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禍了,文才擋在了依萍身前,一把飛刀藏在袖口。


    情勢一時緊張起來。


    ”不要打,我唱!“


    看著幾個氣勢洶光的保鏢,依萍妥協了,她有勇氣在陸振華馬鞭前麵前說打死我。


    因為陸振華怎麽說也是她爸,還能真打死她。


    但上海灘大佬不一樣,說殺人真殺人。


    文才沒有阻止,擁有歌星天賦依萍去大上海唱歌正可以體現她的人生價值。


    “我唱,我有一首歌,是我根據外國的歌詞亂填的。”


    依萍跳上台拿起話筒,瞬間進入狀態。


    “小冤家,你幹嘛?像個傻瓜……。”


    熟悉的旋律響起,依萍再次表演。


    她的歌淘皮可愛,充滿少女初戀, 心亂如麻的感覺。


    民國時期上海的歌曲都是靡靡之間,唱的是紙醉金迷,歌舞升平,大家今天開心活,莫管明天如何死。


    比如說剛剛紅牡丹那首被唱爛了的夜上海,還有夜來香,玫瑰玫瑰我愛你都是如此。


    動亂年代,藝術生活貧乏,藝人也朝不保夕,如何能醉心創作。


    依萍歌聲清脆,嗓音清亮且不說,最珍貴她能寫詞。


    這在那個年代,還是一名十九歲女學生,天賦就可怕了。


    而依萍是能考入上海音藝術學院的高材生,即便是歌星紅牡丹相比,也自愧不如。。


    一曲唱罷!


    不止秦五爺鼓掌,紅牡丹也跟著鼓掌。


    她也是靠唱歌討生活的,知道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


    “好,你來我大上海,一個月我給你一百塊錢。”


    秦五爺站了起來,給出一個驚人的價格。


    蔡經理也跟著喝彩:“陸小姐,還不謝謝五爺的賞識。”


    紅牡丹說道:“小妹妹,你唱的真好,歡迎你來大上海歌舞廳。”


    一百塊頂七八個苦工累死累活,而依萍站在台上唱唱歌,蹦蹦跳跳就算了。


    傻子才會拒絕,更何況依萍還是來應聘文員。


    但下一秒,依萍淡然一笑:“謝謝各位,秦老爺,我已經唱了,可以走了嗎?我沒有打算在舞廳上班。”


    “為什麽?”


    蔡經理問道。


    “我的自尊不允許。”


    依萍說著,拉著文才出門。


    蔡經理想追,秦五爺一舉手,阻止他追。


    “她遲早會回來的。”


    秦五爺說道。


    剛剛所有人都沉醉依萍的歌聲,隻有秦五爺注意依萍腳上那雙開口的黑皮鞋。


    …………


    文才騎著車,依萍坐在車後麵。


    “為什麽不答應?”


    “我不是說了嗎?我的自尊不允許,我是黑豹子的女兒,陸家大小姐,即使再窮也不會到舞廳當小姐。”


    依萍已經和陸振華斷絕關係,但內心深處,其實是以父親為傲,以陸家大小姐為榮的。


    如同晚清八旗子弟,落魄到要飯,心裏也記得自己的身份。


    “你的房租怎麽辦?要不要我幫你?”


    “我打算明天去紡織廠當女廠,一個月有三十塊錢。”


    民國上海紡織廠很多,進廠很容易,但很累很累。


    不到萬不得已,依萍不會進廠。


    文才沒有說話,隻是低頭騎車。


    一會自行車騎到一處草地,文才突然停車。


    ”累了,我們休息一會。”


    依萍跳下車和文才並排坐在草地上。


    此時正值春季,碧雲天,山映斜陽,一派好風光。


    文才坐在草地上,撥著一根狗尾草,纏在指尖。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文才也輕哼著這首剛剛在大上海歌舞廳,紅牡丹唱的歌。


    依萍也不以為意,因為文才剛剛聽到這首歌,順便學來的。


    文才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種磁性,這首在他唱來,竟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原來文才大哥唱歌這麽好聽。”


    依萍驚訝了一下,她繼續聽文才唱時。


    文才突然收聲,輕聲念道:“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開花落自有時,隻賴東君主。”


    依萍怔怔地看著文才,唱的好好的,怎麽突然念詩了。


    “這首詩是宋朝一個名妓嚴蕊所做,她誤入風塵,身不由己,一身飄零。


    後來她被人所害身陷牢獄,她在獄中就寫下了這首詩給一個大官,大官讀到這首詩,感歎她一生悲涼就為她脫了罪並給她贖身從良。


    嚴蕊因愛詩詞,終於擺脫一生苦命。”


    依萍不知道文才在說什麽,房租已經欠了兩個月,陸家是鬧翻了,工作太難找了。


    進廠還是不進廠?


