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萬籟俱寂的客棧仿佛被一層神秘的麵紗所籠罩。


    如水般溫柔且皎潔的月光傾灑而下,透過那滿是歲月斑駁痕跡、破舊不堪的窗欞,在屋內如水般流淌,灑下一片片銀白的光斑。李蓮花安靜地躺在那張略顯簡陋的床榻之上,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仿佛是一根脆弱至極、隨時可能斷裂的遊絲在輕輕顫動。


    蘇蘇神情凝重地靜靜地坐在窗邊,目光一刻也未曾從那道虛弱不堪、令人揪心的身影上挪開。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與關切,連眼睫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李蓮花哪怕最細微的變化。


    李蓮花如同陷入了無盡的黑暗沉睡之中,時間在他的沉睡裏悄然流逝。他昏睡了多久,蘇蘇就在這寂靜的窗邊靜靜地守候了多久。她緊握著雙手,默默祈禱著李蓮花能夠早日醒來。


    當方多病和蘇小慵懷著滿心的焦急與關切想要進來看望時,都被蘇蘇毅然決然地攔住了。


    “現在別來打擾,他需要安靜。”蘇蘇的聲音低沉且堅決,透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她的眼神堅定,仿佛在守護著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


    方多病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滿臉的失落與擔憂,搖搖頭轉身離去。嘴裏還在小聲嘟囔著:“那好吧,等他醒了,我再把精心熬製的藥送來。”


    不知不覺,月亮已悄無聲息地爬上了頭頂,宛如一個碩大而明亮的銀盤,高高地懸掛在深邃幽藍、繁星點點的夜空中。柔和的月光如水般流淌在客棧的每一個角落。


    就在這寧靜的瞬間,李蓮花終於有了細微的動靜。


    隻見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緩緩掀開被子,艱難而緩慢地坐起身來。他的動作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雙眼睛漆黑卻無神,茫然失措地看著四周,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蘇蘇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從未見過李蓮花出現這般雙眼茫然的模樣,心中不禁驚愕地想道:“不應該是這樣的……這種空洞無神的樣子,像是毫無生氣的死人的眼睛。”她的心猛地一陣抽搐,疼得仿佛要窒息了似的。


    她全身驟然發寒,那股寒意宛若無數冰冷的蛇,迅猛且肆意地於她四肢百骸間穿梭遊走。她的雙眼瞬間泛紅,眼眶中的紅潤恰似被熊熊烈火灼燒而起,逐步蔓延開來。呼吸也愈發急促,每一次呼吸皆顯得沉重且紊亂,仿若有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


    李蓮花稍稍側了側耳朵,似乎是那敏銳的感知捕捉到了些許異樣。他眨了眨略顯疲憊卻依舊明亮清澈的眼眸,朝蘇蘇望去。


    “怎麽坐得那般遠,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李蓮花的聲音輕柔且溫和,當中毫無半分異常,唯有初醒時瞧見蘇蘇在旁的那份純粹的歡喜與安然。


    蘇蘇依舊站立在原地未動,也未出聲。她暗自思忖,就當......自己仍在氣惱吧。可明明看到他這般虛弱,自己哪裏還氣得起來,隻是心中的擔憂和後怕一時不知如何表達。


    蘇蘇使足力氣快速調整自身的情緒,然而此刻,她卻覺得胸口仿若被一塊千斤巨石死死壓住,憋悶到了極點。一口氣哽在那裏,上不得,下不去,那股悶氣於胸腔中肆意衝撞。


    “蘇蘇?”李蓮花見她這般紋絲不動且默不作聲,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惑和擔憂。


    言罷,便欲站起身朝她走去。


    蘇蘇望著李蓮花身形不穩卻執意朝自己走來,每一步都帶著輕微的顫抖,然而每一步又都堅定不移。那蹣跚的步伐中,似是蘊含著一股堅毅的力量,令人難以漠視。看著他這樣艱難地走向自己,蘇蘇心裏又疼又急,想著這人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蘇蘇臉上漾起一個略帶苦澀卻又滿含欣慰的笑。她急切地伸出雙手,緊緊環住李蓮花的腰肢,將頭深深地埋進李蓮花的腰腹,恰似一個尋求庇護的稚童。她猛地深吸一口氣,隨後又緩緩吐出。此刻蘇蘇心想,隻要他能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奇異的是,當觸到李蓮花身上那獨有的味道時,胸口那令人難受的不適感竟奇妙地消弭了許多。


