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主任一進門就給調高了空調溫度,雖說已經過了大暑,但醫院附近山林多,晚上比較涼爽。


    薑珂擦頭那件白大褂是任主任今天剛換下來的,保潔每天早上會來收一次。


    也許是穿身上穿得久了,除了消毒粉的味道,薑珂還聞見一股很好聞的味道,非常清冷的味道,像海鹽加了薄荷的那種感覺。


    薑珂記得上課的時候老師講過,氣味是動物賴以生存的重要信息之一。


    動物通過氣味尋找食物,區分敵友,趨利避害,辨別道路,追求配偶,傳遞信息。


    而人類靠鼻腔粘膜上大約500萬個嗅覺細胞,能區分出2000~4000種氣味。


    氣味對人的生理、心理有十分明顯的影響:有的氣味使人精神振奮、心情舒暢,並能引起令人愉快的聯想;有的氣味卻使人惡心、煩悶、抑鬱和引起不愉快的聯想。


    這件白大褂上麵的味道就很好地安撫了薑珂。


    薑珂甚至有些想問任文斯這是哪個牌子的洗浴產品。


    這味道有些上頭。


    發散了一下思維,薑珂很快就把今天晚上撞鬼這件事的恐懼忘了五成。


    薑珂抬眼看了一下坐他旁邊一直沒有離開的任文斯,就像是上學遲到了,隻有你一個被抓和有個人跟你一起被抓感覺是不一樣的,一個人被抓的時候恐懼居多,兩個人被抓的時候就不帶怕的,想著再慘還有個人給你墊底,或者是,他都不怕我怕啥。


    薑珂現在就是這種心理,雖說還是怕的,但任主任都沒慫他慫啥,更別說那東西還被他拿噴水槍呲過,更不用怕了。


    從後知後覺到自我安慰,薑珂從小到大心理素質都很好。


    薑珂安慰完自己,突然才想起剛剛任主任腳脖子好像被那黑霧纏了一下。


    於是薑珂眼睛往任主任褲腿上瞥了一眼,問道:“主任你腳脖子咋樣了?”


    任主任也低頭看了一眼,臉上依舊是那一副淺淺淡淡的表情。


    他說:“沒什麽事。”


    薑珂不太信,還想上手扒拉一下:“我看看。”


    任主任抓住了薑珂亂摸的爪子,開口解釋道:“它還傷不了我。”


    有這句話薑珂就放心了,畢竟那黑霧就和硫酸似的,啥東西被纏一下就被腐蝕咯,薑珂怕任主任腳上要是被燒出個洞什麽的就不好了。


    薑珂於是就不再多說啥,手上掙了一下,從任主任掌心抽回自己的手,伸手去夠桌上的水杯。


    “主任,”薑珂喝著任文斯剛打回來的熱水,開口問:“今天晚上那個‘東西’,是啥?”


    任文斯保持沉默。


    於是薑珂準備加一把火:“主任,你看,我今晚還跟你一起上手抽她了,怎麽說都是過命的交情了,瞞著誰也不能瞞著我呀!”


    薑珂說完,任文斯低垂的睫毛抖動了一下,薑珂知道任主任開始動搖了,又說:“任哥,說說唄!


    任文斯看了他一眼。


    薑珂趁熱打鐵,一口一個脆生生的“哥、任哥、任大哥”,笑得像個狗腿子。


    任文斯被他磨得受不住了。


    薑珂眼珠子一轉,做了退步:“哥,要不我問你來答吧!”


    任文斯答應了。


    薑珂:“那東西是什麽?”


    任文斯:“怨靈。”


    這個回答讓薑珂有些疑惑,於是他壓低聲音問:“怨靈是鬼嗎?”


    任文斯思考片刻:“不是。”


    兩人對視片刻,任文斯解釋道:“怨靈是一種能量場,我們把一個人看作一個能量源,每個人在消耗能量的時候也在製造能量,比如情緒是會相互感染的,一個人的壞心情會傳染給身邊的人,這種負麵情緒在產生以後便會一直存在,並且會像病毒一樣感染更多的人……”


    薑珂聽得很認真,喃喃道:“這不是踢貓效應嘛!”


