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曹仁站在營帳中,目光陰沉的凝視著前方的城牆。他的臉上刻著堅決與果斷,但眼中卻隱隱透露出一絲焦慮。這兩日他本企圖以雷霆萬鈞之勢摧毀上黨守軍的意誌,沒想到結果是兩日攻城都被殺得大敗而回。


    上黨守軍異常頑強。每一次曹仁的軍隊發起攻擊,都會被審配精心布置的防禦所挫敗。箭矢如雨點般從城牆上傾瀉而下,巨石和滾燙的油從高處傾倒,使得曹仁的士兵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曹仁逐漸意識到,在這場攻城戰中,已經犯下一個大錯——過於急躁和輕敵。他低估了守軍的抵抗力量,也沒有為長期攻城戰做好充分準備。傷亡嚴重,士兵們疲憊不堪,士氣逐漸低落。


    “曹仁將軍!”張燕在一旁說道,“士兵們已經筋疲力盡,我們需要重新考慮策略。再這麽打下去,我這點老底就都打光了!”


    曹仁緊握拳頭,麵色鐵青。“是該換個戰法了!”他雖然不喜歡張燕這唯利是圖的嘴臉,但他知道張燕說得沒錯。別說張燕的老底了,就連洛陽曹家軍也經不起這麽個打法!兩天戰損合計死亡兩千多人,傷一千多人三千戰力就這麽完了!曹仁每每在關鍵時刻都會想起曹操對自己的教誨。


    曹操就攻城戰曾經引用兵書之言“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曹仁要想攻破這座城池,必須先攻破守軍的心。他開始重新部署攻城戰略,決定采用更為巧妙的手段。


    曹仁的眉頭緊鎖,開始分析盤算敵我雙方的優勢劣勢對比。


    審配的優勢是守城物資齊備,且兩日的防守戰取得勝利,士氣高昂。


    但審配的劣勢是守城的士卒兵力不足,且並無援軍,而審配是個文官謀士,不能身先士卒也是一個缺點。


    曹仁回想起曹操教給他攻城戰短期不能拿下的應對之法,最有效的就是使用鏖兵計。同時在使用鏖兵計時,不斷的派人挑釁審配邀他出城決戰,審配斷不會出城應戰,這便可以打擊守城軍士的信心。


    張燕沒有聽說過鏖兵計,畢竟他是一個山賊土匪出身,很多兵法自然是聞所未聞。


    曹仁麵色中帶著一絲不屑,但還是給張燕講解鏖兵計對於攻城戰的技巧。


    鏖兵計就是讓攻城部隊日夜不停的襲擾城池,全天候攻城。但是這種所謂的攻城是虛虛實實的。攻城部隊可以用佯攻,夜襲,散播流言,結合真正攻城變化無常的攻打城池。


    守軍麵對這種情況,隻能將軍隊分為兩到三個梯隊,在不同時段應對攻城部隊。因為若是守軍作為一個整體,全部參加守城,則會造成不分晝夜的守備,人的精神和肉體都得不到休息,不消幾天就會喪失戰鬥力了。所以隻能分成兩到三個梯隊,三班倒的進行守城,一梯隊守城,另外兩個梯隊睡覺休息吃飯。


    然而這種情況下,就使得守城部隊真正戰鬥時人員不足!隻有二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的人在守城。


    而攻城部隊因為主導戰鬥,究竟是佯攻,小股襲擾,還是全軍壓上攻城,到那時都是曹仁說的算了!


    待鏖兵中後期,守城部隊的精神意誌和體力逐漸支撐不住的時候,攻城部隊突然瞅準守城方的一個破綻,大舉攻城,則會打守城軍一個措手不及。如此一來鏖兵計就成功了!


    曹仁把戰法細則講給張燕,之後命他進行安排,把整個大營分成四個梯隊,之後一天有十二個時辰,每個梯隊值班每三個時辰,這麽一來就可以保證一天十二個時辰,不論白天黑夜都有黑山賊在攻城!


    張燕聞言不禁讚道:“果然還是曹仁兄戰法精妙,如此一來上黨郡的守軍便會點燈熬油的煎熬。過不了幾日,人就會到達身體和精神的極限,那時再攻城必不會出現這兩日般強烈的反擊了!”


    曹仁歎了一口氣,“都怪我輕敵冒進!本以為審配文弱書生,哪裏會有守城的氣魄,不想這匹夫竟然倒有幾分膽色!鏖兵階段,我們要用盡各種手段侵擾上黨城!讓守軍每時每刻都有城池要被攻陷的危機感,讓他們飽受攻城的折磨!日子一久,他們的意誌會被消磨殆盡!”


