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靠近白鷹,球形蛇群最外圍的蛇便紛紛躍起,朝著白鷹射了過去。白鷹扇起的風巨大,大多數蛇還沒靠近就被扇飛了。但是也有不少蛇到達了白鷹身上,被它用尖利的喙和爪子毫不留情地撕碎了,血肉橫飛,將鷹潔白的羽毛染成了紅色。


    蛇群絲毫不懼,源源不斷地從水中爬出來,最後竟然形成了十幾個圓形蛇群,將那隻巨大的白鷹給包圍住了。一團團的蛇毫無畏懼地朝著白鷹射過去,前仆後繼,絲毫不怕犧牲。奇怪的是,那些射到白鷹身上的蛇並不去咬鷹,而是朝著它的脖子上躥。


    死人臉看了看,小聲給我解釋,這巨鷹身上和爪子上都覆蓋著厚厚的堅硬的羽毛和鱗片,又有著鋒利堅硬的爪子和喙,根本不懼毒蛇撕咬。這些蛇為了自保,隻能抱團在一起,對巨鷹發動反擊。


    它們現在是發動車輪戰,蟻多咬死象,派小蛇一輪輪襲擊巨鷹。等到巨鷹累了,這些小蛇就會纏繞在它的脖子上,將它活活勒死了。我嚇了一跳,這些蛇簡直是成精了,先是抱團在一起抵禦住巨鷹扇起的狂風,接著又用車輪戰消耗巨鷹的體力,最後竟然還能找出巨鷹唯一的弱點,派敢死隊纏繞住巨鷹的脖子以絞殺掉巨鷹。


    我甚至有些懷疑,這些蛇不是蛇,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再想想,古人設計了這樣一個古怪的蛇穀,是否為專門訓練這樣一支蛇軍來保護大雪山中的秘密呢?這個確實不好說。我還有點兒擔心,按照這蛇群不要命的打法,巨鷹早晚會死在它們手裏,那我們又怎麽靠巨鷹進入大雪山呢?


    死人臉卻絲毫不擔心,他甚至不再看戰場,在那兒放倒了身子閉目養神。我剛想問他,這時候周圍又刮過一陣狂風。狂風大作,吹得地上的小石塊都咕隆咕隆滾動起來,紛紛跌落到了峽穀中。


    我趕緊趴在通氣口一看,原來又飛來幾隻巨鷹,它們一起上陣,嘴啄爪撕,沒多久就將巨大的蛇群給撕開了。滿地都是被撕碎的蛇肉和蛇血,看得人觸目驚心。


    難怪死人臉絲毫不擔心,原來他早料到還會有其他巨鷹增援。不過他究竟是猜到了,還是曾經來過這裏,經曆過這一切呢?我不敢再想了,死人臉這個人高深莫罰,再看全絲哏鏡處處都要向他請教的樣子,他還真有可能來過這裏。


    我正在胡思亂想,身上突然狂地ˉ沉,接著感覺一個鋒利的東西剌了進來,險些抓到我的皮肉。接著身上猛然


    一輕,然後整個身子都懸空了。我嚇了一跳,剛想叫,旁邊的死人臉一把抓住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這才


    猛然反應過來,對,這是巨鷹將我們抓住了,正在往天上飛呢!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這裸身奪寶的過程還是把我折騰了個半死。要知道,我們相當於被巨鷹抓在爪子裏,吊在它的腳下,在空中晃晃悠悠飛行。巨鷹速度極快,我隻感覺一直眩暈,好像一直在向上攀升。


    不知道飛了多高,然後平穩了下來,開始朝著前方飛行。我在牛皮中一動也不敢動,想想自己竟然被巨鷹抓在爪子裏,飛行在幾於米高的天空中,不由得膽戰心驚。要知道,這巨鷹現在應該是被牛皮上糊的厚厚一層馬血給迷惑了,也許當我們是一匹馬。


    要是它知道這馬肚子裏竟然是兩個大活人,隻要輕輕鬆開爪子,我們馬上就會跌到萬丈峽穀中,摔得連骨頭渣子也剩不下。一路上,我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尤其是遇到氣流的顛簸,更是讓我心驚肉穢‘。好在死人臉一直都很淡定,仿佛在散步一樣,還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緊張兮兮的我,讓我也不好意思太緊張了。


    過了一會兒,我漸漸習慣了這種感覺。說實話,這種感覺有點兒像是被吊在一個巨大的吊籃裏,有人在輕輕推著我們,晃晃悠悠,暈暈乎乎。要是不去想我們現在就在幾千米的高空中,恐怕還會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我小心地頎著通風口往外看了看,我們現在已經飛臨雪山上空,下麵陡峭的山峰仿佛—柄柄巨大的利劍,直插雲霄,在我們腳下掠過。往下看去,雲霧繚繞在山腰處,看不清下麵有多深遠。