    李蓮花身上並無什麽特別濃烈刺鼻的味道,僅有一股淡淡的藥香,想必是因長年喝藥或者長期與藥打交道才留存的。這味道與蘇蘇自身的味道極為相似,或許是太過熟悉,熟悉到成為了一種心靈的撫慰,故而才讓她能如此迅速地卸下心防,坦然且毫無保留地接納這個人。


    李蓮花被蘇蘇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


    他隨即抬起手,輕柔地撫上蘇蘇的頭頂,仿若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溫聲道:“讓你憂心了。”


    他的語氣中滿是愧疚與自責,深知是自己過於自負,總是讓在乎他的人擔驚受怕。往昔如此,現今依然。


    蘇蘇擁著李蓮花的腰,用力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不擔心。”心裏卻在想,怎麽可能不擔心,這段時間自己的心一直懸著,就怕他有個三長兩短。


    李蓮花隻覺腰間的蘇蘇像個頑皮的孩童不停地晃動,蹭得他腰間陣陣酥麻。若不是蘇蘇那雙手穩穩地環抱著自己,他此刻這虛弱的身子怕是真的難以站穩。


    不過瞧著蘇蘇這般為自己憂心的模樣,李蓮花的心中亦是充滿了疼惜,暗忖:到底還是嚇到他了,不然這個一向堅強的人,何時會露出如此脆弱無依的神情。


    蘇蘇抱了一會兒,便緩緩鬆開手。她拉著李蓮花,小心翼翼地行至桌邊,待他坐穩後,才開口道:“你在此稍坐片刻,我讓方多病將藥端來。”心裏想著一定要讓他快點好起來。


    蘇蘇的聲音略顯低沉,那語調是她竭力控製而成的平穩,然而那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不經意間泄露了她內心的起伏與忐忑。


    李蓮花含著笑,輕輕地點了點頭,應道:“好,快去快回。”


    蘇蘇看著低頭未看自己的李蓮花,抿了抿唇,而後緩緩轉身離開。關上門後,蘇蘇靜靜佇立了一會兒,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確認無任何異常後,才匆匆邁步離開。那匆匆離去的背影,似乎承載著無盡的牽掛與眷戀。


    一時間,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氣氛顯得格外凝滯。


    “李大哥,我爺爺來信講,關於那個香,他已查得明明白白。確實是南胤香。這是南胤的第二大秘術,由無心槐精心製成。其功效跟芷瑜姑娘所說的毫無差別。但要是用來對付武林中人,且用量極大的話,極有可能會令人武功盡失。”蘇小慵看到李蓮花一直沉默,連忙主動說起收到爺爺來信讓查的這事。她神色極為凝重,那彎彎的秀眉緊緊蹙起,目光中滿是憂慮,仿佛被一片陰雲籠罩。


    李蓮花聽完輕輕點頭,雙眸深深眯起,眼中滿是思索,暗自琢磨:他師兄屍體上的香究竟是誰放上的?為何要在那具假屍體上放那種香?難道是為了讓那人陷入極度迷亂之境從而極度興奮,甚至感覺不到外界的痛苦?此刻,他的臉龐仿佛被一層陰霾遮住,神情愈發肅穆沉重。


    “可是李大哥,您想想,這個香極為稀有。再說,南胤都已經亡國許久,絕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輕易得到的。”蘇小慵滿心疑惑,輕蹙雙眉,那清澈的眼眸中盡是迷茫,“我實在想不透,為何元寶山莊會出現南胤的東西?這裏麵到底藏著什麽玄機?”


