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露出了一些莫測高深的表情:“它是鬼,也是動物。”


    我更加不服氣:“鬼是陰物,是靈體;動物是血肉之軀,這完全是兩碼事。”


    “哼!”師父哼了一聲,嘴角微撇露出冷笑,“那麽你說冬蟲夏草是動物還是植物?”


    我愣住了,既然可以有半草半蟲的東西,那麽也就可以有半蟲半鬼的東西,況且我砸碎大海螺時根本就沒有看到血肉,隻有黑氣。


    周潭擺出了師父的尊嚴和權威:“你看到的海螺不是海螺,可能是古代一種像蝸牛的大蟲子,它們可能死了,也可能是沉睡,當有人在附近死去時,靈魂就會寄存在它身上,變成了半鬼半蟲的‘蜮’。”


    小雪也曾說過那是一種蟲,我沒有反對的理由,但很快又提出了一個問題:“那為什麽射中影子會讓人生病?”


    “影子跟人的精氣魂魄有關,施展一些咒法時,隻要對著木人泥偶施法就可以害人,更何況是打中影子?它們生存於極度陰暗之中,最懼陽光,所以中毒之後隻要置身於烈陽之下,陰毒就會消解。”


    我甘拜下風,師父就是師父,經驗豐富,學識淵博,不過我覺得蜮噴出的黑氣致人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關於這個問題是爭論不出結果的,除非有人願意去試試,不過井洞下麵現在也沒有活的蜮了。


    “師父,我感應不到狐狸精了,你說它會不會……”。


    “應該不會,它是像以前一樣沉睡了,遇到一些刺激,或者你陰陽訣有了明顯突破,它就會再醒過來,咳咳……”師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直不起身體,等他的手帕離開嘴時,上麵赫然有一片嫣紅!


    我大吃一驚,急忙扶住他:“師父,你必須去大醫院看!”


    師父若無其事把手帕收進口袋,淡淡道:“我的命我很清楚,沒這麽快死,你緊張什麽?”


    我急了:“可是,可是你現在……”


    師父道:“我這是十幾年的老毛病了,也不是第一次咳出血,真的沒什麽事,你還沒有緩過氣來,我先回去了。”


    師父根本不由我多說,固執地不讓我送,獨自走了。我感覺他的腳步有些虛浮,腰更彎了,頭發也更多白色的了。


    我不知該怎麽辦,如果他肯戒煙,肯去大醫院治療,是有可能治好的,聽說現在肺結核已經可以根治了,但是他就是不肯去大醫院,沒有人能說服他。


    我去找老林和吳章雅,老林不在,吳章雅說他也沒有好辦法,中醫講的是三分治七分養,我師父不肯戒煙,誰能治了好?


    吳章雅還說出了兩個很打擊人的理由:“你師父不戒煙是因為他活得本來就沒有什麽意思,要是連煙都不抽就更沒意思了;他不去醫院是因為他花不起錢,醫院可是個燒錢的焚化爐啊!”


    原來師父不肯去醫院是沒錢,我早就該想到了!


    我的心非常沉重,如果我有錢,我就可以大包大攬把師父帶去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但是我現在沒有錢。這幾年我幾乎就沒有收入,自己家要花錢,有時孝敬一下師父,最近為了給林梅辦戶口也花了些錢,我幾乎是窮光蛋了。


    我想到了藏寶圖,但藏寶圖上麵完全沒有文字,根本不知道在哪個省市,短時間內怎麽可能找出來?想要找到寶藏,先得花上大量的金錢、時間和精力,無論哪一個我都傷不起。


    吳章雅給我開了個新的藥方,我去藥店買了幾濟,然後與林梅一起送到師父家裏。進門的時候,我看到師父正在研究坤卦玉符,桌子上擺滿了他畫的符文。


    師父病得這麽重也不休息,而且之前急著叫我上山找曾師祖,難道他真的時日無多了?


    第13章 身入江湖


    師父聽到我腳步聲,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研究手裏的符文。我忍不住說:“師父,你現在要好好休息。”


    “嗯,我不累。”師父應了一聲,有些失望地說,“我用各種手訣、步罡、咒語試過,都沒有動靜,憑我的能力怕是不能解開它的秘密了,玉符你帶著吧,對你練功有好處。”


    我急忙說:“師父你留著慢慢研究,不用心急。”


    “這個符文我已經記得滾瓜爛熟了,還是你拿去,等你修為更高了,可以試試用靈氣來感應,咳咳……”師父把玉符遞給我,說著又不停地咳起來。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師父,有沒有什麽法術可以治你的病?”