    我也不由得佩服起金絲眼鏡來,這麽高的雪山確實非人力所能攀登,這世界上恐怕隻有巨鷹才能帶我們上來了,也難得他能想出這樣一個法子。又想起當年宋姨說過,喇嘛廟裏的喇嘛也說過“天上的巨鷹會指引大雪山的方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漸漸地,風大了起來。


    我們在厚厚的牛皮袋子裏,也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通風口處呼呼往裏灌著冷風,凍得我渾身發抖,牙齒都咯咯地響。死人臉找了塊氈墊將通風口堵住,才好了一些。通風口被堵住後,我陷入了黑暗之中,身子在牛皮中搖晃著,暈暈沉沉、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身子被重重摔在地上,一下子清醒了。


    現在應該是順利到了山峰上的鷹巢,我還在暗暗慶幸自己福大命大,這時候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嘹亮的呼哨聲。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金絲眼鏡打出呼哨後,大家就一擁而上,將那巨鷹殺死。


    隨著呼哨聲,旁邊立刻有了響動,幾個人大罵著衝了出去,紛紛叫著: “兄弟們,殺鷹奪寶啊!” 我摸了摸被身子暖得滾燙的大刀,心裏也是丁陣激動,剛想衝出去,卻一下子被死人臉按住了,他輕喝道: “別動!”我搞不懂他是什麽意思: “不是說好了一起殺鷹嗎?”


    死人臉冷笑著: “不是殺鷹,是被鷹殺。”


    我還搞不懂他是什麽意思。他小心掀開了通風口處的氈子,我湊過去一看,就發現有點兒不對勁兒。那些衝出來的人像是喝醉了酒,一個個跌跌撞撞、東倒西歪的,拿著刀子衝到巨鷹那兒亂砍一氣。那巨鷹伸開巨爪,一下


    就將人打倒在地。有的人肚子上被豁開了一個大口子,腸子都淋淋漓漓拖出來了,但還是號叫著往前衝,最後被巨鷹活活啄死,連腸子都吃掉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那些人寧願被蛇咬死,都不願意裸身奪寶了。這人鷹大戰的場麵實在過於血腥,而且實力懸殊,根本沒有任何勝算。這些人雖然十分彪悍,絲毫不畏懼死亡,前仆後繼衝過去,但隻是白白去送死。


    巨鷹桀驁地站在那裏,身子根本不用動。人衝上來後,它的巨翅一拍,人就被拍在地上。接著它用爪子朝著人肚子上一抓,人的胸腔就被掏開,腸子都流了出來,被那巨鷹啄食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凶殘血腥的場麵,險些嘔吐出來。這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拋起的內髒。沒多久就死了一地人,死狀非常慘烈。大多數人都被掏空了腹腔,腸子心肺等流了滿地,被巨鷹啄食著。到處都是腥膻的人血味。


    我再也忍不住,肚子裏像翻江倒海一樣,胃液一下子湧到了喉嚨裏。我又怕被巨鷹發現,隻好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汗水順著手指縫一點點流出來。在這場屠殺中,有隻最大的白鷹一直站在旁邊一塊巨石上冷冷地看著,仿佛對這一切毫不在意。然而,它似乎還是發現了我們這邊的動靜,朝著我們緩緩走了過來,然後在我們所在的牛皮處停了下來。


    我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連心跳聲都能聽見。這巨鷹盯著袋子看了看,慢慢抬起爪子,朝著牛皮袋子狠狠抓了過來。鋒利的爪子直接將牛皮抓破了,深深透了進來。


    我趕緊將身子往後猛縮,又不敢動靜過大,在那兒別扭著身子,險險地避過了這隻巨爪。這巨鷹連兩人的牛皮都能帶動,力氣可想而知。它擺弄起這隻巨大的牛皮袋子,就像是小孩子擺弄玩具一般,把這個牛皮袋子搖來晃


    去。


    我本來就惡心得不行,經它這樣一晃,終於忍不住,在牛皮袋裏大聲嘔吐起來。我這一吐不要緊,那巨鷹尖嘯一聲,兩隻爪子一使勁兒,將牛皮袋子撕成了兩半。我整個身子都暴露在它的麵前,就見它揚起∵隻巨爪,朝我狠狠抓來。


    我當時萬念俱灰,眼淚都要流下來了,想著自己千辛萬苦來到這裏,在草原上避過一劫,在峽穀中也避過一劫,沒想到老天爺還是不肯放過我,竟把我的小命丟在這裏了。我還在等著,那隻巨爪卻遲遲不肯落下來。接著天上像是下了雨,滴答滴答滴在我臉上。我偷偷睜開眼,發現那隻巨鷹仍然保持著揚起巨爪的姿勢,但是卻一動不動。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那巨鷹,卻發現它心腹處插著一柄金光閃閃的刀子,刀子力透鷹背,一直沒入到刀柄處。原來在剛才千鈞一發的時刻,是死人臉破開牛皮,將那把招牌金刀插入了巨鷹心髒,救了我。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叫了聲阿彌陀佛,這時候心髒才開始劇烈穢‘動——剛才完全被嚇傻了,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了。