    “對,李大哥。今天我偶然碰到角麗樵,聽到他說的是南胤話。雖說不明白意思,但我肯定那就是南胤話。這還是因為我曾聽爺爺提起過。”


    “角麗樵。”李蓮花望著蘇小慵,眼神中瞬間掠過一絲驚詫,心中暗自思量:難道角麗樵是南胤之人?若真如此,這背後的陰謀隻怕愈發深不可測。


    “其實,李大哥。這次爺爺不停地催我回去。但是……我……”蘇小慵說話吞吞吐吐,雙手緊緊握著,由於用力過猛,指關節都微微發白。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卻像被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死死攔住,怎麽都吐不出來。她的眼神中滿是糾結與不舍,那可憐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疼。


    李蓮花看著蘇小慵這般欲言又止的樣子,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目光中帶著幾分寬慰與溫和。


    “你在琢磨啥?”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關河夢的聲音,這突如其來的聲響一下子打斷了蘇小慵未說完的話。


    關河夢急匆匆地快步走進屋內,麵色嚴肅,語氣急切而堅決:“今日發生的這些事,不出三天必定會傳到蘇爺爺耳中。難道你還想讓他老人家為你擔驚受怕不成?還有,你臉上的傷拖不得。得趕緊回家好好療養。趕快回去收拾行李,明早就走,別再耽擱。”


    蘇小慵抬眼先望了望神情嚴厲的關河夢,又轉頭深情地看了看李蓮花,眼中淚光隱隱閃爍,宛如夜空中閃爍不定的星星。最後,她低下頭,聲音低落地道:“我知道了。”然後,她將手中一直緊攥著的碧綠色玉哨,小心翼翼地放進李蓮花的手心,緩緩說道:“李大哥,這是我蘇家的玉哨。倘若日後有事,您可以喚蘇家的信鴿來找我。”說完,她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期待與不舍交織的複雜神情,令人動容。


    李蓮花目光地落在手裏的物件上,神色落寞至極,隻能有氣無力地微微點了點頭。


    蘇小慵專注地盯著他,見他點頭,臉上這才如春花綻放般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像隻歡快的小鳥似地轉身離去。隻是她那輕盈的腳步下,或許藏著不為人知的沉重。


    關河夢眉頭緊皺,目光堅定又帶著幾分痛惜地直視李蓮花,語氣沉重地說道:“我仔細為你斷脈,以我的判斷,你頂多撐不過四個月。你應該早就清楚自己時日無多了吧。”


    李蓮花聽完,整個人猶如被冰雪瞬間凍結,臉上的神情呆滯了許久,才如夢魘初醒般呐呐自語:“哦,竟然這都已經不足四個月了。” 近來被蘇蘇體貼入微地照料著,日夜不辭辛勞地為他運功調養。這讓他在恍惚間萌生出一種錯覺,似乎自己還能在這塵世長久地逗留。


    “你既然深知自己如今這般狀,別讓她為你心碎神傷。”關河夢緊緊攥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才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這番話。


    李蓮花依舊沉默不語,隻是低垂著眼簾,仿若將所有的情緒都深埋在那低垂的陰影之中。


    關河夢長歎一口氣,滿心無奈又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好自為之吧。”言罷,他畢竟身為名門正派的君子,縱使心中有諸多訓責之言,到了嘴邊也隻能咽下,唯有無奈地甩甩衣袖,黯然轉身離開。


    蘇蘇雙手穩穩地端著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步履匆忙地趕來。她望著那些一個接一個從李蓮花房門走出的身影,當那僅餘不足四月的斷言傳入耳中,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般猛然一震,手中的湯藥不慎灑出了些許。但她很快咬咬牙強忍下心中的悲痛,竭力將淚水逼回眼眶,在心裏默默念叨:“一會花花要喝,不能浪費。”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拚命穩住顫抖的雙手和紊亂的心緒,強扯出一抹溫婉的笑容,


