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山上,驅散了些許陰霾。單孤刀的墓碑在燦爛的日光下靜靜矗立。


    方多病站在墓碑前,轉頭望向身旁的李蓮花,神色急切而又帶著幾分執拗,高聲說道:“李蓮花,你能不能好好地和我講講我師父和舅舅的事情?”他眉頭緊蹙,雙眼緊緊盯著李蓮花,滿是期待與渴望。


    李蓮花的目光凝視著墓碑,緩緩開口:“那時啊,單孤刀才十幾歲,在街頭苦苦地謀求生存。”他的眼神飄忽,仿佛回到了那個艱難的歲月,“那時候的日子,暗無天日。他撿到了年僅四歲、孤苦無依的李相夷。每次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吃的,他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就給了李相夷。哪怕被人發現後遭人暴打,他也愣是用自己的身軀緊緊護著身下的李相夷。就那樣,日子在困苦中慢慢流逝,後來他們有幸遇到了師父漆木山,這才被師父慈悲地帶回去收養。” 李蓮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愧疚之色。


    “他們一同習武,李相夷起初心裏對這個師兄充滿感激。”李蓮花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奈何,他性格過於桀驁不馴、狂妄自大。隨著年歲漸長,更是變得目中無人、不可一世。最終,竟生生把他的師兄給氣跑了。所以啊,李相夷說到底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家夥。” 李蓮花眉頭緊鎖,表情複雜。


    方多病一聽,氣得猛地轉過身,麵對著李蓮花,大聲喊道:“李蓮花,你休要亂說!我師父絕不是這樣的人!”他雙手緊握成拳,臉漲得通紅。


    李蓮花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方多病,你先別激動,聽我說完。”


    方多病怒目圓睜,吼道:“我怎能不激動?你把我師父說成這副模樣!”


    李蓮花神色黯然,繼續道:“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李相夷因為自己的狂妄,惹下不少禍端。”


    方多病聲音顫抖著說:“可他也做過許多好事,行俠仗義,幫扶弱小!”


    李蓮花沉默片刻,緩緩道:“或許吧,可他對師兄的傷害也是事實。”


    “你胡說八道!我師父才不是像你說的這樣!”方多病瞪大了眼睛,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大聲吼道,“我小時候不過是個隻能坐在輪椅上、一無是處的廢人,可師父他都會耐心地鼓勵我習武,對我這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都能如此關懷備至,怎麽可能是你口中那種自私自利的人?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因為舅舅單孤刀的死,才毅然決然地和金鴛盟決一死戰的,絕對不可能是你說的那種人!”他惱怒地反駁著,為了證明李相夷的為人,急切地說著一連串的例子。


    李蓮花的目光緊緊凝視著墓碑,思緒卻如脫韁的野馬,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山上與師兄相處的那些悠悠歲月。往昔的畫麵在他腦海中一幕幕閃現,不知為何,他的嘴唇抿得緊緊的,沒有出聲。


    後來,他的思緒又跳躍到他們一起建立四顧門的那段激情燃燒的時光,那時他們一心想著匡扶正義,掃平天下的不平之事。可如今,他眉頭緊皺,嘴唇微動,自言自語道:“我怎麽都不相信,那個和我一起並肩創立四顧門的人真的會在暗處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那聲音裏滿是困惑與不甘,仿佛被困在了一個無法掙脫的謎團之中。


    方多病看著陷入沉思不說話的李蓮花,心頭的疑惑越來越濃。他先是抬手在李蓮花眼前快速地揮了揮,見李蓮花毫無反應,便急匆匆地蹲在他麵前,把手放到嘴邊呈喇叭狀,扯著嗓子大喊:“李蓮花,回神啦!”


    李蓮花這才如夢初醒,一臉茫然地看向方多病,眼神中還有著尚未消散的迷茫。


    方多病著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跺了跺腳說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啊?半天都不吭聲。不會是又在想蘇蘇吧。哎,也不知道她到底去辦什麽事了,連個消息也不傳回來一聲。”


    就在這時,笛飛聲邁著有力的步伐從一旁大步走來,臉上表情嚴肅,眼神堅定,一本正經地說道:“想知道,我幫你綁回來。”那語氣斬釘截鐵,仿佛綁人對他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綁什麽綁,蘇蘇可是個嬌弱的女子,細皮嫩肉的,再給綁壞了,在亂說我把你綁了。”方多病瞬間像被點燃的火藥桶,一下子炸毛了,他猛地跳了起來,瞪大雙眼,瘋狂地吼道,“你就知道用這種粗暴的方式,動不動就綁人,能不能有點別的法子?”


