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韻婷聞言起身,愕然立起,嘴唇微微顫抖。久矣,方緩緩解驚愕,輕顫的指尖穿越桌麵,探尋她的右手。審視無恙的手,掌心,手背皆遍尋不見半絲瑕疵。“因何傷痛,須做諸次療愈,何等程度方至於此?”


    沐玉晴寬慰地任由汪韻婷牽其右手,任其詳察,笑容依然:“若是凡人,或無妨生計,惟手腕之靈已被擾亂。故而想要隨緣勾勒己意,已不再得心應手”


    聞言,汪韻彤刹那失色。這結果讓她從未料到,亦從未設想出此等答案。縱她遵循祖父的願,隱匿於美術院校,默守畫者之途不易,自幼至今,豈有不明?是以,至此她終於


    她輕拂那厚厚的繭,筆繭所致,粗獷且有礙觀瞻。除真愛之外,哪個女子願以如斯之姿示人。


    “沐沐姐姐,你當初何不言明,爺爺多年責你之冤矣”


    汪韻彤熱淚盈眶,泣聲帶顫:“繭依舊堅韌!畫筆早不再隨心,怎能依然堅毅如是?汝一直在勤修?”


    “正是!如若不精進今日線條無法落定!”


    汪韻婷終未能忍住淚如雨下,掩口而泣,悲極:“為何至此?何至殘忍如是?傷於你手何故莫非遭遇了橫禍?”


    她搖了搖頭,難以訴說其實手指被人踏廢之痛。


    “乃我自誤也,無需他人負疚”沐玉晴拭去眼角未曾有的餘涕,握住汪韻婷之掌,繭指摩挲她,猶如冥思:“吾未保全好我的手,故咎在我。汪師時刻提醒,勿荒嬉,吾手最為緊要,汝當深知。他曾欲護吾手於風險之中,倘若那時有清玉相助”


    小姑娘哭泣甚烈,便用手帕柔撫她臉孔以慰:“好嘞!何必泣,我未曾落淚”


    “姐,抱歉!曾錯解你”


    汪韻彤哭泣不止,猛然擁抱沐沐。


    身高漸增的她環抱住沐玉晴,如小鳥依偎,而後者並無抗拒,輕擁這嬌軀微顫的小背。


    汪韻婷咽泣著,話語斷斷續續:“可是如何為妙!如今方明但求你果然是為了金銀而不繪尚好。你分明摯愛你畫畫,比所有人更癡,奈何如何,怎不作畫了呢?咋解啊?可解呢?如此尚畫不出我之人尚可作畫,你又怎地無畫了?”


    “姐,此後再不能痊愈如前否?不能了嗎?”


    聞聽此言,沐玉晴眼中掠過一片黯然。


    瞬目忍住悲傷:“嗯,再難複原矣,不過無需憂慮,吾仍為設計師,能為你描最綺的錦裳。”


    聞之,汪韻婷失聲痛哭:“嚶嚶”


    她的啜泣震天撼地,店內眾人瞠目注視。


    又是一番輕拍:“毋哭矣,看,眾目在你身上!”


    “難止!”


    “顏將水腫,你將是明日之星,如此舊事曝光,情何以堪?”


    言罷,小女娃急止淚漣。


    當下飲泣已重,嗝音不斷


    沐玉晴戲謔道:“狀極不佳!可現在欲哭泣我也阻不了你,歸家後再勿這般,毋讓汪師知曉此事。”


    汪韻婷困惑:“何不讓我告白此事予祖父啊?”


    “汝淚水漣漣,假設你爺爺曉悟這一切,他又當怎樣做呢?”


    一語激起千層淚,小女娃無暇在乎貌衰不衰,再次抽咽:“嚶嚶嚶沐沐姐,我不說,不與爺爺提及此事”


    “乖巧!”


    輕拍著小女娃的頭顱,轉瞬瞥見陸允川黯淡的眼神,含笑唇動,無音傳達慰藉:“一切尚好!”


    何言尚好


    陸照川,昔日那位以繪畫天賦比肩於她的才俊,並非愚鈍之人。


    他曾將她視作最為珍重的競技夥伴,繼而變為心中掛念的初戀情愫。他曾經篤信,就算兩人不能共結連理,彼此的精神共鳴必定至死不渝。


    他們會彼此競爭,攜手閃耀在藝術界直至終生。


    然而


    陸照川的視線如磁石般吸附在她右手之上,即使已知其手曾遭創傷的事實。究竟需何等疼痛,何種絕望?


    設想此刻若摧毀他的雙手,他還能夠存續嗎?


    陸照川壓抑思緒,毅然決定送沐雨晴回家,未給對方任何異議的空隙:“如果你不想我去你家,那我送你到小區門口,親眼看到你安全進門,我才會離開。”


    “學長,我沒有”罷了,有時候越是詳述,越發叫人費解。


    於是沐雨晴選擇了坦然接受:“先送芷彤回家吧,之後再送我”


    “好!”


    事實上汪家所在的方向截然相反,小女孩開口提議:“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離得也不遠。”


    她的雙眼哭得像眯成細縫,嗓音低沉如同鵝鳴。如此狼狽,她若獨自回家,有誰能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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