    剛欲有所行動,便瞧見喬婉娩風風火火、步履匆匆地從外麵徑直趕來。她身姿矯健卻難掩急切,那匆匆的步伐中滿是決然,目光直直地鎖定李蓮花的房間。


    恰在此時,本打算出來瞧瞧蘇蘇為何遲遲未上來的李蓮花,與喬婉娩在門口不期而遇。


    兩人就這般癡癡地、愣愣地相互凝視著,刹那間,仿佛時間停滯,周遭的空氣也似凝結成霜。


    最終,還是李蓮花率先打破了這令人壓抑得近乎窒息的沉寂。他微微皺眉,緩緩啟唇,語調中夾雜著不易察覺的倦意,輕聲說道:“喬姑娘,夜色已深,此時您應去安歇才是。”說罷,他的目光飄忽,不敢直視喬婉娩。


    喬婉娩的雙眸早已盈滿淚水,那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不停打轉,似乎隨時都會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她緊咬下唇,聲音顫抖著,飽含哀怨:“我身中冰中蟬之毒,眾人皆傳是李神醫您解的。可實際上,解我毒的乃是揚州慢。李神醫,對於此,您究竟要作何解釋?”說著,她向前邁了一小步,雙手忍不住握緊。


    “喬姑娘,您確確實實是誤會了。您所中之毒,並非我所解,而是笛飛聲幫您解的。”李蓮花急忙側身避開喬婉娩的目光,輕輕轉身,朝著屋內緩緩邁了幾步,腳步顯得有些慌亂。


    “李神醫,當初您手持我贈予相夷的香囊,告知我相夷已去。眼睜睜地望著我將香囊付之一炬,還勸我放下過往。所以,這一切難道不是您刻意為之?”喬婉娩提高了聲調,神情激動,淚水滑落臉頰,她用顫抖的手指著李蓮花。


    “您讓我將故人塵封在往昔的故事裏。但您倒是給我說說,一個本已逝去之人,究竟是怎樣死而複生?又是如何救下我的性命的?”喬婉娩聲嘶力竭地喊著,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滾而落,身體因過度的悲傷而微微顫抖。


    “您為何始終不肯轉過身來?您是不是一直在怪罪我們?怪罪我們解散了四顧門,怪罪我們未曾及時去尋覓您的蹤跡?倘若您還要繼續誆騙於我,能否轉過身,直麵我的目光,把話說清楚!”喬婉娩向前衝去,想要抓住李蓮花的衣袖,淚雨磅礴,那肝腸寸斷的模樣,令人心生憐惜。


    她死死地盯著那始終不願轉身麵對她的李蓮花,內心猶如被萬把利刃狠狠切割,痛苦到了極致。


    她滿心愧疚,深深自責了漫長的十年。李相夷失蹤的這十年,她又何嚐不是每一個日夜都在無盡的懺悔中熬過?於她而言,李相夷必定還在怨懟著她,所以才寧願消失十年之久,也不肯歸來給她一份安心,一個明確的答複。


    蘇蘇再也無法遏製內心洶湧的悲憤,她那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滿是痛楚,直直地盯著站在門口、神色淩厲的喬婉娩,嘶聲喊道:


    “你們總以為,失去的東西總能尋回。然而,你們可曾思量,他早已遠離了曾經的屬地!” 蘇蘇的聲音顫抖著,猶如深秋寒風中瑟縮的落葉,透著無盡的悲涼,“當你們當初決然放棄他的那一瞬,命運的棋局已然落定。你們即便在愧疚與懊悔中沉淪,哪怕費盡心力翻遍整個東海,也休想覓得他的半點影蹤!” 蘇蘇的雙手緊緊攥起,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就算此刻你們找到了他,又能如何?他怎會還是你記憶深處的那個模樣?十年的悠悠歲月匆匆流逝,你們已然麵目全非,他又豈能獨善其身?在這漫長而無情的時間長河裏,誰都沒有能力重回往昔!” 蘇蘇的眼中淚光閃爍,聲音也變得哽咽。


    “喬姑娘,人有時真不該對一個真相過分執拗。隻要在心底堅信,你心中的那個人仍安然存世,或許他就在某個不為人知的靜謐角落,過著屬於他的愜意日子。” 蘇蘇的語氣雖稍有緩和,卻依舊飽含著深深的無奈與哀傷。


    “你又何必將那些塵封的過往再度掀開,何必非要讓一個已消逝多年的人重現於世。十年前,你們僅憑自己的意願做出抉擇。十年後的今日,難道還要為了平複自己內心的躁動,去迫使他人依從你的想法嗎?” 蘇蘇的聲音逐漸低沉,仿佛承載著千鈞的沉重。


    蘇蘇滿心苦澀地暗自思忖:她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講出這些言辭?她尋覓李相夷,究竟是真心渴盼他能重獲生機,還是僅僅為了填補自己的私欲?


