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珩從善如流停步。


    視線落在她身上,待發現她眉眼間的慌亂與緊張,他似笑非笑地揉了揉她還有些微紅的唇角。


    “雖然公主那位拈花惹草的準駙馬在外偷腥,但此時此刻,臣與公主之間,看著倒也像極了偷情。”


    虞聽晚拍掉他的手,指了指旁邊的窗戶,直接對他道:


    “你跳窗出去。”


    謝臨珩睨了眼半開的窗子,輕扯唇撚了撚指腹上沾染的溫膩,沒出聲。


    虞聽晚又看了眼外麵的天色,說:


    “還有,已經亥時一刻,外麵開始有巡視的侍衛了,你出公主府的時候注意些,別被人看見了。”


    兩息之後,謝臨珩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但殿內那股與空氣融為一體的濃鬱酒氣卻仿佛還始終在周身籠罩。


    虞聽晚關上窗子,喊了若錦她們進來。


    殿門打開,若錦端著茶盞走進來。


    歲歡在後麵很有眼色地再次關上了殿門。


    兩人邊往裏走,邊看向自家主子這邊。


    “公主……”


    想到謝臨珩說的那句‘宋今硯與人糾纏不清’的話,虞聽晚眼底浸出寒芒,當即下令:


    “通知暗衛,立刻去查宋今硯今晚的動向。”


    若錦和歲歡方才不在殿中,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她們跟在主子身邊這麽多年,甚少見她情緒這般冰冷憤怒的時候,若錦和歲歡不敢耽誤,立刻出去,傳人去喊建成帝親自撥給虞聽晚的暗衛。


    半刻鍾後,領命的暗衛首領郜陽在公主府查了一圈,讓人往寢殿傳了個信,隨後迅速帶著幾個身手最好的兄弟出了府。


    墨九墨十被沈知樾拉著說完前因後果後,從謝府‘溜達’了出來,‘恰巧’在公主府外不遠處的朱雀長街上‘碰巧遇到’了出府探查駙馬蹤跡的郜陽幾人。


    在上次阜山遇刺中,謝臨珩救了虞聽晚後,墨九墨十與虞聽晚的暗衛郜陽也打了照麵。


    加上墨九墨十是謝臨珩的心腹,郜陽幾人自然還記得自家主子救命恩人的這兩位得力心腹。


    皇城雖然繁華,但晚上亥時這個時辰,朱雀街上已經沒有什麽人。


    迎麵碰上準備回謝府的墨九墨十,郜陽率先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墨九墨十這兩個極會辦事的屬下,閑聊般打招呼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隨口說了句他們去城南辦事時,好像偶然看見了一輛從公主府離開的馬車。


    郜陽神色瞬間凝重。


    暗衛的直覺告訴他墨九墨十口中所說的‘偶然’,或許並非是偶然。


    但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多想,立刻問了墨九,在哪裏碰見那馬車的。


    墨九指了指城南的方向,“就城南那邊,話說回來,那邊還有不少別院呢——哎?哎,不多聊會嗎?這就走了?”


    郜陽幾人身影已經隱沒在濃稠的夜色中。


    靜謐無波的空氣中,遠遠傳來郜陽道謝的聲音。


    “多謝墨兄,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待處理完,必將親自登門道謝。”


    公主府中。


    很快,宮人將宋今硯在戌時三刻左右悄然離府的消息傳進寢殿。


    大婚之夜堂堂駙馬離府去見外麵不三不四的人,簡直荒唐。


    若錦和歲歡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


    虞聽晚坐在桌前,聽著宮人稟報的那句‘駙馬似在戌時三刻離了府,至今未歸’的話,眼底的霜寒幾乎結為冰。


    與此同時,不知怎的,腦海中毫無征兆的猛地跳出一個異常強烈的念頭。


    ——廢婚約,和離。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壓一壓這股來勢洶洶的荒繆念頭。


    但這種強烈的情緒就像藤蔓野蠻生長。


    她越壓製,反而滋生的越劇烈。


    最後,虞聽晚沉沉閉了閉眼,腦海深處鑽出很久之前降下賜婚聖旨時的那一幕。


    當朝駙馬,其一不得攝政。


    其二不得與其他女子有染,不準納妾,不準養外室。


    公主不養麵首,身為駙馬,也不得與其他女子糾纏不清。


    必須做到對公主忠貞,對皇家忠心。


    接賜婚聖旨時,他宋今硯嘴裏答應的天花亂墜,結果如今還未成婚就在外麵與其他女子有了首尾,欺君欺到這個份上,那以後呢?


    他是不是還想以駙馬之名公然攝政?


    是不是還想欺君罔上將整個東陵控於鼓掌?


    越想,虞聽晚心底難以抑製的怒氣就越重。


    若錦和歲歡見她臉色越來越冷,紛紛咽下了口中的話,安靜地陪在一旁,不敢言語。


    片刻後,虞聽晚冷眼掃過滿桌的酒菜,她眼底厭惡之色一閃而過。


    直接吩咐若錦:


    “把這些都撤下去!”


    “還有合巹酒,一並給本公主扔出去。”


    話音未落,她冷冷起身,大步走向妝台,看著鏡麵中的這身鳳冠霞帔,眼底厭色更濃。


    “傳人備水,沐浴就寢。”


    聽到這句,若錦和歲歡對視一眼,已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兩刻鍾後,寢殿中桌案上的酒菜已被撤幹淨,就連床榻上的桂圓、蓮子這種東西也全被收拾幹淨。


    宋今硯安撫好池若菱那邊,用最快的速度從城南趕回來時,寢殿中早已熄了燭火。


    看著裏麵漆黑的寢殿,宋今硯心底“咯噔”一聲。


    他匆匆走向殿門,還未靠近,守在寢殿外麵、隱於暗處的暗衛們卻齊齊現身,成排攔在了殿門前。


    不讓他進去的意思很明顯。


    宋今硯臉上有些掛不住。


    但他仍好聲好氣地跟他們解釋:


    “是我的不是,有幾位賓客醉酒,處理完前殿的事再送走那幾位賓客時辰已晚,這才回來得晚了些,但今夜是大婚夜,還請大家打開殿門。”


    話音將落,殿門被從裏麵打開。


    宋今硯眼眸微亮立刻看過去。


    可出來的,卻是冷著臉的若錦。


    她臉上半分沒有先前對他的尊重。


    站在長階上,若錦連禮都沒給宋今硯行,直接說:


    “公主已經歇下,請駙馬去偏殿就寢。”


    宋今硯臉上的神色已經有些壓不住。


    “若錦姑姑,今晚是新婚夜,我與公主剛拜了天地就分房,傳出去——”


    “宋公子。”若錦一點都不慣著他,直接打斷,“就算成了親,駙馬也是臣子,公主的命令,您遵守便是。”


    “而且。”她話音更冷了些,“著奴婢提醒您一句,您與公主未喝合巹酒,這大婚流程,便不算走完。”


    “奴婢尊您一聲駙馬,是看在帝後見證下您與公主拜了天地的份上。公主乃君,駙馬乃臣,公主的命令,您遵旨便是。”


    說完,她沒再看殿外的宋今硯,直接轉身踏進了殿門,並吩咐門口候著的小宮女:


    “公主已經歇下,關門,別擾了公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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