    “說的不錯!到時我們攻進城去,殺光城中之人為這兩日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張燕也是恨得牙根癢癢。


    翌日巳時,張燕再次率軍逼近上黨城,不過這次他可不是來攻城的,而是“罵戰”的!為的就是動搖上黨的軍心。


    張燕站在陣前,目光犀利地盯著城牆,他的聲音大而有力,充滿了挑釁的意味:“審配!你這個膽小如鼠的懦夫!躲在城牆後麵算什麽英雄?真正的勇士會在戰場上決一死戰,而不是像老婦人一樣蜷縮在城牆裏!


    審配!隻要你敢出城與我軍決戰,我願意隻用十分之一的兵力和你們作戰,畢竟你的軍隊沒有骨氣,全是娘子軍,隻會在城頭上放冷箭!”


    城牆之上,審配聽到張燕的辱罵,但他麵無表情,聲音冷靜而堅定:“張燕,你以為這種低劣的挑釁就能讓我失去理智嗎?我審配守城如守家國,豈會因一時之氣而放棄戰略之上的優勢?”


    張燕聞言繼續用更加尖刻的話語攻擊:“哼!看來你連男兒之勇都沒有!你若是有半點兒將軍的氣概,就應該拿起武器來一決勝負!或者你已經忘記了戰士的榮耀,隻知道像烏龜一樣縮頭?”


    審配毫不動搖,他知道這是敵人想要誘使他犯錯的手段:“張燕,你口中所謂的勇氣與榮耀,並非在於盲目出擊。真正的勇氣是為了保護百姓和城池而堅守崗位。我不會被你淺薄的言辭所動搖!我的士兵們都是鐵打的勇士,他們知道何為忠誠與榮譽。我們不畏強敵,更不會因敵人幾句挑釁之詞而改變防守策略。張燕,你若真有本事,不妨正麵攻城!”


    張燕自然不會自己浪費喉舌與審配打嘴仗,他便找來軍中大嗓門的數百士卒,對著城牆不間斷的謾罵,甚至還編排了一段順口溜。


    “審配審配縮頭烏龜!烏龜烏龜就是審配!


    打仗是烏龜,回家是王八。


    見到敵軍不敢出,媳婦偷人不敢管!


    烏龜王八是一家,一家全都姓審吧!”


    黑山賊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盜匪組成的軍隊還能指望他們罵陣罵得多麽好聽?張燕聞言哈哈大笑,老遠看著城頭上的審配極盡挑釁之色!


    這一罵就是罵了三個時辰!


    審配本人倒還算淡定,但是他的侄子審榮,還有麾下的將士們則是都要氣炸了。用如此肮髒不堪的語言辱罵審配,張燕就是在使用激將法。一旦審配抵不住心中的怒火出城與張燕決一死戰,沒有城池的優勢,黑山賊有絕對信心擊敗上黨軍!


    審配怕將士們受不了激將法,連忙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應戰!違令者軍法從事!


    城牆之上,審配站得如同一尊銅像,他的目光堅毅頑強又帶著一股倔強,凝視著遠方。


    敵軍的辱罵充滿了挑釁和侮辱,他們希望能夠觸動審配的自尊心,激起其憤怒。他的士兵們也跟著起哄,嘲笑聲、譏諷聲此起彼伏,如同一陣陣惡浪拍打在城牆之上。


    然而,審配仿佛未聞。他知道這是敵人的詭計,是想要誘使他放棄有利地形,主動出擊。審配深知一旦出城,就意味著放棄了守城的優勢,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將士們!”審配轉過身來,聲音堅定而平靜地對著自己的士兵說,“黑山賊無法攻破我們的防線,現在隻能用言語來攻擊我們。我們不會被他的挑釁所動搖。守住城池就是我們最大的勝利!”


    伴隨著審配的冷靜分析,將士們逐漸從憤怒中抽離,也回歸冷靜。


    張燕自然不會指望審配真的出城決戰,這些辱罵隻是今天開始的鏖兵計的序章罷了。


    從巳時開始,黑山賊每三個時辰就替換軍隊,不分晝夜時刻威脅城池。尤其是夜晚時分!