    任主任組織一下語言,說:“你也可以這樣理解,我們把這種情緒傳遞看作踢貓效應,當一個人的情緒變壞時,潛意識會驅使他選擇下屬或無法還擊的弱者發泄。這樣就會形成一條清晰的憤怒傳遞鏈條,最終的承受者,即‘貓’,是最弱小的群體,也是受氣最多的群體,因為也許會有多個渠道的怒氣傳遞到它這裏來。”


    任文斯:“怨靈就是這隻‘貓’,它是人類負麵情緒的集合體,當怨氣達到某一個特定值的時候,怨靈便產生了。”


    任文斯:“負麵情緒有很多種,產生的怨靈類型也不盡相同,怨靈產生之後並不能離開誕生地,它隻能依附在人類身上,一般情況下產生的怨靈並不難對付,陽光會‘蒸發’它們的能量,直到怨靈消散。”


    任文斯:“如果怨靈進入人體,比如‘怒靈’,就是人類怒氣的集合,被寄生的人類會變得暴躁易怒,並且在這種情緒的支配下會製造更多的‘怒靈’,它的能力也會越來越大,這種情況下隻能將那怒靈打散收服,否則等它長出氣候,就產生各種惡行案件。”


    任文斯說得很慢,薑珂也一點點把思緒理清。


    就是說,怨靈是人類的負麵能量的集合體,可以把它理解為地縛靈,造成的影響可以分為兩類,第一,沒有進入寄生人體內,會自然消散;第二,進入寄生人體內,變強大,需要收服怨靈。


    薑珂問:“是不是所有怨靈都怕水?”


    任文斯看了薑珂一眼,沒有開口。


    薑珂磨了他一會,任主任愣是一個鋸了嘴的葫蘆,不開口了。


    被問得煩了,冷冷冰冰說:“我不知道。”


    實際上任文斯確實不知道,人類無法對付怨靈,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怨靈並沒有實體,所以大部分的物理攻擊對它們來說是無效的,而它們驅動的怨氣則能給人類帶來傷害。


    人類和怨靈之間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然而薑珂今晚的舉動卻是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思維禁錮。


    薑珂冷笑,嗬,狗男人,這不是被我套出話來了嗎?


    隻是這說話隻說一半,挑起爺的好奇心又不拿它放回去,任文斯你就是個渣男!


    薑珂還是很好奇,但任文斯不再開口,這一晚上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夜班一直值到早上八點,薑珂坐公交回去,到家的時候都快九點了。


    進門先是逗了一會狗,花了十五分鍾,耐著性子陪菜頭遛彎,解決狗生問題。


    菜頭的精力實在是太旺盛了,薑珂有些受不住了,拉完粑粑後菜頭扯著牽引繩想撒丫子跑幾圈,最後被薑珂暴力鎮壓。


    回來就衝了個戰鬥澡,薑珂吸取了上次的教訓,認認真真吹完頭發,並且煮了一碗熱湯,就著陪菜頭溜圈時買回來的幾個包子,喝完才上床睡覺。


    昨晚發生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導致薑珂的腦神經一直處於活躍的狀態,躺了好一會都沒能睡著。


    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些東西,薑珂睡著的時候是笑著的。


    一覺睡到下午兩點多,薑珂套了一件白t,穿著短褲人字拖出門買菜。


    出門的時候差點被正午的日頭給曬化。


    薑珂住在疾控中心後麵的家屬院,前麵一條街道還算繁華。


    薑珂被曬得不行,低著頭進了一家超市,超市的人有些少,進門的時候薑珂看見售貨員在偷偷打盹。


    超市還算大的,開了空調,薑珂在風口站了一會,感覺人活了過來。


    薑珂去生鮮區逛了兩圈,菜葉子有些焉巴,看起來不是很新鮮的樣子,都是些被挑剩下的。


    稱了些豆角,挑了兩個西紅柿,又去拿了一塊肉,家裏的大蒜快沒了,薑珂又拿了兩顆蒜。


    逛完生鮮區,薑珂又去屯了點調料。


    午飯吃的是豆角炒肉末還有糖拌西紅柿,飯蒸的有點多了,薑珂吃完撐的不行,沙發上躺了會,扣了頂鴨舌帽,準備帶在他旁邊撕紙玩的菜頭去不遠處的森林公園轉一圈。


    菜頭!”


    認認真真撕紙玩的菜頭已經養成條件發射,聽見薑珂喊它,抬起腦袋“汪”了一聲。


    薑珂懶懶散散晃了晃手上拿著的牽引繩,說:“過來,爸爸帶你出去玩。”


    菜頭狗眼一亮,躥下沙發繞著薑珂打轉,尾巴甩得跟個無敵風火輪似的。


    薑珂摸了摸狗頭,套上牽引繩帶菜頭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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