    李相夷即便真的死而複生,往後又當如何?四顧門能夠重現昔日的榮光嗎?他自身能夠回歸往昔的狀態嗎?


    均是不能!


    那讓他歸來究竟意義何在?難道隻是為了求得自己內心的片刻安寧,而後向整個武林宣告:瞧啊,我們四顧門尋了十年的門主終於找到了。我們始終銘記著他,始終牽掛著他,從未有過舍棄的念頭。接著便能安然接受武林眾人的敬仰與欽佩,難道隻是為了榨幹李相夷最後的那絲價值嗎?


    蘇蘇想著想著,腳步越發堅定地朝著喬婉娩步步緊逼,每一步都仿佛帶著心碎的決絕。


    喬婉娩被蘇蘇逼得步步退卻,淚水如決堤的洪流洶湧而出,她不停地用力搖頭,聲淚俱下地大聲辯駁:


    “我當真沒有這般想法,並非如此啊。我隻是渴望找到相夷,找到那個曾護我周全的阿兄。我從未懷揣過如此自私的念想。” 喬婉娩的聲音飽含著委屈與痛楚,身軀也因驚懼和激動而不住顫抖。


    但是,蘇蘇所說真的正確無誤嗎?其實不然。她並沒有說錯。


    就算那個人真的是李相夷,那又能怎樣呢?往昔已逝,再也無法追回,一切真的都回不去了。


    她在如今這個人的身上,無論怎樣努力尋覓,都再也找尋不到曾經李相夷那意氣風發的影子。


    李相夷,毫無疑問,確實在十年前那波濤洶湧、變幻莫測的東海之中消逝了。


    “阿娩,以前那個心高氣傲、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李相夷,是真的消逝了。”李蓮花微微仰起頭,輕緩地抬手擦去悄然滑落眼角的淚水,隨後緩緩拉了拉蘇蘇的衣袖,目光深邃且複雜地對著喬婉娩悠悠說道。


    “不是的……不是的。”喬婉娩聽到那一聲飽含深情與熟悉的稱呼——“阿娩”,淚水瞬間如決堤的洪流,瘋狂地湧出眼眶,瞬間模糊了她那美麗而憂傷的雙眼。


    “他曾經就如那璀璨奪目、令人追逐的明亮光芒,他的耀眼或許在不經意間刺痛了某些人的心,可那又怎能歸咎於他的過錯呢?”李蓮花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其中蘊含著無盡的感慨與滄桑。


    “阿娩,那些過往之事如同縹緲虛幻的雲煙,在歲月中漸漸消散。我是真的感覺心力交瘁,疲憊到了極點。如今的我,僅僅渴望能夠過上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李蓮花重重地歎了口氣,仿佛要將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沉重負擔徹底卸下。


    “看到你如今婚姻美滿,生活幸福如意,我內心深處已然再無半點遺憾。”李蓮花的目光無比柔和,滿含溫情地望著眼前淚眼朦朧的喬婉娩,言語中充盈著寬慰與豁達的意味。說到底,他終歸還是不忍心讓她一直深陷於無盡的自責與痛苦之中。


    “而我,也終於找到了那個能夠陪伴我一同走過自由人生旅程的人。”李蓮花一邊深情地說著,一邊緊緊地拉著一旁蘇蘇的手,溫柔且有力地將她那有些冰涼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溫暖的掌心。


    “人生已然走過大半的路程,那些該讓其隨風而逝的過往,就任由它們消逝在時光的長河之中吧。我已經幸運地尋得了自己真心向往、夢寐以求的生活方式。隻期盼我的真實身份不要被外人知曉。同時,我衷心地祝願你們能夠相互關愛、相互扶持,感情天長地久,攜手走過每一個朝朝暮暮,直至白發蒼蒼,相伴終老。”


