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照做。


    容穗指尖覆上來。


    虞聽晚目光落在她搭過來的手上。


    女子指尖收斂著力道,隻輕輕搭在她脈上,動作間比太醫還要輕柔緩和。


    探上虞聽晚的脈搏後,容穗眉頭有刹那的輕蹙,但等她再仔細診脈時,卻又什麽異樣都沒有。


    容穗眉頭微折。


    她動了動指尖,反複探著脈象。


    想再找找指尖剛觸到脈象時那一閃而過的異樣。


    但試了多次,卻再也找尋不得。


    楚時鳶見她皺眉,還以為是有什麽問題。


    她忍不住出聲,“容姐姐,晚晚身子沒事吧?”


    容穗又摸了一遍指尖下的脈象,隨後收了手,她說:“並無大礙,公主脈象有些微的偏虛,估計是前段時日憂思過重、夜間少眠多夢的緣故。”


    楚時鳶舒了口氣。


    容穗接著道:“民女知道一種香藥,適合這種少眠多夢的情況,香的成分配比也比較簡單,片刻功夫就好。”


    楚時鳶立刻接話,“我房間中就有香料,如果香的成分簡單的話,我院中的這些應該就夠,不如容姐姐就直接在這邊配吧,省的來回跑了。”


    容穗應聲,“也好。”


    楚時鳶跟著容穗學了很久的製香,她院中的東西一應俱全。


    沒多久,婢女們就將容穗需要的香料和幾味藥材備齊送了過來。


    容穗心細,再加上她的性子向來是別人贈她善意、她回饋別人善意,別人對她施惡、她以惡還之。


    虞聽晚身為公主,而她對外的身份隻是一個民間孤女,兩者身份差異巨大,但虞聽晚並未因身份看輕她,反而在言談之間給了她足夠的尊重和善意,她自然也願意以同等回應。


    所以在配香時,容穗細致的一一對虞聽晚說了平時需要注意的各種事項、以及這種香藥平時搭配著什麽樣的藥膳來用效果最好。


    虞聽晚一一聽著。


    也一一回應。


    楚時鳶這個活絡氣氛的,則是兩邊接話,小院中幾人之間的氛圍和睦而融洽。


    侍女們重新奉上新茶,虞聽晚輕轉著茶盞,看著容穗調香的動作若有所思。


    她今早起的晚,出宮也倉促,身上什麽都沒帶。


    但人家姑娘辛辛苦苦幫她調了香,還仔細叮囑了這麽多細節,她總不能白拿人家東西。


    虞聽晚捏著茶盞轉了兩圈,開始想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是適合送出去的。


    須臾的功夫,她眼神一動。


    有了主意。


    前幾日她父皇新得了一塊上好的玉石,剛讓人打了幾枚玉佩出來,今日她身上正巧帶著一枚,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場。


    虞聽晚低頭去解腰上的羊脂玉玉佩。


    楚時鳶正想問這是做什麽,就見她家晚晚將玉佩解下來遞向了容穗。


    容穗一愣,“公主這是?”


    虞聽晚解釋說:“我今日出宮倉促,什麽都沒帶,除了珠珞首飾,身上隻這一枚玉佩是新戴上的,若是姑娘不嫌棄,這枚玉佩,便當作香藥的謝禮吧。”


    容穗眼底浮出幾分意外。


    她下意識推辭,“公主,這香藥成分簡單,不過隻是舉手之勞,再者,民女能為公主製香是民女的榮幸,更是天經地義,著實不敢當公主這句謝字——”


    虞聽晚卻直接將玉佩塞給了她,口吻輕和卻擲地有聲,“這世上,從沒有天經地義一說,也沒有誰為誰付出是應當的,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我該給的,也是姑娘該收的。”


    聽著虞聽晚最後幾句話,容穗喉嚨無端發澀。


    在池家的那些年,在她有記憶起,池錚和其餘人,便一直對她灌輸‘她是池家女,為池家做出任何犧牲都是天經地義、為池家赴湯蹈火更是應當’的理念。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直白地說,世上從沒有天經地義。


    還隻是因為這麽一樁不值一提的小事。


    容穗目光在那玉佩上停留片刻。


    她未再推辭,而是將玉佩收了下來,並對虞聽晚真誠道謝,“民女多謝公主。”


    在香藥快配成時,整天沒心沒肺笑嗬嗬的楚時鳶懶洋洋地半趴在在桌沿,


    偏頭朝著配最後一道香料的容穗看去時,也不知哪根弦搭錯,冷不丁地說了句:


    “容姐姐,你與哥哥近來的相處越發多,彼此也越發熟悉,不如你們再努力努力,讓我能有朝一日改口叫嫂嫂?”


    她這話一出,容穗拿香料的手猛地一抖。


    險些將所有的香料全灑進去。


    她連忙穩住手腕,偏頭看向心血來潮的這位小祖宗,“被你的親事衝昏頭腦了?看見對男女就想撮合?小祖宗,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楚時鳶話雖說得有些衝動。


    但她這個想法並不衝動。


    而且她家兄長前前後後不知道推了多少母親安排的相看,這些年更是從不與任何女子接觸往來。


    但唯獨她哥哥對容穗是不一樣的。


    從人家姑娘剛來府上時,她哥哥就常常主動去青玉閣,慰問容穗的傷勢。


    後來容穗傷好,他哥也沒提過將人家姑娘送走的話,還在容穗去了藥閣之後,隔三差五地去藥閣。


    若是說她去藥閣是為了學製香,那她哥總去是為什麽?


    總不能是看她學香吧?


    據她觀察,她不去藥閣的時候,她哥也常常順路繞路地去藥閣待一會兒。


    而藥閣中有誰,自然不用她多說。


    所以想撮合自家兄長和容穗的這個念頭,雖然提的倉促,但並不衝動。


    而且楚家雖是世家,但沒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容穗不管是孤女也好、或是世家女也罷,在她們楚家,永遠不會出現婆母打壓、處境艱難的情況。


    容穗父兄皆故,在世上孑然一身,在皇城又無親無故,若是她能與她兄長彼此互生情意,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也是好事一樁。


    楚時鳶這邊想的天花亂墜又長遠。


    越想,越覺得此主意可行。


    虞聽晚無奈地笑看著這兩人一個使勁的撮合、一個竭力的澄清。


    就在她想端起茶盞喝口茶時,腦海深處冷不丁地鑽出“嗡”的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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