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愣怔了一秒鍾,三人幾乎同時衝了上去,因為門口太窄,結果進退不得,堵成一團。


    眼看傅佳佳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臉憋得通紅,舌尖直往外伸。


    二筒急了,手肘向兩邊猛地一撐,將胡貝朵和梁風荷推了個趔趄,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他鎖死傅佳佳兩條腿,憑著一股蠻力往上一推一抬,終於把人解救了下來。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沒有半點拖泥帶水,摔坐在地上的兩個人全都看呆了。


    連嚇帶扼,傅佳佳儼然有進氣沒出氣,整個人軟綿綿的,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躺在地上,臉色煞白。


    “我來!”梁風荷參加公司團建的時候,學過不少急救知識,此時派上了用場。


    她跪在傅佳佳身側,先將對方的頭墊高,然後解開衣領,確保口鼻通暢,隨後雙手疊放胸口,開始有節奏地按壓。


    胡貝朵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又驚又怕,完全沒有了平日的雲淡風輕,嚇得五官都挪位了。


    她腿腳發軟,站也站不起來,哭喪著臉,上下牙止不住地打顫:“不會……不會……已經死了吧?”


    二筒想幫梁風荷,卻不知道從何入手,隻能站在一旁幹著急。


    聽胡貝朵這麽說,心髒頓時揪成了一團,仿佛被一隻手死死捏住,喘氣都費勁。


    他黑著臉,粗聲粗氣道:“不可能,死不了。”


    這話是說傅佳佳,也是在說自己。


    原以為人生已經跌入了山穀,怎麽也該化繭成蝶鳳凰涅盤,沒想到後麵還有十八層地獄等著!


    青年養老院才開了幾天,如果真鬧出人命……


    一刹那,他想到了躺在山坡上的爺爺和爸爸,頓生萬念俱灰之感。


    心想若是傅佳佳救不回來,自己也別活了。


    好歹在另一個世界,不用這麽艱難,起碼還有知冷知熱的親人。


    萬幸,在梁風荷的努力下,傅佳佳終於醒轉了過來。


    她悠悠睜開了眼睛,怔忡地看向四周。


    當眼神瞥到頭頂那條蕩來蕩去的圍巾時,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情緒猛然決堤,開始放聲大哭。


    梁風荷本不是專業人員,剛剛施救全屏一口氣托著,此時見人沒事了,緊繃的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


    她癱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才察覺貼身的衣服全都濕透了,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傅佳佳泗淚橫流,披頭散發,脖子上還有一道明顯的紅痕,看上去比女鬼更駭人。


    胡貝朵的機靈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蜷縮在牆角處,一句話也不敢說。


    哭鬧、驚懼、害怕、疲憊……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個個生鐵做的秤砣,一個接一個疊加在二筒的心頭。


    理智告訴他,作為青年養老院院長,他應該以顧客為上帝。


    不該管的事別管,不該說的話別說,不該惹的人別惹。


    大智若愚,難得糊塗。


    但從感情上出發,他卻半點也忍不了。


    眼看臉越漲越紅,呼吸越來越粗重,整個人都要憋炸了。


    傅佳佳卻毫無察覺,依舊哭得驚天動地,一聲高過一聲。


    “閉嘴!”二筒終於爆發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吼一聲,指著傅佳佳,怒氣騰騰,“你有完沒完!”


    陰沉的臉,緊緊擰死的眉頭,一張比羅刹更凶狠的臉。


    傅佳佳果然被嚇住了,連帶著眼淚都生生被逼了回去。


    橫在臉頰上的淚珠失去了奔騰的勇氣,齊齊集聚在下巴處,謹小慎微地懸著,甚至不敢掉落。


    入住幾天,胡貝朵還是頭一次見二筒如此凶神惡煞。


    擔心他衝動之下做錯事,她趕緊強撐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走了過去,小聲勸道:“哥……筒哥……你別生氣……”


    “我能不生氣嗎?”反正已經撕破臉,二筒也豁出去了。


    他狠狠瞪著傅佳佳,大手一抬,粗魯地將她拽到門外,指著場院老宅痛斥,


    “我家這房子,傳了一百多年,世世代代清清白白。你打聽打聽,整個天堂坳,誰不讚一聲風水寶地?”


    傅佳佳被其強大的氣場震懾住了,被拽得身體歪斜,也不敢反抗,更不敢插嘴,隻縮頭乖乖聽著。


    “我從小在這長大,進城奮鬥十幾年,上個月……對,就是上個月,經營兩年的奶茶店沒了,爺爺也沒了……”


    二筒不管傅佳佳能不能聽懂,他隻想痛痛快快宣泄一場,


    “一夜之間,什麽都沒了,隻剩下這個老宅。開了家青年養老院,好不容易又看到一丁點兒希望,你又莫名其妙鬧自殺!”


    說到傷心處,二筒有些哽咽。


    他抹了抹眼角的濕意,“憑什麽?我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憑什麽你要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唯一的希望?”


    剛剛驚悚的一幕再次浮現在眼前。


    他愈發憤怒,心頭像是燃起了一把火,扯著傅佳佳就往場院外走。


    下一秒,直接將人推出了大門。


    “青年養老院不歡迎你,東邊有山,西邊有河,想尋死,死遠點!滾!”


    最後這一聲振聾發聵,幾乎用盡了全部力氣,連帶著花草樹木都跟著顫了三顫。


    傅佳佳才生完孩子,由於沒有經驗,心理準備不足,因此有產後抑鬱的症狀。


    老公心疼,婆婆理解,娘家媽束手無策,隻能以淚洗麵。


    他們真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突然變得如此喜怒無常?


    在家裏,沒人敢大聲說話,生怕哪句不對了,刺激到她。


    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新手媽媽,就像被罩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玻璃罐子裏,崩潰痛苦歇斯底裏。


    明明是最親密的人,卻仿佛生活在不同的緯度。


    誰也理解不了誰,誰也介入不了誰。


    小半年的時間裏,傅佳佳麵對的不是“百依百順”,就是“謹小慎微”,連吵架都找不到對手。


    她覺得自己慢慢化成了一塊麵團,不管怎麽掙紮,也掙不出棱角。


    沒了形狀,也沒了靈魂,如同一具空殼,死氣沉沉,行屍走肉一般。


    此時,二筒這麽一頓劈頭蓋臉,那顆懨懨的心髒突然被猛捶了一下。


    久違的倔強衝破沉屙,一絲一縷從泥沼中鑽了出來。


    傅佳佳挺了挺脊背,雙拳緊握,憤怒地盯著二筒:“你竟敢罵我!我要投訴你!”


    “投!不投你是孫子!”二筒狠啐了一口,“都要死了,還這麽事兒逼!”


    “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


    傅佳佳的戰鬥力徹底被激活。


    她衝著二筒破口大罵,一改之前的悲悲戚戚,如同一個生猛的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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