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前半句時,虞聽晚神色還未有什麽變化。


    可聽到後半句,尤其避子香囊那幾個字,她眉頭倏地皺起。


    她從他懷裏出來,直直看著他問:


    “你怎麽知道避子香囊?”


    “謝臨珩,你識香,是不是?”


    一時沒注意,說漏嘴的儲君:“……”


    男人脊背僵住。


    眸色幾不可察地閃爍一下。


    但對上她看似懷疑實則肯定的眼神,


    他下意識否認:“孤、孤怎麽會識得那種東西?”


    謝臨珩正想,和從前那次一樣,將鍋扣在墨九身上,可還沒出聲,就被她打斷。


    “是麽?可我怎麽記得,那枚鏤空香囊,我隻在你麵前戴過?還有,那段時日並未召過太醫,所以並不存在是太醫察覺端倪的緣故,還是說——”


    她話音適時一頓。


    謝臨珩心都提了起來。


    她不緊不慢,洞悉他的心思,“殿下又想說是墨九識香?”


    “上次姚珠玉弄出來那迷情香後,我就問了墨九,他說隻識得些微末皮毛,而那枚鏤空香囊,所用的香料,隻是識得皮毛的人,是不可能分辨出來的。”


    而且他還能精準說出那是避子香,卻不傷身。


    謝臨珩這下心是真的有些慌了。


    夫人好不容易到手,還沒抱熱乎,他就自己給自己挖了個深坑。


    但見她條條框框羅列得清清楚楚,他沒再繼續往坑深處跳。


    坦白說:“我確實是識香。”


    他唇角微壓,怕她生氣,語氣都有些忐忑,但雙手,卻將抱在了她懷裏,似怕她離開。


    “晚晚,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多年前,有次上戰場,不慎中了埋伏,重傷臥床很長一段時間,香料這種東西,雖是風雅之物,但有些時候,也能作為一種殺人不眨眼的利器。”


    “為了以後在作戰的時候不再吃這種虧,我利用重傷的那段時間,學了學調香識香。”


    說罷,他垂了垂眸。


    手臂微微收緊一些。


    喉頭滾了滾,才接著道:


    “上次那枚避子香囊,我確實認出來了,那我什麽都沒做,我知道那時,你不想要我的孩子,隻盡量不去看那枚香囊。”


    “那段時間,我自欺欺人地想,沒有孩子也沒關係,隻要你能留下,隻能不離開我,那香囊,你若是願意戴,便永遠戴著。”


    虞聽晚思緒回到從前。


    她記得,剛從司沅那裏拿來香囊的第二天,她一醒來,就見他神色不明地拿著那隻香囊,問她那是什麽。


    她當時,潛意識中有種不願相信的直覺,那個時候,她就在想,他或許,已經知曉了那香是什麽。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都做好了他將這香的名字說出來的準備,但卻在最後一刻,他隻是深深看了幾眼,什麽都沒再說,並親手,將那枚香囊係在了她身上。


    以及在後來,姚珠玉弄出來那放著迷情香的香囊時,她也曾懷疑過,他應該是識香,


    但他將一切事全推到了墨九身上,更是對她日日戴在身上的避子香囊絕口不提。


    久而久之,她雖一直心有疑慮,但她更需要那枚香囊為她避開子嗣,便再沒提過香囊的隻言片語。


    就像是自欺欺人,隻要他不挑破,她就用那枚香囊,緊緊護著自己最後一條退路。


    見她不說話,謝臨珩呼吸漸緊。


    他祈求,“別生我氣,好嗎?”


    虞聽晚思緒被抽回。


    那股熟悉的酸澀,再次襲上心頭。


    她蜷了蜷指尖,呼吸無意識輕了很多。


    但在看到他緊緊注視著她時忐忑的眉眼時,似乎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


    他識香又如何呢?


    他在察覺到那香是什麽後,一沒阻止她戴,二沒私下將香料換掉。


    她怪他什麽?


    若但凡他私下將香料換了,並用計讓她在那最絕望的時候懷上了孩子,斷了她最後一條退路,那她怪他。


    可他並沒有。


    那她,又怪他什麽?


    或許喜歡一個人,心就會不自覺地偏向他。


    就如現在。


    她並沒有感到憤怒,隻是在些微的詫異之餘,心頭酸酸脹脹的疼。


    她主動環住他勁瘦的腰身,微微仰頭,看著他說:


    “不生氣。你夫人,還沒這麽小氣量。”


    “隻是謝臨珩,我們是即將成婚的關係,是將要相守一生的夫妻,我希望,以後不管什麽時候,我們都能坦誠相待。”


    他緊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


    低頭吻向她的唇,認證保證:


    “以後不管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再欺瞞夫人半分。”


    虞聽晚仰頭,承受他急迫的索吻。


    好一會兒,他終於從她唇上離開。


    香囊的事被揭過,事情再度回到原本的避子湯上。


    她偏頭,看了眼被人遺忘在桌上,灑掉一半、早已涼透的避子湯藥。


    回眸,見他同樣頗為不滿地盯著那碗避子湯看,她眼尾若有似無地輕挑一下,說: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昨晚折騰到天快亮,若是不喝這避子湯,殿下覺得,這孩子,提前到來的概率有多大?”


    謝臨珩蹙眉。


    雖不想讓她喝,但也隻能不情不願地讓人去熬避子藥。


    若錦領命,親自看著人重新熬了一碗避子湯藥端過來。


    待涼到溫度差不多,虞聽晚正準備喝,他又攔住了她。


    “藥方是陳洮開的嗎?”


    若錦看了眼自家主子,回話:


    “回殿下,是陳太醫開的方子。”


    謝臨珩鬆開她,拿過蜜餞,嗓音低暗,似保證也似承諾。


    但更多的,是昨晚情至深處忘了顧慮後果的後悔。


    “我們隻喝這一次,以後,這避子湯,決不再喝一口。”


    虞聽晚避開他想一勺勺喂她的動作。


    越過他的手,端過藥,屏住呼吸,一口氣喝了下去。


    待喝完最後一口,她手中的藥碗還未放下,謝臨珩就將蜜餞遞到了她唇邊。


    她沒騰手,就著他的手,將蜜餞咬在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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