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詫異他這句意料之外的話。


    狐疑地抬頭看他。


    謝臨珩喉嚨無聲動了動。


    執拗地望著她,重複道:


    “寧舒,我缺一個香囊。”


    虞聽晚眉心微折了下,裝作聽不懂他的意思:“要不告訴繡房,讓她們為皇兄做——”


    他打斷她:“你給我做。”


    虞聽晚話音一止。


    不等再次開口,就聽到他又說:


    “我知道你會。”


    短暫的猶豫,虞聽晚眼底浮過什麽情緒。


    拒絕的話音咽去。


    她頷首應下,“我繡工一般,可能需要不少時日。”


    謝臨珩並不介意:“不急,隻需比你給宋今硯的那個好一些就行。”


    虞聽晚借機提出離開。


    “那我先回去準備。”


    翌日。


    東宮。


    墨十快步進入大殿。


    對伏案旁批閱奏折的男人說:


    “殿下,固安公主來了,說想見您。”


    謝臨珩沒抬頭,“讓她進來。”


    墨十轉身出去傳話。


    很快,謝清月從殿外進來。


    謝臨珩放下筆,手腕搭在桌邊。


    淡淡掀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清月,怎麽了?”


    謝清月咬了咬唇,手指纏著帕子,糾結問:


    “皇兄,我想知道,虞聽晚和宋今硯的婚約,現在還作數嗎?”


    “自然不作數。”


    謝臨珩眉眼往下一搭,“這世上,有誰承認他們的婚事?”


    謝清月鬆了口氣。


    謝臨珩看她一眼,眼神似有穿透性。


    “問這個幹什麽?”


    謝清月不敢和他對視。


    垂下眼,嗡聲說:


    “我就……好奇,想問一句。”


    謝臨珩微一眯眸。


    “清月,你喜歡宋今硯?”


    他用的是肯定語氣。


    而非詢問。


    被說穿心思,謝清月臉上多了慌亂。


    指尖攪得帕子更緊。


    謝臨珩靠在椅背上。


    音質寡涼,“宋今硯有什麽好,一個兩個的,都喜歡他?”


    謝清月咬緊下唇,好一會兒,才說:


    “皇兄,我很早之前,就喜歡宋今硯。”


    “那個時候,建成帝還在。”


    “宋家和皇室關係緊密,宋今硯又深得建成帝喜愛,後來甚至還被指下了和寧舒公主的婚事。”


    謝清月腦海中浮現三年前的那些往日,她聲線低了些。


    “我們謝家因為上一輩的恩怨,和皇室虞家關係緊繃,宋今硯被先帝欽定為駙馬,我知道我比不上虞聽晚,我也知道在天子賜婚的情況下,我終是嫁不了心儀之人。”


    “可是後來……建成帝已故,這樁婚事也已作廢,皇兄,我真的喜歡宋今硯,我不在乎……他喜歡的人是不是我,我隻要能嫁給他,陪著他就行了。”


    聽完她這番話,謝臨珩隻問了一句:


    “就算你能嫁給他,若是他這一生,心裏愛的都是別人,你也願意?”


    謝清月呼吸繃起,麵上抑製不住的浸出一絲嫉妒。


    但最後,她仍是咬著牙說:


    “我願意。”


    謝臨珩嘲弄的笑了聲。


    他們兄妹兩個,真是可悲。


    雙雙覬覦,曾經本該是天偶佳成的一對佳人。


    “回去吧。”謝臨珩重新執筆,拿起一份新的奏折,不欲再多說。


    謝清月站在原地停了會兒。


    最後隻能轉身離開。


    走出東宮大殿。


    外麵溫暖熾熱的陽光灑在身上。


    她停住腳步。


    伸出手,去接溫熱的陽光。


    眼前閃過幾分回憶……


    她確實,嫉妒虞聽晚。


    嫉妒她有一個愛她寵她的父皇。


    嫉妒她有滿身才華,是整個京城的白月光。


    嫉妒她容貌絕色,不管在哪裏,都能輕易引得別人的喜愛。


    嫉妒她什麽都不做,就能讓當初陌上人如玉的少年郎為之傾心,並和她定下了婚約。


    太多太多了。


    虞聽晚身上,有太多謝清月夢寐以求卻窮極一生都得不到的閃光點。


    她嫉妒得發瘋。


    嫉妒到恨不得虞聽晚在這個世上消失。


    她有的,虞聽晚生來就有。


    她沒有的,虞聽晚也有。


    可笑的是,她沒有的那些,哪怕身份轉變,哪怕她如今成了當今皇朝名正言順的公主,她仍舊沒有。


    而虞聽晚,哪怕成了受製於人的籠中鳥,曾經擁有的那些,仍舊是什麽都沒有失去。


    更甚至,自己的父兄,現在全都袒護她,偏向她,偏向那個沒有任何血緣、稱得上陌生人的前朝公主。


    她又怎麽不嫉妒,怎能不恨。


    —


    陽淮殿。


    若錦將幾匹華貴的布料送到虞聽晚麵前。


    “公主,這是太子殿下讓人送過來的,說讓您選一個。”


    虞聽晚坐在窗前的矮榻上。


    出神地瞧著窗外。


    聽著若錦的話,她動了動眼。


    連那些布料的樣式都沒仔細看,就落下一句:


    “隨便選一個就行了。”


    若錦沉默,瞅著這些布料:“還是用彩繡嗎?”


    說罷,她還苦口婆心地勸道:


    “公主,既然決定在陛下賜婚之前哄著太子殿下,您就要稍微用點心。”


    “您現在用的心越多,日後賜下婚事離宮時就會越順利。”


    這種關頭,避其鋒芒,順應其意,才是正確之舉。


    虞聽晚頓了頓。


    在那些布料上一一掃過。


    最後指尖在停在一個地方。


    “用香雲紗吧。”


    若錦想了想,很快點頭。


    香雲紗,被譽為絲綢界的‘軟黃金’。


    材質最為上乘,比彩繡更能體現佩戴者的身份地位,給太子殿下最是恰當。


    當天下午。


    虞聽晚用香雲紗剛剛剪裁出香囊的輪廓,謝臨珩就來了陽淮殿。


    和以往一樣,他一進來,就讓殿內侍奉的宮女全部出去。


    歲歡和若錦在原地遲疑一刹。


    虞聽晚偏眸,遞給她們一個眼神。


    二人才轉身出去。


    謝臨珩在她對麵落座,挑起她剛剪裁出來的香囊輪廓。


    指腹在料子上點了點。


    “香雲紗?”


    他抬眸看她,“怎麽不用彩繡?”


    虞聽晚不動聲色回:“彩繡不比香雲紗高貴,隻適合世家子弟,皇兄身為皇室儲君,兩相比較之下,香雲紗更符合身份。”


    謝臨珩唇角噙笑,把玩著手中的布料。


    須臾,他又問:


    “想好用什麽圖案了嗎?”


    這個問題……


    虞聽晚沒怎麽思忖,便將問題反拋給了他:


    “皇兄喜歡什麽圖案?”


    他將布料放下,正色看她:


    “當初你送給宋今硯的香囊,上麵的圖案是怎麽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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