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父浸淫朝堂多年。


    這些勾心鬥角,他再熟悉不過。


    通過自己女兒描述的宮中此行發生的事,他稍加推敲,就能猜出來大致的事情始末。


    “時鳶,皇後一開始有意讓你入東宮,應該是有她自己的算計,想利用你達成她的一些利益。”


    “而後來太子殿下對她說了為父的官職,皇後明白過來她後期是無法隨心所欲地拿捏你的,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讓姚家女錯失太子妃之位,所以她才打消了這個心思,讓你回來。”


    —


    翌日,清晨。


    陽淮殿。


    若錦和歲歡侍奉虞聽晚穿衣洗漱。


    待挑選發簪時,若錦在妝奩中選了選,問自家主子。


    “公主,今日戴哪支發簪?”


    虞聽晚昨日沒睡好,夢中全是她出逃失敗,被謝臨珩當場抓住的場景。


    就像夢魘一樣,纏了她一整晚。


    這會兒精神很是不濟。


    她懶懶抬了抬眼,淡淡掃過,沒作猶豫,便說:


    “那支青玉發簪。”


    若錦找到,“太子殿下送的那個?”


    虞聽晚輕“嗯”,“接下來這段時間,都戴這個,其他的簪子,先收起來吧。”


    說著,她想到什麽。


    睜開眼,往妝台掃去。


    “歲歡,把裏麵這些桃花簪,全收起來放一邊去,以後不要再拿出來了。”


    “?”歲歡有些納悶,不過她沒問,第一時間過來收。


    虞聽晚看著她的動作,麵上不起波瀾。


    在歲歡拿著那些簪子離開時,她又囑咐:


    “如果後期太子殿下問起來,就說我厭倦這種簪子的款式了。”


    ‘款式’一詞,讓歲歡恍然明白過來,主子此舉何意。


    這些桃花簪,雖然都是太子殿下送來的,但說到款式,卻都和宋今硯宋公子曾經在曇昭寺送給公主的那支鎏金鑲玉發簪有關。


    她們公主此舉,說是厭倦了發簪的款式,其實暗指的是人。


    用過早膳,虞聽晚在庭院中待了會兒,實在撐不住,很快又回了寢殿補覺。


    謝臨珩下了朝過來時,她還沒醒。


    他沒有喊醒她,將動作放到最緩,掀開鮫紗帳一角,看了看榻上熟睡的女子,便鬆開簾帳,並吩咐墨九,將需要處理的公務搬到陽淮殿。


    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虞聽晚在床榻上補覺,謝臨珩在寢殿邊處理政務邊陪她。


    直到日頭逼近正午。


    鮫紗帳中,才漸漸有了動靜。


    男人放下奏折,起身往床邊走去。


    掀開簾帳,垂眼去看朦朧睜開眼眸的女子。


    “睡醒了?”


    看到他人,虞聽晚眼底劃過淺淺一抹意外。


    很快,又恢複如初。


    剛醒來整個人都是倦怠的,她懶得起身,就那麽側躺在床榻上,瓷白臉頰貼著藤枕,因剛醒來,嗓音軟軟糯糯。


    像極了無意識的撒嬌。


    “嗯,什麽時辰了?”


    謝臨珩放下簾帳,坐在床邊,揉了揉她後頸,聲線低緩,“馬上該用午膳了。”


    “這麽能睡,昨晚沒睡好?”


    虞聽晚從喉嚨中擠出兩個字音,卷長的眼睫半垂著,眼底困意還未散盡。


    “有點。”


    謝臨珩:“有心事?”


    虞聽晚睫毛動了動,說,“沒有,昨晚變天,風大,睡得不踏實。”


    謝臨珩輕輕笑了笑,忍不住捏了捏她耳垂,嗓音深處,藏著說不出的寵溺。


    “聽過害怕打雷下雨的,我們小公主,居然還怕風。”


    虞聽晚:“……”


    “誰怕風?”她推開他的手,“是因為風太大,吹得樹枝搖晃、窗子也響,太吵。”


    謝臨珩止不住笑。


    手臂穿過她腋下,將人輕輕抱了起來,擁在懷裏。


    “是我言辭不當,我們小公主什麽都不怕。”


    虞聽晚伏在他身上。


    他順著她後背,似無聲的安撫。


    “今天晚上,我陪著你睡。”


    虞聽晚抬了抬眼皮,入目是一片墨黑。


    她軟軟哼了聲,沒拒絕,也沒說別的。


    手臂懶洋洋地搭在他身上,片刻後,又忍不住掩唇打了個哈欠。


    謝臨珩眼底所有冷冽盡數柔和下來。


    唇角無意識揚起。


    珍而重之地抱著懷裏的人。


    就連眸光,都軟得一塌糊塗。


    虞聽晚並不知道,謝臨珩最喜歡、最珍視的,是她這種隨心所欲、又不刻意討好的親近。


    這種平平淡淡、不摻雜算計謊言的溫情,是他最求而不得的。


    也是此生最夢寐以求的。


    前幾日她那些看似不經意的討好與委曲求全,雖然她做起來已經盡量掩飾,但她那些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她所說的話,是真心還是謊言,他根本無需多費神,就能輕易看透。


    這接連數日下來,唯獨現在,唯獨當下這此時此刻,她在麵對他時,不曾偽裝,不曾因種種計謀而刻意討好他。


    ……


    接下來的幾天,


    兩人誰都沒有提及過宋今硯,也沒有提過和出宮有關的字眼。


    在長時間的相處後,虞聽晚漸漸找到了些和謝臨珩相處的秘訣,


    而至於謝臨珩,隻要她不提和離開有關的話題,無論什麽事,他都依著她,哪怕是在床榻間的情愛之事,他也依著她,時時刻刻照顧著她的感受。


    兩人的相處,經過剛開始那段的試探與磨合期後,竟也漸漸給人一種恩愛眷侶的錯覺。


    至少東宮中的墨九墨十他們是這麽覺得的。


    謝臨珩和虞聽晚之間,再次提及和宋今硯相關的字眼,已是在數天後。


    這天謝臨珩一下朝,就徑直來了陽淮殿。


    彼時虞聽晚剛醒,若錦正給她梳妝。


    男人站在她身旁瞧她半晌,也不說話。


    直到若錦幫她梳妝完退出大殿,他才上前一步,看著她眼睛問:


    “寧舒,你給宋今硯做了幾個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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