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是你兒子小時候的玩具麽?”我故意說笑,放鬆一下大家緊繃的神經。


    師父歎息一聲,拿起小劍露出緬懷神色:“這是我爺爺親手給我做的法器,最初確實是當玩具的。你不要小看它了,木劍是用上千年的桃樹心削成,按特定的時日取材、削製、刻畫、祭煉、嵌入斬妖魔符印,要大半年時間才能製作完成。這支箭也是用同樣的材料製成,弓則是用幾百年紅柳製成,柳弓桃箭對鬼邪有很強的克製作用。雖說我這個當師父的不成器,這兩件法器也是祭煉溫養了近五十年……”


    我是第一次聽到師父說起他的祖先,急忙問:“師父,你爺爺一定很厲害吧?”


    師父笑了笑,笑容中掩飾不住的自豪,但很快又顯得有些傷感落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七歲那一年我爺爺就失蹤了,這是他失蹤之前交給我的。以前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麽把這兩件法器製作得如此難看,直到那一次大浩劫來臨我才明白,如果不做得像小孩子的玩具,就無法保存下來了。”


    “難道曾師祖他推算出了會有那場浩劫?”我知道師父說的大浩劫是指文化大革命,但卻有些不信,按他說的時間,曾師祖失蹤時新中國應該還沒有成立呢。


    師父道:“我爺爺失蹤後,我周家還是有很高的名聲,家有良田百畝,便是什麽都不做,兒孫幾代也不愁吃用,你說我為什麽會窮困如此?我父親是被人批鬥整死的,他的所有法器都被人毀了,一件都沒有留下……罷了,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說了。”


    老林奸笑:“你完蛋了,你剛才說的話我都錄音下來了,你這是對國家和政府不滿,心懷怨恨,早晚圖謀不軌,裏通外國……”


    師父立即麵如土色,身體一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我急忙扶住了他:“二師父是跟你開玩笑的,別信他胡扯,現在言論自由了,你到省天安門去說這話都沒關係。”


    老林大笑,得意洋洋,別以為他是救人於危難的大俠,有時候他也會欺負人,就是個老流氓,捉弄我師父更是常有的事。


    師父也沒有跟老林計較,或者是不敢與他計較,開始講一些奇人異事。他家七代都是著名的陰陽先生,經曆的和聽說過的古怪事情當然很多,十天半個月也講不完,隻要他一開講,人人都樂於旁聽。


    我有問起師父的爺爺是怎麽失蹤的,但師父隻是淡淡說曾師祖去找龍脈,一走就沒有再回來,不想多說的樣子。


    我們聽師父講故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半夜,沒有發生任何特別的事,村裏的狗也沒有亂叫,這證明僵屍並沒有進村。一切太正常了,反而讓我們覺得心中忐忑,誰都沒有去睡。


    我坐久了覺得有些累,便向後靠在椅背上放鬆一下,這時我突然感覺有些恍惚,像是有一個人或東西在盯著我,那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就像我瞧不起的人在向我耀武揚威。很快我又發現不止是一個東西在盯著我,而是三種讓我很不爽的氣息在壓抑著我,第一種氣息冰冷而滑膩,第二種氣息奸詐陰暗,第三種凶狠而噬血。


    我突然跳了起來,把其他人嚇了一跳,紛紛問我怎麽了。


    “沒事……”我舉手示意大家不要緊張,然後摁著太陽穴努力思索,剛才那種感覺非常奇怪,就像人很困的時候打瞌睡晃了一下腦袋就清醒了,對清醒之前怎麽進入瞌睡狀態沒有印象。剛才那種感覺雖然是我感應到的,但卻又不像是我經曆的,隻是我知道有過這麽一回事。


    我突然靈光一閃,難道剛才不是我感應到的,而是我身上的狐狸精感應到的?


    師父一直盯著我,從我的表情看出了一些端倪,問我:“你感應到了什麽東西嗎?”


    “是的,有三種不同的氣息,我很難形容……一種是冷冰冰的,濕漉漉的;一種是很陰險、很狡猾的感覺;還是有一種是很霸道、很暴躁、很狂傲的感覺,總之這三種氣息都讓我覺得很討厭,它們在挑釁我。”


    所有人都一臉古怪地盯著我,我媽緊張地問:“是不是又有人在害你了?”


    “不,不,我沒事……”我真不知該怎麽說,因為除了我師父外,別人並不知道我換了一個魄,身體裏麵還藏著一個千年狐狸精。這事要是讓我媽知道了,肯定牽腸掛肚擔心半死,所以我絕對不能說。


    師父問:“是在村內還是村外?”


    我搖頭,剛才那種感覺很模糊,一閃而過,我哪裏能弄清楚?


    師父沉吟了一會兒:“你說的第一種氣息,像不像蛇?”


    我猛然醒悟:“對,就是對著一條蛇的感覺!”


    師父點了點頭:“第二種我知道是什麽了,但第三種猜不出。果然如我所料,不止一個邪物!”


    我也想到了,第二種感覺有點像勝玉婆的眼神,那麽必定是與她溝通的邪物,難怪她詭計百出,狡詐陰險之極,這就叫臭味相投,近墨者黑!