    阿飛撇撇嘴,一臉不屑地說:“哼,就你心軟,這麽婆婆媽媽的能辦成啥事。我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方多病氣呼呼地回道:“直接有效?你這叫蠻幹!蘇蘇一個女子,你怎麽能這麽粗魯對待。我這叫善良,哪像你,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就知道用武力解決問題,真是粗魯至極。”


    阿飛不耐煩地回道:“行了行了,你善良,那等你慢慢去打聽消息吧。”


    方多病梗著脖子說:“我自己會想辦法弄清楚,不用你管。”


    李蓮花這時開口說道:“都別吵了,先想想下一步該怎麽做。”


    方多病立刻說道:“依我看,咱們還是先去找找線索,總比綁人強。”


    阿飛哼了一聲:“隨便你們,反正浪費時間別怨我沒提醒。”


    李蓮花無奈地搖搖頭:“那走吧,一起去探探情況。”


    幾人起身,頂著那仿佛能把人烤化的火辣日頭,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朝蓮花樓行進。一路上,塵土恰似狂躁的惡獸,肆意飛揚,伴隨陣陣滾燙且帶著灼意的微風,拚命往人的口鼻裏猛鑽,惹得人心頭難以抑製地泛起絲絲煩躁。


    李蓮花率先踏入蓮花樓,他那俊朗的額頭已滿是晶瑩的汗珠,發梢也顯得雜亂無章。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菜園處那些剛剛冒出的嫩綠芽苗,那是蘇蘇前些日子精心種下的。他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喜,恍惚間仿佛看到了蘇蘇溫柔且專注種植的動人模樣,嘴角不自覺地緩緩浮現出一抹如春風般和煦的淺笑。他輕柔地提起一旁的水桶,彎下腰如同嗬護珍寶般小心翼翼地給芽苗澆著水,每一滴落下的水都仿佛飽含著他對這份生機的珍視與期許,仔仔細細地澆完水後,這才心滿意足、麵帶微笑地起身回屋。


    回屋後,他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遞向方多病,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方多病先是一怔,隨即趕忙伸手接過錢袋,剛一入手便感覺手中猛地一沉,不禁瞪大了雙眼,滿是疑惑地看向李蓮花,急切說道:“李大哥,這啥情況啊?太突然了,我這心裏頭直發懵。”


    方多病接著緊緊盯著李蓮花,瞧著眼前這突然大方起來的人,滿臉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渾圓,聲音拔高了好幾度,驚訝問道:“李蓮花,你是發燒糊塗了還是走大運發財啦?咋給我這麽多錢買東西。”說著,還湊近李蓮花,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讓你多買些幹糧,以防在路上挨餓。不需要就還我。”李蓮花挑了挑眉,眼中帶著幾分戲謔,直直看著方多病那充滿懷疑的小眼神,雙手抱在胸前,一臉無所謂地說道。說著,還故意將手伸得更近了些,作勢就要拿回錢袋。


    方多病身子往後一縮,趕忙將錢袋緊緊塞進懷裏,仿若珍寶怕被奪走,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說道:“鐵公雞拔毛哪能還讓你拿回去,我這就去鎮上買好吃的回來。”


    李蓮花無奈地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嚴肅囑咐:“別光買些沒用的零食,多備些耐存放的幹糧才是關鍵。可別由著你的性子來。”


    方多病連連點頭,笑著應道:“知道知道,李大哥你就放心吧!”說完,便興高采烈地大步流星地往門口走去。


    快走到門口時,他腳步驀地一頓,轉身回來,臉上寫滿擔憂與不安,衝李蓮花大聲喊道:“李蓮花,你可不許趁我不在偷偷溜走。”說話間,還緊緊地捂著懷裏的錢袋。


    “銀錢都在你那,我身無分文,跑了就得餓死半道上。”李蓮花坐在椅子上,頭也不抬,專心翻著手中的書卷,聲音平靜隨意地回應。隻是嘴角微微上揚,似是在笑方多病的多心。


    方多病皺著眉頭沉思片刻,仍不放心,再次強調:“那說好了,你要是敢一聲不吭跑掉,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揪出來。”


