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姐姐。”


    蘇蘇一聽到這一聲輕喚,便如同受到驚嚇的小鹿一般,即刻極其輕微且迅速地點了點頭。那動作之輕柔,就仿佛是一片從枝頭悄然飄落的羽毛,似乎生怕製造出哪怕一星半點兒的聲響,以免被這四周那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黑暗中潛藏著的未知神秘力量所察覺。


    隨後,兩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不再竊竊私語。


    蘇蘇那張明豔動人且嬌美的麵龐,此時此刻,全然被初來乍到此處時所產生的驚惶和不安所占據。她那如同羊脂玉般白皙的手,恰似在洶湧澎湃、足以將人吞噬的洪流中死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浮木一般,緊緊牢牢地攥著來人的手腕。那股子勁兒,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夠從對方的身上獲取到極為有限的一星半點的安全感。


    大約又過了足足一刻鍾的漫長光景。


    蘇蘇憑借著自身極其敏銳的直覺,隱約察覺到那一直如同芒刺在背般的窺視視線,好像終於如同縹緲的煙霧一般緩緩消散了。


    就在這時,她才顯得格外小心翼翼地微微側過了頭,整個動作輕緩到幾乎難以讓人察覺。她用一種刻意不讓人看清唇形的方式,將聲音壓得極低,輕聲說道:“公主可有大礙?”


    “蘇姐姐,我真是又餓又累,這幾日的日子簡直苦不堪言。”昭翎公主的眼眶微微泛紅,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


    “公主莫怕,莫怕。不管眼前的境遇有多艱難,蘇蘇都會陪在您身旁,護您周全。您要相信,這些苦難隻是暫時的,我們一定能渡過去。”蘇蘇將公主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手中,目光溫柔且堅定。


    “公主,您受苦了。但請您放心,我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帶您脫離這苦海。”蘇蘇趕忙伸出手,輕柔地安撫著拍了拍公主的手背。


    原來,站在麵前的這人竟然是消失許久、至今下落不明的昭翎公主。


    這著實大大出乎了蘇蘇的意料。她之前怎麽都未曾想到,在自己被抓到這充滿未知和令人恐懼的地方的第一晚,就能如此幸運地與公主相逢。在此之前,她的內心一直被深深的憂慮所填滿,原本以為來到這裏尋找公主的過程定會曆經重重艱難險阻,需要頗費一番周折。


    “我沒事。隻是今天又不小心犯錯了,就被她們關在了這裏挨餓受凍。”昭翎公主撇了撇嘴,一臉的憤懣之色,“這些人實在是可惡到了極點!”


    “公主,忍一忍,咱不和那些惡人計較。您可是金貴之軀,他們這般對待您,老天都在看著呢,早晚有他們遭報應的時候。”蘇蘇的聲音輕柔,仿佛春風拂過公主的心間。


    “公主莫要為此動氣,眼下您得先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最為要緊。”蘇蘇神色焦急,連忙出聲寬慰。


    昭翎公主本是在宮中養尊處優的金枝玉葉,向來過的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尊貴生活。像如今這般需要伺候他人的粗活,她哪裏曾經做過?讓她去做這些,她自然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好的。


    “她們動不動就扣錢,弄得我已經連續好幾日都沒有吃飽肚子了,不僅挨餓,還要受凍。”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氛圍中響起,那聲聲哭訴,猶如杜鵑泣血,讓人聽聞之後,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憐惜與心疼。


    “公主,您受苦了。放心,等咱們回去,您想吃什麽就有什麽,絕不會再受這樣的委屈。”蘇蘇心疼地看著公主,眼眶微微泛紅。


    “姐姐,你怎麽會來到這裏?你是不是知道我被關在了此處?”昭翎公主剛要忍不住大聲急切地詢問,然而話剛到嘴邊的那一瞬間,她驟然意識到若是這般大聲,極有可能會泄露機密,於是趕忙緊緊地閉住了嘴巴,硬生生地止住了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


    “我此來便是專門為了尋找您的。”蘇蘇的神情堅定而決然,目光之中透露出無畏的勇氣與果敢的決心,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此刻那狼狽不堪的模樣。