    師父立即道:“我說了我沒事,十幾年了都死不了,現在也死不了,你們兩個都回去吧。”


    “你傳我的轉移符可以把金錢癬、腫瘤轉移出去,那麽應該也有別的法術……”


    師父極少生氣和罵人,這時卻勃然大怒,吼道:“我說了我沒事,你想要咒我死是不是?快滾,快滾,咳咳……”


    我不敢再惹他生氣,與林梅急忙退了出去,在門外聽到師父咳停了才繼續往外走。到了大門外林梅問:“為什麽師父這麽生氣?”


    我深默了一會兒才說:“師父認為一個人受苦受罪,是由自己前一世或年輕時做的壞事造成的,受苦是上天的懲罰,是一種清洗罪惡的過程,如果有人治好了他的病,就要代替他承受惡業,他怕他的惡業會落到我頭上,所以不允許我救他。”


    林梅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言論,琢磨了一會兒又問:“這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苦笑著攤了攤手,“因果報應是佛教的說法,幾千年下來佛教的影響已經無所不至,每個人多少都有些相信,可能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我覺得這有可能是懦弱的人逃避的借口,或是和尚麻痹世人的說法。有些人殺生千萬,最後卻名垂成古成了偉人;有的人一生與人為善,卻總是被人踩在腳下不得翻身,這證明強者生存的道理……我們不是和尚,不應該持這種消極的想法,應該努力去做得更好。”


    林梅連連點頭,我接著說:“當年是師父拚著老命把我救過來的,否則我就算沒有死也還躺在床上不能動,我現在的所有一切都是他賜予的,所以隻要有辦法救他,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付出。但是他從來沒有教過我損傷自己救別人的辦法,我不知該怎麽辦。”


    “吳伯伯不是精通醫術嗎?”


    我搖頭歎氣:“這是老毛病了,中醫要靠慢慢調養,師父不肯戒煙也不配合治療,要西醫才能更快治好,但是他不肯去大醫院,主要是沒錢……”


    沒錢,沒錢我為什麽不去賺錢?我像一個傻子突然清醒了,是師父救了我的命,又教了我一身本事,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師父受病痛折磨甚至死去?用師父教的本事賺錢為師父治病,這才是天經地義的事!在鄉下不容易賺到錢,必須進城去找一些大商人、大老板,為他們解決問題才能在最短時間內賺到足夠師父看病的錢。


    林梅也讚同我的決定,回家對我媽一說,我媽也支持,時間不等人,病情也不等人,於是我決定明天就動身,這件事就瞞著我師父。過了一會兒我又去找師父,說要進城“曆練”,師父不僅沒有阻擋還很高興,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到了需要曆練的時候了。


    臨行前師父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我們作為陰陽師,泄漏天機太多,總會影響自己或者子孫。我家能夠傳承七代,這是祖宗積了德,但是到了我這一代落到這個地步,也證明了泄漏天機不會有好結果,這是必然的,所以我不怨天地鬼神,不怪國家政府,更不恨欺壓我的人。我這個病你不要操心,操心也沒有用,你就放心地去吧,記著師父的話,凡事留點餘地,多行善積德,少替別人擔因果,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以出手……”


    師父一向是很囉嗦的,這一次話也很多,而且幾乎都是以前不止說過一次的話,但我這一次沒有覺得他囉嗦,反而有些傷感,感覺就像是他在給我交代遺言一樣。


    第二天早上我就走了,照顧師父的任務交給了林梅,幫師父煮飯、煎藥、洗衣服之類。雖然我有些舍不得與她分離,但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再說也不是離開太久,到了城裏賺到錢我就會買個手機或者傳呼機,她可以用村裏的公用電話與我聯係。


    我把藏寶圖和坤卦玉符帶在身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怕這兩件東西留在家裏有可能給家人帶來禍害。


    最初我是準備去溫州的,那邊有錢的大老板多,但老林建議我去福州,他的老家在福州,還有幾個親人和朋友,有熟人總比完全陌生的地方強。最終我接納了老林的建議,並從他那兒拿到了一張聯係名單。


    我坐長途汽車到了南平,剛好趕上了“武夷快”,這是當時福建最快最好的空調火車了,直達福州。反正火車票也不貴,咱也當一回土豪吧。


    一路上我心中並不平靜,我學的東西很雜,都不太精通,缺少實踐經驗,而且小雪沒有反應不能幫我,我擔心自己賺不到大錢。我身上總共隻帶了五百多塊錢,城裏花費大,要是賺不到錢,可能連自己生活都成問題。


    到達福州火車站是下午四點左右,走出車廂立即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簡直像活蝦掉進了開水裏。我還真沒想到福州這麽熱,不僅熱還悶,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體表這種燙人的感覺連陰陽決都不容易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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