    老林、我奶奶他們麵麵相覷,根本不知道我跟師父在說什麽,老林很鬱悶地問:“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師父終於有了報一箭之仇的機會:“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沒事就睡覺去,看來今晚天下太平了。”


    其他人不明白師父的話,我卻很清楚,三個妖邪之中有一個是勝玉婆的“主人”,勝玉婆今天的行動是受它主使的,所以它們今晚肯定不鬧事,以顯示勝玉婆的偉大和正確。但今天勝玉婆祭的是三棵大樟樹,莫非與這三棵樹有關?我望向師父,他眼中也有一些困惑,顯然他也想不通。


    別人不去睡,我先去睡了,事實上我好幾天沒有睡好,得趁著平靜惡補一下。


    下半夜我睡得很香,沒有做夢,村裏也很平靜。


    第二天早上,全村轟動,都在議論勝玉婆和樟樹神,對她的通神能力和大樟樹的靈感神異讚不絕口,就連許多平時不信鬼神的人也開始半信半疑。很多信徒趕往勝玉婆家,給她家的神位上香,各種禮品堆成了小山,後來還大張旗鼓往她家送了好幾麵錦旗,諸如“有求必應”,“威靈顯赫”、“神通廣大”之類。


    我和師父很無語,真是道消魔長啊,這樣搞下去,除我家外全村人都會成為她的忠實信徒,她要是把予頭指向我,就是我師父也鎮不住了。


    老林心情也很不爽,最後一走了之,他真的與朋友合夥做生意,急著要去南京一趟,已經拖了好幾天了,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他不感興趣。於是他就這樣揮揮手走了,錯過了後來千載難逢的盛會……


    接下來兩天都風平浪靜,勝玉婆沒有鬧事,僵屍老頭就像變成了空氣,無影無蹤了。被僵屍抓傷和咬傷的人也基本沒事了,除了徐鑒茂少了個老爹,別人都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師父是一個很好賭的人,平時跟一群老頭沒完沒了玩“四色牌”,輸贏也就幾塊錢,主要是為了消磨時間。但是玩著就上癮了,這幾天沒有摸牌,全身都不得勁,難得平靜下來,丟下兩本書叫我先背基礎知識,背熟了他再給我講解,然後就去打牌了。


    這兩本書都很舊,快被翻爛了,一本叫做《太清神鑒》,是看相的秘笈;另一本叫《卜筮正宗》,是占卜算卦的書。


    《卜筮正宗》是以八卦六爻加上卦身、世應、用神,結合天幹地支生、扶、拱、合、刑、衝、克、害,五行生克,六神輔助等等進行的分類預測方法,非常複雜,可以推算預測天時、年時、國朝、征戰、地震、婚姻、病症、醫藥、種作、求財、求名、仕官、家宅等等,發展到現代甚至可以用來測股票的漲跌。


    起卦之時,以三枚銅錢合於掌心祈誠禱告所求何事,在地上連丟六次形成六爻組成八卦,按科學的說法,當求測者集中意念時,腦電波向未來發射,通過銅錢的磁場轉化形成八卦六爻,再經過特殊的“公式”推算出結果;按照迷信的說法,是上天或者鬼神指點迷津,通過八卦顯示出預兆……總而言之,這是針對某件具體事情進行精準預測的最正宗占卜術。


    《太清神鑒》為劉伯溫所整理編纂,曆代宮廷密藏不許外傳,是相術界人士夢寐以求的相學寶典。全書共六卷,先總論,後分論,每篇又詳分若幹條目,從手紋、麵相、骨骼等方麵詳細分析,另外還別開生麵從人的姿態、眼神、氣血、語氣、音調、臥姿、腳步急緩等方麵進行吉凶禍福貴賤分析。


    這兩本書有海量口訣和基礎知識需要背記,口訣的意思我開始並不理解,完全是死記硬背,讓我痛不欲生。若幹年後,我有了一台電腦,知道可以用電腦軟件排四柱盤和六爻盤,還可以在線排盤,幾秒鍾就搞定,以前背的口訣完全沒必要了,我淚流滿麵……


    第20章 風波又起


    風平浪靜了兩天,中秋節後的第三天,也就是10月12日又出事了。


    阿桐是個有爸沒媽的孩子,父親好吃懶做,整天喝酒賭錢,到處吹牛,很少管教他,心情不好就暴打他一頓。所以阿桐很叛逆,勉強小學讀完就加入了蝴蝶幫,因體形剽悍,敢打敢殺成為本村蝴蝶幫骨幹人員。


    阿桐那天被我痛打一頓,他老爸自知理虧,沒敢上我家來吵鬧,還怒罵了兒子一頓。阿桐受的都是皮外傷,看上去鼻青臉腫其實沒什麽大問題,擦點蜂蠟,過了這五六天已經基本消腫退淤了。昨天晚上他一切正常,今天早上卻被發現死在床上,而且很快就有傳言,說他是“舊傷複發”死的。


    阿桐的親人氣勢洶洶到了我家,說是我的責任,我隻好去看看。我到的時候屋裏擠滿了人,吳章雅和老範正在檢查屍體,已經報了警,但民警沒這麽快到。


    我看到了阿桐的屍體,圓瞪大眼,嘴巴微張,一臉驚恐絕望的樣子,皮膚帶著點青黑之色,有些腫脹。我不知道他是死了太久變色,還是中了毒,這個我真的沒有經驗,說實話我沒敢細看,而且已經有兩個人在檢查了,老範和吳章雅。


    老範還算是個比較誠實的人,一是一二是二,檢查的結果是中毒,他不知道屬於哪種毒。吳章雅則很肯定地說是中了蛇毒,但全身找不到傷口。幸好兩人的結論都是中毒,於是我打死人的嫌疑就自動消除了,不過阿桐的親人還是不讓我走,要等公安局來人。


    不久就有兩輛警車來了,共五個民警,問明了事情經過之後,由三個民警單獨在一個房間裏審問我,反複問那天打架的經過,以及昨天一整天在什麽地方,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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