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算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官殺混雜,羊刃掌權,通俗地說就是命很硬,確實不怕她克。但是你們八字互相衝克,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她克不了你,就是你克了她,你跟她在一起還沒多久,就已經害她變成了這樣……”


    我像是被當頭敲了一棒,我可以不相信算命看相,但是凝芷中了蠱毒,吃了那麽多苦,確實是我害的。而且以後我肯定還會給她帶來災難,我是一個大麻煩,又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如果在一起我隻會給她帶來傷害,不能給她幸福,那麽我有什麽理由拉著她不放?真愛一個人就是想要讓對方幸福快樂,如果我隻會給她帶來傷害,還不如離開她。


    可是我離開了她,她能快樂嗎?我相信她和我一樣,失去對方就會陷入痛苦的無盡深淵。在感情上我們是不可分割的,在一起才有快樂和幸福;在命運上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在一起隻有傷害,那麽我該怎麽辦?


    心裏走和留兩個念頭劇烈交戰,我完全混亂了,連秀姑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連天黑下來了也不知道。我一直認為我們的感情是能經曆任何考驗的,縱然是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不能讓我們分開,但是現在我動搖了,我要為她著想,離開的想法漸漸壓過了留下的想法。


    天際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消失,無邊的黑暗開始籠罩下來,就像我的心情一樣。


    暮色中一人沿著田埂盈盈走來,嬌弱似欲被晚風吹去,我急忙跑過去扶住了她:“天黑了,你怎麽一個人跑出來?”


    段凝芷嗔怪地白了我一眼:“你一個人在這裏發什麽呆,知道天黑了也不回家!”


    我極力保持平靜,強裝笑容:“沒什麽,夕陽很美,我看呆了。”


    段凝芷盯著我問:“我師父跟你說了什麽,讓你這樣失魂落魄的?”


    我急忙道:“沒事,沒事。”


    段凝芷幽幽歎息一聲:“我知道,她一定是說要我接掌門派,不能嫁人……這事她以前確實有跟我提過,但並不是強製的,我可以選擇。我,我寧可對不起她,也不能對不起你。”


    我的心一陣陣刺痛,她越是對我好,我的負罪感就越重。現在她的身體很虛弱,蠱毒隨時都會發作,不能受刺激,所以我不敢對她說太多,隻能“嗯”了一聲,說風大了,扶著她回屋裏去。


    秀姑係了圍裙在廚房裏炒菜,看上去與普通婦女沒什麽兩樣,誰能想到她是青蚨門的掌門人?雖然我還沒有看到她的本事,但由徒及師,可以推測出她有役鬼神、通幽冥、起死回生之能。我突然想到,也許剛才她是在試探我的誠心,不論我們命運如何衝突,她都有化解的辦法,隻要苦苦求她就行了。


    這裏隻有秀姑一個人住,不一會兒飯菜做好了,三菜一湯,都是素的。我們落座之後,秀姑說:“我長期吃素,飯菜清淡,多有怠慢了。”


    我急忙說:“沒關係,我也經常吃素。”


    段凝芷偷偷對我做了個鬼臉,不料被秀姑發現了,她對段凝芷說:“你現在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東西,海鮮之類更不能碰,切記。”


    我一直想問段凝芷的病情,都沒有合適的機會,這時正好提出來:“前輩,凝芷身上的蠱毒……”


    秀姑道:“吃飯時間不要聊天,吃完再說。”


    這話很不客氣,我知道她還是想要趕我走,看在凝芷的分上我忍了。段凝芷在桌下輕輕碰了一下我的腳尖,給了我一個歉意的眼神。我笑了笑表示沒關係,隻要她對我好,再多難堪我也要忍了。


    三人默默吃飯,氣氛有些尷尬,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自從去年遇到老騙子,蒙他指點之後,我察顏觀色的能力大幅提升,隻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這個人的八成性格。但是到現在為止我完全看不透秀姑,她看起來很斯文,端莊秀氣,舉止優雅,說話細聲細氣,從表麵上看是一個很柔弱的婦女。但是她處理事情的的方式,說明她非常自信,非常強硬,深沉如水潭,我揣磨不出她的真正喜怒和用心,是真的為了我和段凝芷好,還是別有用心。


    像上戰場一樣把飯吃完,秀姑拒絕我幫忙收拾,叫我們去客廳等她。


    段凝芷拉著我走到大廳門口,深情地凝視著我低聲說:“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我微笑搖頭:“沒關係,這不算什麽委屈。”


    “我覺得師父是在考驗你和我,我們一定要堅持住。我忘了告訴你,我有好幾個師姐和師妹,她們修為高又能幹,從她們之中挑出一個當掌門,比我當掌門更好,所以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我點了點頭:“你師父以前有說過你在家會克父母嗎?”


