撒了一把狗糧,搞得另外三人都有點做電燈泡的尷尬。


    似乎發現了這點,許少安立即轉移話題,看向了李長山,道:“這位是李老先生,剛才爬山的時候認識的。”


    蘇夢瑤對著李長山行了個萬福,道:“見過明堂先生。”


    看蘇夢瑤的表情似乎跟這老頭認識,又稱這老頭為明堂先生…


    額…這個名號好像在哪聽過。


    明堂先生?那個名滿天下的大儒?


    許少安的目光在李長山身上上下打量片刻,說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大儒,明堂先生?”


    李長山笑了笑,“虛名而已。”


    許少安癟了癟嘴,說道:“你倒是看得挺開。”


    “慚愧慚愧…相比於小友你,我還是差了些,畢竟三天前出現在蘇家畫舫的那首詩,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而你卻說那首詩相當的一般,我現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聽聽你接下來的這首詩,看看是否比那天那首詩更好。”


    聽見李長山這麽說,蘇夢瑤與永安郡主都雙眼一亮。


    怎麽,許少安這是要作詩?


    唯有李文浩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有些輕蔑。


    李長山先看了看永安郡主,又看向蘇夢瑤道:“兩位都是出自書香門第,莫如一起來品鑒品鑒?”


    說完,李長山就擺出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


    蘇夢瑤和永安郡主也都看向許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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