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不滿地哼了聲。


    正想控訴他昨天趁著她暫時失憶欺負她到深夜的惡劣行徑,結果聲音還沒發出,就見他掌心挪到她腰上,腕骨微動,輕柔地給她揉了揉。


    “是這兒?”


    “既然疼——”他扯過被子,給她蓋上,“那今晚好好休息。”


    “?”


    虞聽晚目溢意外。


    她詫異轉頭,朝他看去。


    似信非信,“不來了?”


    他側著身,邊摟著她,邊給她揉腰。


    見她這副訝異又震驚的神色,險些被她氣笑,“在你心中,你夫君就隻顧自己,不在乎自家夫人的感受?”


    虞聽晚低咳了聲。


    臉色有些訕訕。


    她轉了轉身,主動往他懷裏鑽。


    熟稔地對著自家夫君捧誇:


    “那怎麽可能?我家夫君最是溫柔體貼,不管床上床下,誰都不及我家夫君萬分之一好。”


    明知懷裏這個小沒良心的是在奉承,謝臨珩仍是沒忍住眸中的悅色。


    摟著她抱住,對她說:


    “既然你夫君這麽好,小公主,還不多喜歡你夫君一些?”


    她仰頭往他下巴上親了親,主動對他表心意,“每天都更喜歡我家夫君多一分。”


    他滿意揉著她腰,明明已經很知足,卻還在貪心地對她索取:


    “別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要接下去。”


    灑著清輝的月亮從雲層中偷溜出來,皎潔如紗的光輝落在寂靜的庭院中,透過半開的窗子悄悄溜進來幾縷。


    被鮫帳垂遮的床榻上,虞聽晚靠在謝臨珩懷裏,邊跟他說話,邊漸漸進入夢鄉。


    ……


    幾日悠閑自在的婚後生活過去,九月底的一天,看完話本,虞聽晚照常由謝臨珩摟著睡下。


    自從解了噬情蠱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胡亂夢見過什麽東西,


    但今夜,剛睡下不久,許久之前常常出現、但近兩個月從未出現過的有關宮變的夢境再次入了腦海。


    或許是受之前那夢蠱的影響,她最初‘看’那個夢中的畫麵時,總是斷斷續續並且無厘頭重複。


    但這次,‘夢’中所有的畫麵與場景,未曾有任何中斷。


    從最初宮變,她初次見到謝臨珩,到她不斷試圖逃離皇宮、逃離他身邊,再到宋今硯叛國通敵、她與謝臨珩經曆種種、最後得命運垂憐走到一起。


    每一幅畫麵,每一個場景,她都像是親身經曆過一樣,清晰得恍如昨日。


    夢中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悲歡離合,更是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


    從兩年前第一次夢見這個夢境,到今日,整整兩年的時間,虞聽晚從沒有哪一次,這般明確的感覺到,這並不是夢。


    反而,像極了曾經的親身經曆。


    就像前些日子,她受噬情蠱的影響,忘了與謝臨珩所有的過往,在那個早晨毫無征兆地驟然恢複所有被忘掉的記憶的感覺一樣。


    以一個過客和回憶的身份,看完那個夢中的所有場景,虞聽晚掙紮著從夢中醒過來。


    她一睜開眼,就見原本該睡著的謝臨珩,正側著身輕拍著她背看著她。


    虞聽晚深深吸了口氣,夢中的畫麵隨著她醒來、不僅沒忘,反而還有種越發清晰的錯覺。


    謝臨珩將人擁進懷裏,輕聲問:


    “見你一直在說著什麽夢話,是不是做噩夢了?”


    虞聽晚心髒跳的格外快。


    怦怦怦的。


    跟要跳出來似的。


    腦海中各種畫麵充斥,最後落在宮變那夜的殘酷中。


    她緩了緩思緒,轉過身。


    重重撲進了他懷裏。


    臉頰埋在他身前,聲音悶悶的,好一會兒,才說: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夢見宮變時,父皇他……”


    謝臨珩原本安撫著輕拍著她背的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


    虞聽晚沒察覺到他的異樣。


    隔了片刻,接著說: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夢見那樣一個截然不同的夢,但……它特別真實。”


    虞聽晚看不到的地方,謝臨珩的眸色晦暗不明,他未去評價這個夢是否為真,第一句話,卻是問她:


    “夢見了多少?”


    “隻是宮變嗎?”


    虞聽晚悶悶搖頭。


    “不是。”


    謝臨珩身體僵了片刻。


    下一刻,他耳邊接著傳來她的聲音:


    “之前做這個夢時,有時隻能夢見宮變,但後來,隨著它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夢見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但這次,從宮變到我們走到一起,所有的畫麵,都夢見了。”


    謝臨珩眼眸半垂。


    讓人看不清在想什麽。


    聽完她的話,他又問她:


    “那你可憎恨抵觸,夢中那種……與現實截然相反的一切?”


    這次,虞聽晚沉默的時間長了些。


    謝臨珩的呼吸都放的格外輕淺。


    等著她的答案。


    片刻後,她在他懷裏搖頭。


    說:“我沒有資格怨,也沒有立場怨,因為那已經是,當時局勢的最優化。”


    國君崩逝,城池淪陷,無數黎民身陷水火,整個東陵岌岌可危,若不能出現一個有能力有威望的新任掌權者,東陵早已成為北境摧殘肆虐的魚肉。


    而且,夢中的‘他’與‘她’,真的能單純地用誰對誰錯來評價嗎?


    他們被對方所困,被局勢所困,所走的每一步,都異常艱辛。


    最後能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起,真的是得天憐憫。


    虞聽晚指尖發緊,腦海中紛雜的畫麵揮之不去,她忍不住問他:


    “你說,那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


    不然,為何會這般真實。


    謝臨珩摟緊她,喉嚨艱澀動了動。


    回答她的問題。


    “或許是。”他說,“但是晚晚,不管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你和我的上一世,還是另一個世界中正在發生的事,相比起來,現在的我們都更幸運。”


    虞聽晚眉目微動。


    抬頭,朝他看去。


    他也正在看她。


    兩人目光交匯,她聽到他說:


    “因為這一世、這個世界的我們,什麽都沒有失去。”


    雖也有宮變,雖也曾麵臨內憂外患,但好在,一切圓滿。


    既沒有造成不可彌補的遺憾,也沒有那個世界中永遠橫亙在心頭的家破人亡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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