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教授說:“你這些玉佩是全的嗎?”


    我說:“不是全的,還少了幾塊。”


    他點點頭,沒說話。


    我見他神色嚴肅,便問他這些玉佩到底是做什麽用的,能不能給我講講?


    謝教授說:“這東西倒不是個常見的物件,叫做七竅塞,古代一些大有身份的人,為了安定魂魄,要用玉塞住七竅,兩耳、兩眼、兩鼻孔、一口。這種古玉比較少見,一般人用不了,隻有皇室或將相等極有身份之人下葬時,才會用它。”


    我聽說這玉佩是禦用之物,也是暗暗得意,想著等山窮水盡時,還能將這幾塊玉佩換點全國糧票,估計能吃個幾年。


    不過謝教授卻站了起來:“說,你這玉佩有問題。”


    我問:“有什麽問題?是不是少了?”


    謝教授意味深長地說:“不是少了,是多了一個。”


    我一下愣住了。


    金子寒當時明明將玉佩分成了兩份,我們兩個各拿一份,肯定是少了才對,怎麽能多了一個呢?


    謝教授看著那幾塊玉佩,猛然站起身來,不顧外麵還在下雨,死活要走。我和猴子苦勸不住,給他雨傘他又不要,說這次還是硬請假來的,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過來還傘,還是淋雨回去吧。


    最後還是猴子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讓謝教授也學他,頂著大龜殼回去,到地方後把龜殼直接扔掉就行。我雖然有些不舍,但也不好說什麽,便順水推舟將這白龜殼送給謝教授,送他出了門。


    謝教授走後,我和猴子也回去了。


    走出很遠後,我回過頭去,發現黃曉麗還站在門口,一直看著我。


    我也發現,黃曉麗經常會失神地望著我的背影,一看就是半天,好像在回憶著什麽。有時候被我發覺後,她立刻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古怪。


    有時候,我也會有一種錯覺,她看的那個人也許並不是我。


    那個晚上,我正在熟睡中,就聽見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我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外麵又是一連串的尖叫聲,最後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號叫聲,仿佛幾百人一起尖叫一樣,震得整個棚子嗡嗡響。


    我哪還敢再睡,小心翼翼爬起來,偷偷扒著門縫一看,當時嚇得頭發都豎起來了,差點就叫起來。


    這時大雨早停了,慘白的月光透下來,黃河灘上一片清亮,就看見黃河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白霧在河灘上彌散開來,霧氣中影影綽綽,我揉了揉眼,看見遠處的河灘上仿佛站了幾十個人,真的有人!這些人有的光著身子,有人隻穿了褲衩,一個個頭發蓬亂,直勾勾地望著天空,對著月亮號叫著。


    這些人竟然都是挖河的河工,他們一個個目光呆滯,表情猙獰,發出野獸一般的號叫聲,讓我不由打了個寒噤。


    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這些人,恐怕已經不是人了。


    那些人對著天空號叫了一會兒,開始低著頭走來走去,他們走路的樣子也很古怪,好像手腳都僵直了,走起路來歪歪扭扭,在那原地打轉,也有人四肢著地,像野獸一樣在河灘上到處亂爬,讓我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他們會爬到我們這裏來。


    這時候,我發現河灘上還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衣冠整齊,穿著一件白襯衫,筆直站在那裏,望著霧氣騰騰的黃河。


    看他的裝束,明顯不是河工,他的樣子也像是清醒的。


    他是誰?


    我死死盯住那個人,那個人筆直站在那裏,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幹。那些瘋狂的人也很怕他,一靠近他就趕緊連滾帶爬地跑開。


    這時月亮終於從雲層中透出來,斜斜在河灘上鋪開來,那人的身形也逐漸清晰起來,頭上蒙上了一層白茫茫的水汽,看不清楚他有多大年紀。


    就在這時,那個人突然緩緩轉過身來,朝著我這邊笑了一下。


    我嚇了一跳,那個人在朝誰笑?


    難道他竟知道我在這裏偷看他!


    我定了定神,小心朝著窗口看過去,卻忍不住叫了一聲,差點摔倒在地上。


    那個人,那個人,那個人竟然是金子寒那個死人臉!


    我差點叫出來,這個死人臉,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是在這樣古怪的場景中?


    我幾乎不敢相信,再回過頭去看,那個人卻已經轉過身去,朝著黃河走了過去。


    他走過河灘,走到河邊,竟然朝著水中走去。


    我死死盯著他的背影,黃河上漂浮的白霧裹住了他的身體,他向黃河深處緩緩走去。


    這死人臉要幹什麽,難道他要投河自盡不成?


    我想都沒想,隨手披件衣服在身上就要出去,這時就有人突然在後麵拍了我一下。


    我嚇了一跳,差點蹦起來,剛要忍不住大叫,嘴巴就被人捂上了,有人小聲說:“別出聲,外麵炸營啦!”


    猴子按著我坐下,小心地看著外麵的情況,小聲給我解釋,這叫炸營。在野外紮營的軍營或工地,常會出現炸營的事情,往往在深更半夜,軍營或工地裏幾百人甚至是幾千人會突然衝出營地,仰天尖叫起來,這些狂暴的人甚至會互相殘殺,就像集體被惡鬼附身了一樣。


    我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忙小聲問他,這炸營究竟是怎麽回事。


    猴子說,這炸營也叫營嘯,在古代行軍時多有發生。古人認為,這是軍營紮錯了地方,犯了忌諱,擋了陰兵的道,所以軍營的士兵被路過的陰兵勾走了魂。


    當然了,那些都是迷信的說法。現在普遍認為,軍營和工地紀律多,地方小,壓力太大,所以往往一個說夢話,或者夢遊了,就容易引起大家一起跟著發瘋。


    我點點頭,問猴子現在該怎麽辦,這些人這樣會不會出問題?


    猴子說,沒事,讓他們折騰去吧,折騰夠了,就回去睡覺了。


    我這才坐下來,這時想起死人臉,再看看河灘,黃河上霧蒙蒙一片,哪裏還能看見他的半點影子。


    我也有些悵然若失,想了想,還是沒和猴子說,隻問他黃曉麗那邊會不會有問題。


    猴子說,人多的地方容易炸營,你看我們兩個單獨在這兒,就沒事。黃曉麗肯定更沒問題。現在外麵的人都像喝多了耍酒瘋一樣,你現在出去,要是驚了他們,搞不好能把你給活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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