    很煩,她哪裏有心思關心幾百幾千年前的誤入風塵的可憐的女子。


    文才繼續說道:“其實現在也有一位女子與嚴蕊相同,這名女子原是常州大戶人家的小姐,本來她可以開開心心做大小姐,不料在十二歲時被抽大煙的舅舅賣到了妓院。


    零花墮入風塵,紅顏一生總命苦。


    這女子不甘心,即便淪落風塵,她愛唱歌,她嗓聲柔美,唱呀唱呀,終於被人賞識,擺脫了命運成為一名歌唱家。依萍,你猜這人是誰?”


    依萍搖搖頭,她怎麽能猜到常州一個被拐賣大小姐的事情。


    “我給你一點提示,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說莫非是金嗓子周玄。”


    依萍是搞音樂,哪能不知道周玄大名。


    不過多數隻知道明星歌星的風塵,不知道她們背後故事。


    文才繼續說道:“依萍,她們改變命運,是因為自己的天賦,其實你也可以的。”


    “我媽知道,還有我那些同學會知道的。”


    依萍明白在文才繞彎勸她,但她有她驕傲和底線。


    她可去紡織廠當女工,但不能去舞廳當歌女。


    文才繼續說道:“你就是你,別人如何看其實不重要。再說了憑什麽歌舞廳唱就是歌女,在洋人的音樂會上唱就是歌唱家。”


    “我是陸家大小姐……。”


    “身份隻是一個枷鎖罷了,人人生而平等,沒有人比誰更高貴,陸家大小姐難道就比窮人家的女兒可雲更高貴。”


    “我從來沒這麽想過,如果我這麽想,和那個壞蛋爾豪有什麽區別?”


    可雲與如萍、依萍、夢萍這些大小姐一起長大。


    依萍這些大小姐有書讀,可雲就要喂馬幹活。


    最後,爾豪還仗著少爺的身份騙了可雲。


    生而不平等,是依萍最痛恨的。


    如同她現在和如萍,憑什麽如萍可以戴二十塊的手鐲,她卻要為一點錢到處奔波。


    命運不公,她需要改命,她像嚴蕊,像周玄那般改命。


    而能改變這一切,她隻有唱歌。


    想通了,依萍突然抬頭用美麗大眼睛看著文才。


    眼前這人又老又土,長相還醜,但說話見解比她見過任何人都懂的要多。


    拋開這副醜八醜的身體,那又老又醜身體裏麵藏著一個多麽精彩的靈魂。


    “文才大哥,我決定了去大上海唱歌,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你得做我的保鏢,大上海太亂了,隻有您能保護我。你做我的保鏢,唱歌的錢我們一人一半。”


    無親無依,依萍不願意欠人。


    “剛剛我才被秦五爺的保鏢教訓過。”


    “你是想讓我去唱歌,故意把他們製住的。您是會法術的高人,黑豹子那麽厲害,您都能讓他住院。”


    依萍也不是傻,隻是當時一急亂了心神沒細想。


    “行,不過五十塊太多了,咱們按江湖規矩來,保鏢收雇主收入的十分之一做酬金,你一個月給我十塊錢就行了。”


    文才說道。


    “還有人自降薪水的。”


    “我乃茅山弟子,要守江湖規矩,不能騙小姑娘不是。”


    “我怎麽感覺被你騙了,你不會收了秦五爺的錢,把我騙進火坑吧,說你收了多少錢把我賣了?”


    依萍笑眯眯自然是開玩笑。


    “你是陸家大小姐,黑豹的掌上明珠,身價至少值一千萬,秦五爺哪裏買的起?”


    “哈哈,我跟黑豹子斷絕關係了,我不值錢了,買我不需要這麽貴。”


    “開個價?”


    “一萬塊。”


    “真的,我掏錢了。”


    “你買我幹什麽?洗衣做飯?”


    “買來……。”


    文才不說了。


    “走吧,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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