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握住他手腕,“你想如何?”


    他唇角半挑,“很簡單,孤要你立誓,此生不嫁宋家,此生不嫁宋今硯。”


    他揉了揉她後頸,問得隨意。


    “願意嗎?你和他之間,要麽他死、你出宮,要麽,你永遠留下,他撿一條命。”


    謝臨珩方才給宋今硯的選擇,宋今硯遲遲沒有作出決定。


    殿內靜極了。


    靜到,容易讓人忽略,屏風外,還跪著一個人。


    謝臨珩壓著虞聽晚的後頸,將她按在自己懷裏,唇靠近她耳邊,嗓音明明很輕,可聽在虞聽晚耳朵裏,像極了鬼魅。


    “這也是孤給你的唯一能離宮的機會。”


    “隻要你選他死、宋家滿門死,我就放你走,如何?”


    虞聽晚心慌得厲害。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浮現。


    她無法判斷他話中的真假。


    也不敢去賭他話中的真假。


    宋家上下,百餘條生命。


    就算這會兒他的話是真,可還有楚家,還有司家,還有母妃。


    太多太多,他手中,有太多牽製她的籌碼。


    她賭不起。


    也不敢賭。


    皇權之下,人命連草芥都不如。


    隨隨便便一頂帽子扣上去,輕飄飄的一道聖旨,就足以顛覆無數人的命運。


    虞聽晚閉了閉眼,覆著他手腕的指尖慢慢鬆開,“我答應你。”


    謝臨珩看向她。


    她說:“我答應你,你放了所有人。”


    “不僅是宋家,還有楚家、司家。我此生不嫁宋家,你永遠不能動他們所有人。”


    謝臨珩看她幾秒。


    目光移開,落在了屏風後。


    明明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明明這次她的承諾是真的,他卻好像,沒有半分想象中的開心。


    兩息後。


    宋今硯緩緩直起身,正欲開口,就聽到裏麵儲君下了令。


    “宋今硯革官職,下放南蜀,無召,非死不得回。”


    “宋家上下剝權褫職,男眷三代不入朝堂,女眷三代不進後宮,念其往年殊榮,特準留於皇城。”


    宋今硯拳頭緊攥,“殿下……”


    話音剛出,裏麵卻冷道:


    “墨十,帶下去!”


    殿內再沒有旁人後,謝臨珩抬著她下頜,看著她眼睛,說: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寧舒,不要再想別的,你好好待在東宮,準備我們的大婚。”


    —


    關於宋家的旨意傳下去後,沒過多久,沈知樾就來了東宮。


    他話中帶著不解,看向一旁處理文牘的謝臨珩。


    “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


    謝臨珩隻抬了抬眼。


    示意他繼續說。


    沈知樾道:“如果你是想處置宋家,為何宮宴那天,不讓寧舒多跑一會,若是她那天成功出了宮,並和宋今硯見了麵,不管你想如何處置宋今硯,那罪名都是直接坐實了的。”


    他敲了敲伏案,“不像現在,頂多隻是一個覬覦犯上,再加一個圖謀不軌還沒成功。”


    “依我說啊,宋家你反正都查到這一步了,何不再往下挖挖,說不準,跟北境還真——”


    他話說到一半,倏然被謝臨珩打斷。


    “知樾,定他死罪並不是不行。”


    沈知樾怔了下。


    看向謝臨珩,聽到他說:


    “一個活人,從心裏剜去尚且都如此之難,又何況是一個死人。”


    沈知樾愣了下。


    謝臨珩看過來,眸色冷肆寒涼。


    薄唇輕闔,又道:


    “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宋今硯隻要活著,寧舒就總有忘記他的那一天,可若是他現在死了,就永遠活在她心裏了。”


    聽明白內情,沈知樾不禁搖頭失笑。


    “說到底,還是因為寧舒。”


    他斂了斂眸,不知想到什麽,搖了搖手中折扇,將眼底晦澀壓下,輕笑道:


    “這樣也好,總歸將來,不會走到再也不可挽回的地步。”


    —


    日落西山。


    宋家被發落並查出背後是姚家泄出風聲的消息傳進中宮。


    聽完事情始末,皇後當即怒摔了茶盞。


    “廢物!”


    “一群廢物東西!”


    “這麽大點的事辦不妥,還要你們何用?!”


    中宮大殿,太監侍女跪了滿地。


    所有人噤若寒蟬。


    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周盛!”皇後冷剜著跪在最前麵的總管太監,當即讓人呈上了軟鞭,一鞭子狠狠抽了過去。


    “啪”的一聲,鞭子抽在肉上的聲音,聽得所有人一哆嗦。


    皇後冷眉豎眼咒罵,“廢物東西!這點差事都幹不好,幹什麽吃的!”


    周盛跪伏在地上。


    一聲都不吭。


    硬生生挨著皇後一下又一下抽打。


    直到小半刻鍾過後,她才怒氣未消地扔了鞭子。


    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周盛立即求饒:“娘娘恕罪,娘娘息怒。”


    皇後轉身坐在寶座上,目光冷得像看死人,“滾出去!”


    一群人如蒙大赦,迅速散開。


    秋華壓著呼吸起身,小心翼翼地端著一杯茶水送過去。


    還沒遞到眼前,就被皇後猛地抬手揮到地上。


    秋華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姚琦玉狠狠拍著桌子,眼底滿是陰毒,似想將人生吞活剝。


    好一會兒,她勉強壓住兩分怒氣。


    側著眼,問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秋華。


    “太子這兩日可有什麽動靜?”


    秋華立刻道:“回娘娘,暫時未有。”


    皇後坐不住,猛地起身。


    在殿中踱步好一會兒,她停下,有了對策。


    “秋華,吩咐下去,說本宮突感惡疾,自今日起,靜心在中宮調養,任何人,不得來打擾。”


    秋華瞬間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奉承道:“娘娘英明,如此一來,不管太子殿下懷疑什麽,都無法來中宮與您討說法。”


    皇後望向窗外,冷道:“再怎麽說,本宮都是太子的生母。生養之恩,重於一切,太子再怎麽揪著此事不放,也必須萬事以孝為先!”


    另一邊。


    東宮。


    謝臨珩處理完宋今硯的事,吩咐墨九去中宮,隻是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他就去而複返。


    彼時沈知樾還沒出宮,見墨九這麽快回來,扇骨拍了拍手心,看熱鬧般問他:


    “墨九,你飄過去的?”


    墨九一囧,瞅了眼自家主子,說:


    “屬下剛走出東宮,就聽說……皇後娘娘身染惡疾,抱病不出,誰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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