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深夜。


    噗通。


    好似重物墜地的聲音傳來。


    被驚擾的白景庭披著一件外衣,打開了客廳的大門。


    幽靜的小院中漆黑一片,客廳的燈光透過門縫照射出來,照亮了地麵上的一雙腿。


    望著腿上捆著泛著黑泥的麻繩,白景庭微微眯起眼睛。


    即使沒有燈光,白景庭也能“看”清楚門前的情況。


    一道人影側趴在地麵上,麵向房門,雙手背在身後,手腕和腳腕都係有麻繩,嘴中還塞著一塊破布。


    直到看清楚這人的樣貌,白景庭才略感驚訝。


    “佟信?”


    白景庭原本與佟信並無太深的交集,隻不過同屬藍陵市的教育係統,所以打過照麵。


    佟信尚有意識,望向白景庭的眼神中滿是惶恐。


    但是即使害怕的身軀抖如篩糠,佟信也不敢鬧出任何動靜。


    白景庭視線抬起,望向院中的涼亭,那裏有一個陌生的背影。


    挺拔,端正。


    涼亭中此時坐著的那個人,似乎毫無防備的將後背留給白景庭。


    “你是······”白景庭嘴中剛剛冒出兩個字,便立即被此人打斷:


    “不要對我用催眠和真言,這很不禮貌。”


    白景庭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


    能夠瞬間察覺到自己施展的精神係魔法,說明對方最起碼也是一位精通精神係的高階法師,甚至是······同等的超凡。


    而一個高階法師應該不敢在自己麵前如此有恃無恐,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從對方的聲音來,白景庭可以判斷出對方的年齡應該跟他差不多。


    如果沒有用偽聲的話。


    隻是對方是敵是友?跟佟信有什麽關係?


    白景庭腦海中的思緒不斷湧現。


    不對,佟信這等小人物還不至於和超凡有牽連,而且這人特意把佟信綁到他這裏來,明顯是衝他來的。


    這麽想的話,考慮到他最近和佟信有牽扯的事情······


    所以對方是和吳傑有關,還是和池佳言有關?


    抓住佟信隻會對吳傑有利,這樣看來對方要麽是吳傑這邊的,要麽是跟池佳言有仇。


    白景庭並不懷疑吳傑的能量,吳傑有的是辦法獲得超凡法師的幫助。


    隻不過拜托一位超凡法師去抓一個並不重要的小卒子,投入和收獲顯然不成正比。


    殺雞焉用牛刀,吳傑可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更何況池佳言已然病退,在這場鬥爭中吳傑早已經獲得了勝利,屬實沒必要再把事情做絕。


    鬥而不破,是他們這群人默認的潛規則。


    至於和池佳言有仇,那就更不可能了。


    池佳言如果早就得罪了一位超凡法師,根本不可能安穩的坐在這個位置上這麽多年。


    那麽和池佳言近期才有衝突,還和佟信有關······


    幾秒鍾的時間內,白景庭差不多已經理清了思路。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一個驚人的想法跳入了白景庭的腦海。


    “你和王異有關係?”白景庭試探性的問道:“你是天覆軍幸存的將士?”


    縱觀王異的所有資料,唯一能和超凡法師扯上關係的,也就剩下王異父母的天覆軍將士身份了。


    當年離淵戰役後,幸存天覆軍將士一十八人,或心灰意冷退役,或隱姓埋名轉業,或申請調令換軍,或壓力過大自盡。


    具體如何,名單早已不可查。


    這人或許是其中之一?


    此人可能是和王異父母的關係特別好,否則天覆軍烈士子女數以萬計,怎麽會獨獨為王異出頭。


    “天覆軍?”涼亭中的人語氣有些蕭瑟:“猜的很好,可惜不對。”


    白景庭雙眼微眯:“也就是說,你確實和王異有關係。”


    那人哂然一笑,這才察覺到白景庭上一句話中埋伏的陷阱:“你們混官場的,都這麽多小心思嗎?”


    白景庭並不反駁,對於對方話中的譏諷之意坦然受之,隻是說道:“誰讓你深更半夜藏頭露尾,至少我需要明白你是敵是友。”


    “藏頭露尾嗎?退役這麽多年,原來還是改不掉這個毛病。”那人搖頭自嘲,轉而問道:“那你認為我們是敵是友?”


    “退役?”白景庭心中一動,什麽隊伍,居然如此豪橫到允許一位超凡法師退役?


    但仍舊麵不改色的回答道:“王異是我的學生,我們自然是友非敵。”


    “哦?你的學生?”那人似乎是輕笑了一聲:“你的學生被人買凶襲擊,你就是這樣處理的嗎?”


    白景庭望著庭院中躺下的佟信,一時無言。


    他並沒有說什麽由於佟信沒有被抓住,所以證據不足這類的話。


    這個理由可以打發很多人,但是唯獨不能打發一位認真起來的超凡法師。


    良久之後,白景庭才開口道:“我已經讓池佳言付出了代價。”


    “你所謂的代價,就是讓池佳言從那個位置上風風光光的退下來?如此來看,一個市教育係統二把手的位置,可算不得輕。”


    那人轉過頭來,白景庭看到了一雙古波無驚的眼睛,周身微微升起寒意。


    白景庭瞬間明白,這雙眼睛的主人殺過人,而且數量應當不少。


    “你想如何?”白景庭心中並無懼意,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實力,麵對這樣一位超凡都有足夠的底氣。


    “我隻是想要這件事情得到一個正確的結局。”那人似是自嘲:“畢竟我曾經大言不慚的向這個少年說過,世間的黑暗不會籠罩到他的身上。


    我說會有人站出來為他們遮風擋雨,以待他們成長起來,然後接過擔子。


    我說這是傳承。


    他當初似乎不信,我隻當他是年輕。


    現在看來,年輕的好像是我。”


    說到這,那人抬起蒼老的臉頰,目光落到了白景庭的身上,猶如霜風一般寒冷:“結果呢?池佳言先是讓我失言了,而你,白景庭,你緊接著便讓我失望了。


    池佳言這種人並不可怕,因為這世界上總有一些愚蠢的人自以為是,就像有光便有暗,殺之不絕,杜之不盡。


    但是你呢,白景庭,你是怎麽處理這件事的?”


    那人從涼亭的石凳上站起,一步一步向著白景庭逼近:


    “你也認為讓池佳言丟掉位置,就算是付出足夠的代價了嗎?


    我且問你,雇用法師傷人的主謀,按律當如何處置?


    如是官方人員知法犯法,是否該罪加一等?”


    白景庭隻感覺呼吸困難,忍不住倒退一步。


    那人渾身散發著透骨的殺氣,猶如一片陰雲向著白景庭籠罩過來。


    很難想象在承平已久的社會中,居然還會有人帶著如此殺氣。


    白景庭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栗,在警告。


    這是他晉升超凡之後,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白景庭明白,哪怕同為超凡,對方如果想要殺他,應當也是易如反掌。


    不過這也讓白景庭隱隱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你是守夜軍!”


    “曾經是。”被道破了身份,那人的臉上並沒有驚訝,隻是停下了腳步,站在夜色中,身形落寞:


    “為爾等守夜,令吾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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