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從外麵進來,匆匆掃了眼正要離開的墨九,看向謝臨珩,忐忑問:


    “殿下,今日的冊封典禮……是正常還是……”


    謝臨珩下頜繃緊一瞬。


    眼底冷暗沉肆,甩袖進入大殿前,扔下兩個字。


    “取消!”


    —


    殿內。


    伏案上的奏折成堆。


    謝臨珩卻一本都沒有看。


    沈知樾搖著折扇跟著走進來,懶懶散散地坐在了他對麵。


    扇子合上,扇柄在手中一敲,抬起眼,看著他問:


    “這事你想怎麽處理?”


    謝臨珩覆著眼簾,神色冷銳。


    “什麽事。”


    沈知樾屈指在案上敲了敲,“自然是寧舒和宋今硯的事了。”


    他往前探了探身,盯著他表情問:


    “我說殿下,你真的相信,寧舒是與宋今硯私奔,才逃離皇宮的嗎?”


    謝臨珩冷扯了扯唇,嗓音譏誚,“信與不信,事實如此。”


    她逃出宮是事實。


    宋今硯給她傳信也是事實。


    出逃當天,宋今硯在宮外等著接應她更是事實。


    “嘖。”沈知樾看破也說破,“你要真信,怎麽還讓墨九去查宋今硯是如何得信的?”


    謝臨珩沒搭理這茬。


    很快,墨十去而複返。


    “殿下。”他站在一旁,將連夜調查出來的事情一一說來,“已經查到了,負責接應寧舒公主的,是前舅國公的小兒子,司隼白。”


    “司隼白?”沈知樾先出聲,“憑借經商混得富可敵國的司家小公子司隼白?”


    墨十頷首,“是的。”


    謝臨珩抬了抬眼,“可還有別的人?”


    墨十道:“有,基本都是司家曾經的舊部。”


    沈知樾麵上吊兒郎當的神色散了些。


    司家的舊部?


    看來這件事,泠妃是全程參與其中了。


    除了她,再沒有人,能將司家舊部全部集結起來了。


    沈知樾轉頭看向謝臨珩,正要開口,聲還沒發出來,就見他們太子殿下問了句出人意料的話:


    “司隼白和宋今硯這兩日可有聯係?”


    “這個……”墨十有些遲疑:“據屬下調查,或許是沒有。”


    謝臨珩並不滿他的答複,黑眸朝他看過來,含著無形的壓迫:“或許?”


    墨十心神緊了緊,忙說:


    “宋大人是在宮門外等著寧舒公主,而司公子是在護城河旁等著寧舒公主,從地點來看,他們許是還沒聯係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這話一說完,墨十竟然覺得,殿內那種逼仄冷肆的氣壓,竟然消散了兩分。


    謝臨珩沒再多問別的。


    也沒再提任何與宋今硯有關的字眼。


    隻道:“司家舊部隻有泠妃娘娘能調動,墨九,派人去查,泠妃娘娘深居霽芳宮,是如何與宮外獲取聯係的。”


    “是。”墨十立刻應聲,“屬下這就去。”


    墨十離開後,見謝臨珩開始批閱奏折,沈知樾心裏有些暗急,現在楚家那姑娘還被扣在宮裏,也不知道處置的結果如何。


    幫著外臣助公主出逃,這罪名可不小。


    若是一點私情都不顧及,怕是整個楚家都會受牽連。


    但若是謝臨珩肯網開一麵,將這事壓下來,事情也有回旋的餘地。


    想到這兒,沈知樾率先問:


    “楚家那個姑娘……”


    “太子殿下,她在宮中吧?”


    謝臨珩在奏折上落下幾個字,隨後合上,扔在一邊,才抬眼看向沈知樾。


    沈知樾心也虛,真算起來,他算得上是‘從犯’。


    “這……人是我帶來的,進了宮出不去了,這這……我不好跟楚家交代。”


    沈知樾捏不準謝臨珩的心思,為了把楚時鳶撈出去,隻能先將主要責任推到宋今硯那邊。


    “而且,這丫頭就是個送信的,宋今硯要是不寫那封信,她又怎麽會往宮裏送,要不殿下網開一麵,寬恕她這一次?”


    謝臨珩靜靜等他說完,才說:


    “知樾,我記得先前提醒過她,可以和寧舒往來,但不能幫著宋今硯在他和寧舒之間牽線。”


    沈知樾心涼了一截。


    這事若是換了旁人,沈知樾指定不管了。


    幫著太子妃和外臣私奔,這罪名,他想幫也幫不了。


    可這人偏偏是楚時鳶。


    殿內靜了一瞬,沈知樾實在沒了轍,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你自己也說,楚時鳶是寧舒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這事楚時鳶確實有錯,但看在寧舒的麵子上,臨珩,盡量從輕發落。”


    話說完,沈知樾心“怦怦”的。


    忐忑好一會兒,終於聽到他說:


    “兩年之內,不準她踏進宮門半步。”


    一聽這話,沈知樾當即站了起來。


    一顆心重重落了下去。


    似怕謝臨珩反悔似的,他轉身就走。


    “好好好,我這就把那姑娘拎回去,兩年之內,絕不讓她進宮半步。”


    —


    一個時辰後。


    東宮寢殿。


    虞聽晚抱膝坐在榻上,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端午過後,正值盛夏,是最熱的時候,她卻渾身冰涼。


    纏在腳踝上的鎖鏈,一動一響。


    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如今的處境。


    不知過去多久,殿外傳來侍女跪安的聲音。


    隨之,寢殿殿門被人打開。


    虞聽晚眼皮動了動,沒有任何光澤的眼眸慢慢睜開。


    她這會兒情緒很平靜。


    平靜到,仿佛接受了出逃失敗的結局和處境。


    隻是她不說話,也不動。


    更不肯吃侍女送來的任何東西。


    哪怕連口水,也不喝。


    謝臨珩停在她麵前,目光無聲落在她身上,眉心蹙起一點弧度。


    他手中,握著一瓶傷藥。


    是先前讓侍女進來,給她處理腳踝上傷痕的藥。


    隻是她不肯配合,硬是將藥扔了出去。


    不讓侍女近身。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謝臨珩低眸看她。


    她卻連看他都不曾看。


    眼皮輕垂著,沒有他半點影子。


    男人凝了凝眸,眸色幽冷。


    “侍女說,你不肯吃東西。”


    虞聽晚仍舊沒有反應。


    謝臨珩壓了壓唇角,驀地上前一步。


    彎腰逼近,大掌抵著她後頸,強迫她抬頭看他。


    “虞聽晚。”他話說得極慢,威脅意味濃重,“你聽好了,你不吃東西,多的是人陪你餓著。”


    他直直鎖著她慢慢浸出恨意的瞳仁。


    嗤笑一聲,聲線殘忍又涼薄。


    “從今日開始,寧舒公主餓一頓,陽淮殿的所有下人,包括你的貼身侍女若錦和歲歡,全餓一頓。”


    “還有——”


    他迎著她怨恨的視線,指腹在她眼尾摩挲劃過。


    又道:“也別想著自殘。”


    “寧舒,你身後有太多的人,你這條命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孤可不敢保證,你身後那些人,會不會哪天有個什麽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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