    李蓮花此刻正在與喬婉娩進行著最後的告別,喬婉娩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份決絕與堅定。


    她癡癡地凝望著兩人緊緊相握的雙手,淚水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滑落,然而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帶著幾分釋然的淺淡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其實挺好。


    她已然擁有了紫衿的陪伴與嗬護,而相夷也找到了渴望與之相守一生的那個人。


    她還在這般苦苦堅持執著些什麽呢?大家都已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各自內心深處想要踏上的道路,那便真的沒有什麽值得再去糾結、再去執拗的了。


    是時候了,是真正與過去那段刻骨銘心、愛恨交織的歲月徹底告別的時刻了。


    喬婉娩緩緩轉身,邁著沉重而又堅定的步伐離開,帶著李相夷已然身死的消息,身影逐漸遠去,慢慢消失在視野之中。從此往後,江湖中的紛紛擾擾、悲歡離合,都被她決然地遺留在了身後,不再回頭。


    夜已深,月色如水,透過窗子灑在屋內,給房間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銀紗。“在外麵怕是已經站了許久許久了吧。你瞧瞧,這雙手都涼得如同千年寒冰一般。”李蓮花的聲音輕柔似風,邊緩緩說著,邊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房門,而後隨手將蘇蘇手裏端著的藥漫不經心地放置到桌上。


    緊接著,他迅速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輕柔且細致入微地揉搓起來,那模樣仿佛要用自己滿心的熱忱為她驅散所有的寒意。


    “你會怪我剛剛說話的語氣太過沉重嗎?”蘇蘇極其柔順地配合著李蓮花的動作,兩人相依著並肩坐到了一塊兒。窗外,微風輕輕拂過枝頭,樹葉沙沙作響。


    “這怎麽可能呢,蘇蘇一心隻為我著想,我心中感受到的唯有無盡的歡喜與慰藉。”李蓮花的目光中滿含著深深的深情,極為珍重地捧著那雙手,緩緩將其湊近自己的嘴邊,極其輕柔地落下一吻,那吻似有千言萬語蘊含其中。屋內的燭光微微跳動,映照著兩人的臉龐。


    “花花,等這一切紛紛擾擾的事情都塵埃落定結束了。咱們就回到蘇氏山莊去吧。那裏有連綿起伏、青蔥翠綠的山巒,有清澈見底、潺潺流淌的碧流,還有我一直心心念念、無比喜愛的那些花兒。咱們每日清晨醒來,可以悠然自得地去釣釣魚,輕鬆愜意地去賞賞花。院子麵積雖說寬敞,足夠讓孩子們無拘無束地跑來跑去,盡情嬉戲玩耍。隻不過,那院子還是不要太大為好。不然,就憑咱們兩個人打掃,估計得耗費好多好多的時間和精力呢。”蘇蘇緩緩地合上雙眼,將整個身子軟綿綿地趴在李蓮花的肩頭。忍了整整一天的淚水,此刻終於如同決堤的滔滔洪水,無法抑製地洶湧掉落下來。此時,一隻夜鶯在窗外的枝頭啼叫,聲音婉轉淒涼。


    “好呀。到了那個時候,打掃的活兒統統都交給我來做,你就隻管在那舒適的躺椅上,優哉遊哉地看著監工。要是哪裏掃得不夠幹淨,不夠利落,你隻需要動動嘴吩咐一聲,我立刻重新打掃,絕無二話。”李蓮花的動作無比溫柔,輕輕地攬住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節奏均勻地輕輕拍著。夜愈發深了,周圍一片寂靜,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織。


    今晚似乎發生了數不清的繁雜之事,每一件都令人感到心力交瘁、疲憊不堪。懷中的人也因此思緒如洶湧澎湃的海浪,心海之中翻騰不息。


    李蓮花極具耐心且全心全意地安撫著,那輕拍的動作舒緩而又規律。沒過多久,懷中的人呼吸逐漸變得綿長且平穩,已然沉沉地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之中。月光依舊靜靜地灑在屋內,仿佛也在為這溫馨的一幕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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