    我身上虛得不行,腿腳都軟了,像一攤泥一樣癱倒在地上,突然想著不行,還有好多巨鷹呢!我掙紮著爬起來,看到死人臉和金絲眼鏡,還有刀疤臉、謝教授幾個人站在那裏,他們前麵橫七豎八倒下了好多巨鷹。那些巨鷹竟然全都死了


    這怎麽可能呢?就算死人臉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殺掉這麽多巨鷹吧!這些巨鷹又是被誰殺死的呢?我掙紮著爬起來看,那些巨鷹的的確確都死掉了。山風橫刮過來,將巨鷹的羽毛都吹得爹開,也不見一隻鷹


    起來。


    我結結巴巴地問死人臉,這些巨鷹怎麽死的。沒有人回答我。我轉頭問刀疤臉,他沒有說話。我再問,卻發現他胡子拉碴的臉上亮晶晶的,這個粗獷的漢子竟然流淚了?!他默不作聲地用刀子刨著堅硬的地麵,耙子他們也在一旁幫他。我終於弄懂了他的意思,原來他是想挖一個大坑,將死去的兄弟們安葬一下。


    我既感動,也有些羞愧。之前金絲眼鏡明明說過,隻要他打出呼哨,大家就一擁而上,集體將巨鷹製伏。結果我卻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牛皮裏,真是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刀疤臉卻搖頭,說不關我的事,這就是他們的命!是


    這些兄弟該死,是他們該死啊!


    我還想說什麽,他卻冷冷地推開了我。沒辦法,我隻好灰溜溜地走開,到一邊沒人的地方坐著,先看看地形。這裏的地形非常特殊,說是一座雪山,實際上是一座座雪山連在一起的,山穀跌宕起伏,層層疊疊,不知道有多深遠。就在幾座大雪山聯結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塊凹下去的平地。


    這周圍要麽是懸崖險峰,要麽是萬丈深淵,別說是攀登,就算是坐飛機繞過周圍高高低低的險峰,找到這樣一


    小塊空地,恐怕也不大可能。沒想到這些巨鷹這麽會選地方,竟然將巢穴修築在這樣一個絕頂上。


    我收回思緒,又朝周圍看了看,忍不住“哎呀”一聲跳起來.這巨大的鷹巢中散落著各種骸骨,有巨大的牛、馬脊梁骨,有小獸的骨頭,還有散落的人頭骨,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對著我,嚇了我一跳。


    想想這裏既然是巨鷹的巢穴,有人骨頭也算正常。剛經曆了那樣血肉橫飛的一幕,我對這些人骨頭也看淡了。但是看起來還是挺不舒服,我站起來想走。人骨頭堆裏有一個玻璃狀的東西反射了陽光,晃了我的眼睛一下。我有些好奇,用大刀在骨頭堆裏扒拉了一下,裏麵是一個綠瑩瑩的翠玉發簪。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分明是宋姨的發簪!宋姨竟然也來過這裏,他們怎麽上來的?!他們現在又在哪裏?我生怕他們遭遇什麽不測,趕緊用刀子扒開這堆骸骨。這堆骸骨已經發黑了,不知道是死了多少年的人,肯定不會是宋姨和猴子。


    我這才放下心來,大聲喊著死人臉,說發現了猴子和宋姨的東西。金絲眼鏡原本走在隊伍最前麵,聽到我喊話,也走了過來。一看到簪子,他臉色一下子變了,猛然衝過來,一把奪過翠玉發簪,厲聲問我這是哪裏來的。我嚇了∵跳,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激動,指著那堆白骨頭說: “那……那裏!”金絲眼鏡一下子發狂了,他跌跌撞撞跑到那堆白骨前,發瘋一般用手翻著滿地白骨,像是要尋找什麽。


    我搞不懂他要幹嗎,一下子愣住了,吃驚地看著他。難道這金絲眼鏡認識宋姨?想了想,我小心翼翼地開口說:


    “宋姨她……她應該沒事,我前幾天才看到她,按說骨頭還不會……”


    沒想到,—向斯斯文文波瀾不驚的金絲眼鏡,聽到“宋姨”這兩個字後,身子猛然一震。他轉過身,一把攥住我的衣領,單手差點兒把我給提起來,幾乎是在咆哮: “她在哪裏?!她現在在哪裏?!”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一隻手緊緊攥著我的衣領,讓我簡直透不過氣來,更別提說話了。我的嗓子被卡住了,兩隻手使勁掰他的指頭,卻怎麽也掰不動。死人臉緩緩走了過來,淡淡地說: “放手。”


    金絲眼鏡狠狠盯著死人臉,死人臉依然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金絲眼鏡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他的手勁漸漸放鬆,終於鬆開了我。


    我趕緊倒退幾步,退到了死人臉身邊。剛才喉嚨差點兒被他給掐浙,一陣惡心,蹲下身幹嘔了幾聲才喘過氣來。這他娘的金絲眼鏡,平時看著斯斯文文,發起狠來真是要命,果然是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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