    月色朦朧,城牆之上,守軍將士們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他們的眼睛布滿血絲,疲憊不堪,但手中的武器依舊緊握不放。敵軍采用了熬兵計,全天候地對城池發起襲擾,意圖消磨守軍的意誌和體力。


    白晝裏,敵軍的弓箭手在大盾的防護下,不斷地向城牆射出密集的箭雨,讓守軍無暇休息。夜幕降臨時,他們又派出小隊進行騷擾,或是點燃火把投擲過牆,或是敲鑼打鼓製造噪音。城內的將士們被迫時刻保持警覺,連續數日的戰鬥和警戒讓他們精疲力盡。


    忽然有一個城中守軍非常困乏的時辰,敵軍的攻勢忽然襲來!如同潮水般洶湧澎湃,審配隻得調集所有守軍上城牆防守。


    怎奈敵人的攻擊隻是佯攻,做做樣子,等守軍強打精神打算奮力反擊時,敵軍又潮水般的撤退了!


    這日夜晚來臨時,敵軍又派出小隊輕兵,或是悄無聲息地接近城牆試圖攀爬,或是點燃火把、敲鑼打鼓,製造混亂和恐慌。


    守城士兵們的生理和心理麵臨極大的考驗。他們的眼中布滿血絲,麵龐刻著疲憊的痕跡,但每個人都清楚,一旦放鬆警惕,城池就可能淪陷。在這種極限狀態下,他們互相扶持,互相鼓勵,誓言共同守護這片土地。


    僅僅是兩個晝夜,審配眼見部下疲態盡顯,心中焦急。他知道這樣下去士氣會逐漸崩潰。於是他開始調動有限的兵力,盡量讓每個士兵都能輪流休息。同時,他鼓勵士兵們:“將士們,敵人正是用盡全力也攻不破我們的城池,才施展這等下策!隻要我們堅持住,勝利終將屬於我們!”


    審榮見狀隻得建議審配也把守城的士卒分成三隊,三班倒的守城,不然敵軍如此襲擾,將士們是熬不了幾天的。


    審配也意識到這是張燕使用鏖兵計了,無奈之下也隻得把守軍分成兩個梯隊,輪流休息。審榮本來建議分成三個梯隊,但是一旦分成三個梯隊,守城的人數就隻有不到三千人了,若敵軍趁機全部攻來,三千人是招架不住的。所以隻分成了兩個梯隊。


    鏖兵計是一種古代戰爭中的策略,其核心思想是通過消耗敵人的體力、精力和資源,使敵軍疲憊不堪,從而達到勝利的目的。這種戰法不直接與敵軍交戰,而是采取一係列行動來削弱敵人的戰鬥力。


    曹仁則變著花樣侵擾對方!


    夜間襲擾和佯攻就不多說了。曹仁還用謠言瓦解上黨守軍的信念,他通過讓黑山賊喊話以及向城內射進去書帛的形式,傳播謠言以挑撥離間,造成敵軍內部疑慮和不信任。最主要的就是說袁紹在北方幽州戰敗身死,鄴城已經淪陷,他們黑山賊才出來搶占城市的。說袁氏再無援軍來此,上黨郡已經是一座孤城了。抵抗沒有任何意義!


    曹仁還故意展示假象,通過在四麵城池都建造假營寨,挖地道等手段迷惑和擾亂守軍,爭取讓城中之人以為黑山賊有大量的士兵,並且早晚會挖通地道,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城中,殺守軍一個措手不及。會引起城中的守軍和百姓的恐慌,並逼迫審配派出兵力和民兵在城中尋找地洞,生怕黑山賊真的挖通地道。這麽一來又耗費一些軍力和民力!


    而審配最擔心的還是黑山賊的佯攻,時間一久,這種佯攻就會變成“狼來了”的故事,當守軍真的習慣敵軍隻是佯攻後,哪天黑山賊真的全軍攻打時,守軍隻怕會吃大虧。而極度疲勞的守軍慢慢越來越多在休息時叫不醒了,隻有拿著鞭子抽打才會不情願的爬起來去守城。


    人都有一個精神和生理的極限,鏖兵計就是不斷消耗守軍,使得他們達到極限。


    這幾日黑山賊的確有幾次像樣的攻勢,這幾次攻勢下來,上黨的守軍開始有死傷了,而且死傷人數越來越多。說明鏖兵計已經奏效!


    審配苦於這種不分晝夜的鏖戰,而分梯隊休息也導致麵對大量敵人攻城,會造成守軍巨大的人員傷亡。


    最後一次大規模攻城,審配除了把休息的那一隊士兵叫醒,就連民兵都用上了。


    黑山賊也第一次攻上了城牆,守軍好不容易才在巨大的損失下把敵人擊退!


    如此一來已經是十個晝夜了!而審配自己也竟然已經十天十夜幾乎沒有像樣的睡過了!


    八千守軍死傷過半,現在不足五千人!


    審配發覺再這麽熬下去,自己恐怕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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