    李蓮花輕笑一聲,略帶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去吧,別囉嗦。”


    方多病嘟囔著:“哼,那我快去快回,你可得等著我。”說完,便像一陣疾風般跑了出去,隻留下身後揚起的一小片塵土。


    “李蓮花,我購得諸多新鮮蔬菜喲!”方多病那歡快的聲音自遠處傳來,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如狂風驟雨般急促的腳步聲。隻見他興高采烈地,手提滿滿一籃蔬菜,宛如歡蹦亂跳的小鳥般飛奔而來。他的麵龐上綻放著燦爛如春日暖陽般的笑容,雙目熠熠生輝,仿佛滿心期待著李蓮花能對他誇讚一番。他的額頭上布滿了晶瑩的汗珠,顆顆滾落,在陽光的映照下,宛如璀璨的珍珠。


    然而,當他抬眸望去的那一刹那,整個人瞬間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原本熟悉的蓮花樓所在之處,此刻竟是空空如也,周遭廣闊無垠,那熟悉的閣樓連半點影子都尋覓不到。唯有幾株枯黃的野草,在風中哆哆嗦嗦地搖曳著,似乎在嘲弄他的癡傻模樣。


    直到這時,他那反應略顯遲緩的腦子才恍然驚覺,哎呀,自己又被那狡詐如狐的李蓮花給誆騙了!


    “李蓮花!”方多病怒不可遏地高聲呼喊,那怒火仿佛能衝破蒼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與懊惱交雜的神情。他的雙眉緊緊擰作一團,恰似兩條纏鬥不休的蛟龍,嘴唇顫抖不止,怒火中燒。他的雙手瞬間綿軟無力,猶如無骨的柳條般垂落,手中所提的蔬菜“嘩啦”一聲墜落於地。各類蔬菜在地上翻滾四散,有的蘿卜還沾染了塵土,他卻全然不顧。


    我又又又被遺棄在這荒僻無人的路邊啦!方多病內心滿溢的怒火,猶如沸騰的熱水般翻滾不息,卻無處宣泄。於是,他幹脆一屁股癱坐在路邊的地上,活像個怒氣衝衝的老嫗,嘴裏不停地咒罵著李蓮花。路邊那些嶙峋的石子將他的屁股硌得生疼,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正在罵得興起之時,他忽然瞥見旁邊有一封信箋。方多病猶如餓虎撲食一般,迅猛地將其一把抓過並打開,隻見李蓮花的字跡歪歪斜斜,仿若雞爪胡亂抓撓而成,上麵寫道:“我與阿飛有要緊之事需去處理,不得不先行離開。特留此信告知於你。算不上不告而別。”


    “哼,你比蘇蘇還要靠不住。你這隻老狐狸!”方多病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模樣好似要將李蓮花生吞活剝一般,心中的怒火不但未曾消減,反而如充氣的氣球般愈發膨脹。他的鼻翼急促地翕動著,粗氣呼呼直喘。


    “蘇蘇的離去實乃情非得已。而我絕非老狐狸,此信勸誡好友切勿再謾罵,速速離開為妙。謹防遲則生變。”


    “我信你才有鬼呢!”方多病圓睜怒目,眼珠子似乎都要迸出,氣急敗壞地將信紙揉成一團,如同投擲飛鏢一般狠狠地扔向地麵。那紙團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沾上了不少泥汙。他仍覺不解氣,抬腳猛力踩踏了好幾下,在地上留下了數個淺淺的坑印。


    恰在此時,方多病抬頭望向竹林,雙目驟然圓睜,哎呀,竟是他小姨施放的信號煙嫋嫋升起。那煙緩緩升騰,在湛藍的天空中顯得格外醒目。


    “信號煙一經燃起,你小姨轉瞬即至將你擒拿,速速離開,速速離開。”


    方多病瞧著自己這般一步步落入李蓮花的算計之中,心中的怒火攀升至巔峰,然而卻又無可奈何,猶如泄了氣的皮囊。他憤怒地將腳邊的石頭猛踢出去,那石頭撞上一棵大樹後反彈回來,險些砸中他自己的腳。嘴裏嘟囔著:“李蓮花,我與你勢不兩立啊啊啊!”緊接著,便似被惡犬瘋狂追逐的兔子一般,撒開雙腿拚命狂奔起來,衣袂在風中烈烈作響,頭發亂得如同鳥窩,生怕被小姨給逮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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