    “有,所以我很少跟我爸媽一起住,拉開距離會減輕刑克。”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這麽說來秀姑沒有騙我,她真的會克父母和丈夫,她克不動我,我就反過來克她,長期在一起無論是命理上還是現實中我都會給她帶來傷害。自古紅顏多薄命,似乎太漂亮的人命運都不好,她已經夠可憐的了,我怎能再害她?如果我離開她,在她師父的監護之下,她就不會受到傷害……


    一個我絕對不願意的念頭迅速占據了我的心:我要離開她,治好了她的蠱毒我就離開!實際上我們認識還沒有多久,正如秀姑說的隻是頭腦發熱,也許她會痛苦一段時間,會恨我,但最終會忘記我,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想要到離開,我心裏一陣陣錐刺般疼痛,但是隻要能讓她平安幸福,任何事我都願意去做,我會把愛藏在心底最深處,一生默默守護著她。


    也許是段凝芷感應到了什麽,搖了搖我的手:“你怎麽了?”


    “沒事,沒事……可能是有些累了。”我不敢直視她秋水般的明眸,轉開了眼光。


    “我師父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沒,沒說什麽。”


    我的眼光再回到她臉上時,發現她的眼神有些憂鬱,表情有些惆悵,我們認識以來即使是在麵臨瞬間毒發身亡那一刻,她也沒有這樣陰鬱過。


    第三章半夜女鬼來


    我正想安慰段凝芷幾句,秀姑從廚房出來了,嚴肅地對我們說:“我對蠱毒了解不多,看不出來她中的是什麽蠱,隻能用我自己的辦法試一試。今晚蠱蟲快要發作之時,我施法誘使它們進入沉睡狀態,然後再慢慢想辦法。能不能成功還是未知數,不排除有可能會刺激蠱蟲更劇烈活動……所以凝芷你最好打電話給你父母,告訴他們實際情況;小許你要給我們護法,不許任何人和動物驚擾到我們。”


    “是!”我應了一聲,雖然她說得很嚴重,但是她精通命理,能算出段凝芷的命運,她如此從容鎮定,就說明凝芷能邁過這個坎,所以我並不是太擔憂。


    段凝芷大概也跟我一樣想法,說道:“我會給他們打個電話,但我覺得沒有必要讓他們知道真相嚇個半死,我對師父有信心!”


    秀姑不置可否,帶我們到了樓上。樓上一個房間內設有法壇,神龕上掛著一張舊畫,畫中有一個道裝打扮的女子,容貌端莊姣好,一隻手以指尖托一隻青蚨蟲,衣袂飄飛似欲淩空飛去,雖潦潦數筆卻極為傳神。


    供桌上放著筆墨朱砂紙硯,桃木劍、招魂幡、小弓箭、招魂鈴、五色旗之類應有盡有,有些東西我從來沒有見過,叫不出名目。兩側牆壁上層層疊疊掛著數不清的錦旗,有新有舊,或寫“神通廣大”,或寫“妙手回春”,或寫“仁心仁術”,不一而足。落款大多是某某村民,但也有少數是某單位,其中有一麵錦旗還是以某個官方單位的名義送的。


    我肅然起敬,看這樣子青蚨門的人為村民們排憂解難,做了很多好事,我對秀姑的惡感下降了許多。


    秀姑領著我們對神像拜了幾拜,轉身對我們說:“眼下隻有這一種辦法可以試一試,隻能試一次,如果失敗蠱蟲就不會再上當了,所以絕對不能出岔子。施法時不能受到幹擾,不能有很大的聲響,你們有帶手機的話先關了,無論是誰來敲門都不要理會,任何事情都等施法結束了再說。”


    “是!”我應了一聲,暗下決心,就是豁出了我的命不要,也要保證她們不受打擾。


    這裏是鄉下不起眼的地方,半夜三更,又把門窗關起來了,不可能有人會進來吧?


    這個房間四周嚴密,上麵有天花板,隻有一個門和一個窗戶,把門和窗戶關住,就是老鼠都進不來。


    想到老鼠我有些擔憂,怕關鍵時刻有什麽野貓或者老鼠跑到屋頂上麵搗亂,瓦片的屋頂可能會發出較大響聲。為了以防萬一,我隻能勞駕喵太帶傷工作了,以它的威風不需要做什麽,隻要往屋頂上一坐,足以威懾其他貓和老鼠不敢靠近。


    “喵太,無論如何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要跑到其他地方。”我再三交代它,它答應了。


    秀姑叫我幫忙拿了草席、毛毯和棉被鋪在房間中央,然後她去沐浴更衣,外麵穿的是一件像道袍的黑色袍子,黃色絲帶束腰,腳穿平底布鞋。她和段凝芷進了房間,我給了段凝芷一個深深的鼓勵的眼神,關上了門。我拿了一個手電筒守在門外,樓上樓下我都細仔檢查過了,該關的門窗早已關好。


    房間裏麵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我很緊張,既怕秀姑施法失敗,又怕施法成功了我沒有理由留在這兒。現在想一想都後怕,一天時間之內,她被江相派的殺手追趕,兩次中毒瀕臨死亡,這都是我害的。要是她繼續跟我在一起,下一次還能這麽幸運嗎?我沒有能力對抗江相派和百消門,還有傲邪,我保護不了她還會給她帶來危險,離開她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離開了她,我該去做什麽?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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