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講述平淡卻直刺心底,或許是為了減輕母親的心痛,她僅僅選擇了關鍵片段與真相概述。


    “剛到國外,我孤立無援,窮困潦倒。後來落入了陷阱,名譽掃地,就連學府也將我驅逐。那時候遇上了曾經的仇人,她們帶人踐踏,硬生生折斷了我的手指”


    “醫師說我的手不能再繪製,我並不接受,硬生生恢複鍛煉,最終握得了筆,畫得出線條,可再也繪不出一幅像樣的畫卷,所以選擇了服裝設計,畢竟在畫稿時,線條是否完美已經不重要了。”


    “手腕被割,那是因為我曆經滄桑,抑鬱成疾,但現已治愈。隻是”


    六年的光陰,所承受的苦難已足夠他人一生。


    蘇緋月聽到此處,崩潰在即,掩麵雙掌,不久後,淚水便沿著指縫潺潺滑落。


    壓製的抽泣聲回蕩,一寸寸剝露著她心中的痛楚。


    沐語晴已記不清蘇緋月上一次因她流淚是什麽年代。


    好似那五年歲的記憶斷層,蘇緋月流過最後一場痛哭後,鐵石心腸將她送回了沐家。


    從此以後,是否哭泣沐語晴不得而知,隻因為她再也沒有親眼見過。


    但今昔,蘇緋月的淚水宛如珠鏈崩落,晶瑩滾燙。這個從未示弱的女人,如烈陽般熱烈存在,摯愛與仇恨皆極端恨時,微笑之下藏著森森白牙;愛時,那份深情如海,無人不知。


    母愛對於沐語晴而言已是久違的感覺。


    然而這一刻,通過那隻緊握的手,沐語晴感知到蘇緋月的顫抖、後悔、悲痛交織蘇緋月未曾道歉,也未曾言及母親有多懊悔,多對不起。隻是流淚,隻是哭,似乎想一次性將二十年的眼淚流盡。


    驕傲一生的蘇緋月,也正因為少年那份倔強毀了她一世,過早的情感投入,錯愛之人;太過天真,不懂母愛何意,帶著憤怒生下女兒。


    她是疼愛沐語晴的,那是生命中血濃於水的骨肉,但分娩後,越是希望女兒活得幸福,就越覺得自己無用之至。


    起初,她還能依靠繪畫養家糊口。


    然而孩子長大,需要照料,她需要工作,醫院、幼兒園,日複一日疲於奔波,直到身心俱疲一次次想要回家,向母親哭訴疲倦和無助,但她沒了歸去的顏麵。


    她丟盡雙親的顏麵,選擇走至黑暗的盡頭,又怎好意思再回頭求助他們?


    所以又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把女兒歸還給了沐家。


    在那裏,她起碼能得到食物與照料,至少不用負擔不起幼兒園的學費。


    可是,她又怎能預知,沐家才是真正的深淵?


    這一生,似在不斷地犯錯。然而知曉皆是自己咎由自取,甚至哭泣也成了奢侈。


    直到如今,直至玉清從女兒口中聽盡一切。


    也許,情感早抵達沸點,就差一根刺破的稻草。沐語晴的六年過往,親手戳破了那一處脆弱蘇緋月痛得太甚,痛得說不出話來。


    即便渴望擁抱自己的孩子,但她終究沒動有何資格?


    自問,自我質疑難道你沒將五歲的她丟進狼窩虎穴?難道你沒有默許她獨自在風雨中摸爬滾打多年?你是否以為隻有變得無情無愛,才能避免自己一樣的敗落,一樣的傷痛?


    然而現實如何?


    她終知,自己錯了,且錯得離譜蘇緋月原諒不了自己,甚至覺得無顏哭泣。但緊握的右手中,曾遭受重創的女兒之手,她竟無知無覺。


    這世間,還有哪個母親比她更加失格?


    沒有了,再也不複存在於是,強撐起一絲微笑:“沒事,不就是一個江宴城嘛?無需向外公告饒。”


    “可”


    蘇緋月:“我去麵對,正好見識下這個老狗能厚顏到何種地步。”


    fc企業總舵,午後三時。


    寬廣的辦公桌前,封涵目不轉睛地看著最新送來的重點項目計劃書。


    難得的,他並未著全黑套裝,換上了深灰襯衫,搭配藏藍色的手工定製西服。右手持報表,左手輕托下巴,顯露出手腕上鑲嵌黑底藍紋的頂級名表。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酷,微微低垂的目光似若虛空,卻又散發出自持魅力的男性沉穩氣息此時,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竹符:“封總,江夫人來電”


    “掛斷。”


    男人沒抬頭,手指輕輕拂過一本本靈術計劃,看到不滿意的數據,他邪魅的一眼眯起,瀟灑地在文件上揮出一個刺目的朱紅十字。


    又抽出一份,還是十字。


    連續四份過後,他的臉色終於有了片刻的緩和,第五份文件他才略表認可地放到一旁此時,祝符再度敲響房門,“封少,薑老太太的傳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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