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謝臨珩冷笑,沒了耐性再跟他虛以委蛇,將話挑明,盯著他問:


    “到底是身體弱,不宜進宮,還是她不在皇城,根本來不了?”


    沈知樾唇邊那點零星弧度沉下去。


    兩人無聲對視,殿中本就冷凝的氣氛,再度跌至冰點。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墨九大步從外麵進來,神色匆匆。


    焦急地朝著上首的謝臨珩稟報:


    “殿下,北境率十萬大軍,直攻郾城,如今郾城城外,大軍壓境,人心惶惶,郾城鎮守副將連夜遣人入宮急報,求殿下定奪。”


    謝臨珩眉頭擰起。


    沈知樾亦百思不得其解。


    南郡那邊還未完全消停,北境怎麽突然之間往郾城調了十萬大軍?


    要知道,南郡與郾城,一個在東陵南邊邊境,一個在西北方領域,兩座城池相距遙遠,二者平日中亦沒有任何牽連往來。


    北境皇室為何會在南郡動蕩未平的情況下,突然發兵郾城?


    蹊蹺。


    太蹊蹺了。


    沈知樾這邊想不通,前來匯報的墨九同樣想不通其中貓膩。


    沈知樾朝謝臨珩看去,卻見他已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冷冽的空氣中,隻扔下一句:


    “率南邑將士,即刻出兵郾城!”


    墨九顧不上遲疑,連聲領命。


    北境驟然發兵攻城毫無預兆,十萬大軍,單是說逼近郾城城池,就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做到,可現在,直到北境大軍壓境,郾城中的將領才派人來報,這裏麵,若是說沒有貓膩,鬼都不會信。


    隻是十萬大軍的數量太多。


    這種陣勢,倒有些像上一次的宮變。


    毫無征兆間,北境的鐵騎便踏入了東陵的疆土肆意燒殺劫掠,


    謝臨珩沒有仔細思考的時間,隻能以最快的速度,帶兵趕去郾城,護住那座城池中的無辜百姓。


    東宮外,策馬離開前,他沉眼命令墨十:


    “去查郾城中所有守城的將領,上至官吏,下至副將,全部徹查!”


    郾城突然異動,謝臨珩暫時顧不上楚時鳶這邊,沈知樾卻半分沒有逃過一劫的鬆懈感。


    因為他清楚,此次郾城之事,比他私下放走了寧舒的事更為嚴重數倍。


    第二天傍晚。


    距離皇城千裏遠的一個小鎮上,兩個策馬疾行的男人追上了停在粗壯楊柳下短暫歇息的司隼白一行人。


    下馬後,年歲稍長的吳叔,對著虞聽晚行了一禮,便神色凝重地對司隼白匯報:


    “公子,今日得到的消息,北境突然發兵郾城,十萬大軍直逼城下,太子殿下已經親自率兵過去了。”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神色齊齊沉重。


    十萬大軍……


    上次北境發兵攻占東陵的城池,不過才出動了三十多萬的大軍。


    “郾城戰事告急,太子殿下暫時應該顧不上咱們這邊了,公子,咱們的行程可以稍微慢些了。”


    “哦,還有一事,”他忽然想到什麽,“屬下需要向公子匯報。”


    司隼白眉頭褶皺化不開,神色也是少有的沉肅,“說。”


    “咱們的人……”他看了眼司隼白身旁的虞聽晚,“昨日晚上在路上意外遇到了負傷的宋公子。”


    “宋公子?”司隼白有些詫異,下意識瞧了眼虞聽晚和楚淮敘,“你是說,宋家嫡子宋今硯?”


    吳叔輕歎了聲,也覺得這事巧得很。


    “正是,屬下問過宋公子了,前幾日,南郡戰火不斷,南蜀是南郡邊境的一片小城,自然也受到了這次戰亂的波及。”


    “雖然朝中及時派人來了南郡,護住了一方百姓,但像他們這些被流放的,身處荒無人煙的邊境,受到戰亂的波及比尋常人更大,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些被北境敵寇俘去。”


    “宋公子還算幸運,雖受了些傷,但運氣還算好,逃出了南郡範疇,昨夜偶然被咱們的人遇見。”


    說到這兒,吳叔停頓了下。


    才接著解釋。


    “宋公子曾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屬下等人便順手搭救了,江葛他們不小心說漏了嘴,宋公子得知小姐出了皇城,再三請求希望能見小姐一麵。”


    聽著這些前因後果,司隼白隻覺得頭疼。


    單是謝臨珩那邊窮追不舍就夠讓人棘手了,現在又來了一位準姑爺。


    關鍵是,這位準姑爺還曾是姑父欽點的駙馬,先前更因受他們司家所累,被篪職流放。


    如今既然遇到一起,如何不救?


    最關鍵的是,這位宋家嫡子,是他們家晚晚心儀的人。


    罷了。


    欺君就欺君吧。


    他們連太子的太子妃都搶了,不外乎再多個罪名,收留一個被流放的準姑爺。


    大不了,以後一起流浪。


    想到這兒,司隼白揉了揉額角,說,“宋公子在哪?”


    吳叔連忙說了一個地名。


    司隼白又問,“傷得重嗎?”


    吳叔道:“已經請了郎中了,多是皮外傷,不礙事。”


    司隼白看著天邊即將落下的夕陽,沉吟片刻,做下決定。


    “在蓬通這邊先找個院子住下來,休整一兩日再出發。”


    吳叔應聲,“屬下去安排宋公子那邊的事。”


    司隼白點頭。


    虞聽晚和司隼白進馬車後,楚淮敘看著吳叔二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察覺到異樣,正想去找虞聽晚辭行的楚時鳶頓住腳步,看向自家親哥。


    “哥,怎麽了?”


    “你不是說咱們要回京城了嗎?”


    楚淮敘收回視線,猶豫幾許,改了決定。


    “時鳶,最近時局動蕩不安,我們再留兩日,先見了今硯再說。”


    馬車內。


    見虞聽晚一直垂著眼沒說話。


    司隼白倒了杯溫茶送到她麵前,輕聲問:“在想什麽?”


    “擔心宋今硯?”


    聽著這個名字,虞聽晚輕蹙了下眉。


    隨之,她搖頭,


    “不是,隻是在想,北境突然發兵郾城的事。”


    提起這個,司隼白神色再度凝重。


    “南郡動蕩未平,郾城又出這樣的事,確實蹊蹺。我讓人去暗中打探一番,必要時候,讓人設法送些軍餉過去。”


    話雖這麽說,但司隼白心裏清楚,東陵真正缺的,不是軍餉,而是人。


    三年前的那場宮變,東陵折損了太多將士,三兩年的時間,根本緩不過來。


    但北境再次發起動亂已是事實,他給謝臨珩造不出人,隻能暗中支援軍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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