    “那姐姐以後叫我清兒吧。”昭翎公主也道出了自己在這艱難困境中被稱呼的新名字。


    她的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對往昔尊貴身份的深深懷念,以及麵對當下這無奈且悲慘處境的黯然神傷。


    “清兒,不管叫您什麽,您在我心中永遠都是尊貴的公主。別怕,有我在。”蘇蘇輕輕撫摸著公主的頭發。


    “清兒,你放心,有姐姐在,定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蘇蘇的語氣堅定無比。


    之後,兩人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默契地沒有再繼續多言。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此刻並非是深入了解具體情況的恰當絕佳時機,而且很顯然,這裏絕非能夠讓人安心交談、暢所欲言的安全之所。


    還是暫且等待明日察看具體情形之後,再從長計議,做更為長遠的打算吧。


    當下,最為重要的,還是需要先好好地歇息一番。


    而且,清兒雖然那雙眼眸依舊明亮如星,透著骨子裏與生俱來的倔強與堅強,然而,那嬌弱身軀所呈現出的極度疲憊之態,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遮掩得住的。


    蘇蘇緩緩地且極其輕柔地自己靠著牆壁坐定下來,而後無比溫柔地讓清兒靠著她的肩膀休息,並輕聲細語地說道:“放心睡吧,我今晚會一直替您守夜,定會護您周全,好讓您能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姐姐,一切都拜托你了。”昭翎公主說完,這才安心地靠在蘇蘇的肩上。


    清兒向來對這個時常跟在自己父皇身邊的人滿懷信任。


    她們二人之前也有過不少次的碰麵與交集。


    此刻,有蘇蘇在身旁陪伴,她那一直緊繃著的、充滿了戒備與不安的神經,終於能夠得以放鬆下來。


    沒過多久,清兒便靠著蘇蘇的肩膀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那均勻平穩的呼吸聲,在這寂靜的環境中輕輕回蕩,仿佛已然忘卻了這周遭的種種艱難與苦難。


    天光微亮,那稀薄而朦朧的光線宛如絲絲縷縷的輕紗,緩緩地、極為艱難地向著黑暗的深處滲去。


    門外逐漸有了動靜,起初是極其隱隱約約、細碎得幾不可聞的腳步聲,仿佛是夜的幽靈正躡手躡腳地悄然潛行,帶著一種神秘莫測的陰森氣息;緊接著,便是一陣輕微到幾近於無的嘈雜聲,在這原本靜謐得如同沉睡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令人心頭不禁一緊。


    一位身著碧綠色衣裙的女子優雅地走來,她的步態輕盈如風,仿佛腳下踩著的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綿軟的雲朵。


    此刻,她蛾眉微蹙,眼神中透著一絲威嚴與冷漠,仿佛世間萬物都難以入她的眼。然而,當她看向眾人時,目光中又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隻是這憐憫稍縱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她輕抿嘴唇,似是在壓抑著內心的某種情緒,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無奈與歎息。


    “今日來了新人,一同來學些規矩。既已到了此處,就莫要妄想能夠輕易出去。我可不怕你們逃跑,若被守衛抓到,屆時我也無力相護。”她的聲音清脆婉轉,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恰似山間清澈的溪流淌過冰冷刺骨的岩石,每一個字都清晰而有力地傳入眾人的耳中,令人心弦震顫。


    “都出來吧。”她微微側身,輕輕抬起玉手,優雅地示意眾人跟隨她前行,動作流暢自然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這女子看到蘇蘇時,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驚訝之色,想來這種場景已是屢見不鮮,故而才能夠如此淡定從容。她看向蘇蘇的目光隻是極其短暫地稍稍停留,便如同蜻蜓點水般迅速移開,仿佛蘇蘇與其他新來之人毫無二致。


    她毫不畏懼有人逃跑,令人不禁揣測,不知是對自家的防衛措施有著十足的把握和過度的自信,堅信無人能夠衝破這猶如銅牆鐵壁般的禁錮;還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也隱隱期盼著真有人能夠勇敢地嚐試逃離,從而打破這表麵看似平靜,實則壓抑到極致的局麵。


    蘇蘇跟著清兒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門,一雙眼睛看似平靜如水,實則在不動聲色且極為敏銳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昨晚夜色深沉,太過昏暗瞧不真切,今日借著那逐漸明亮起來的天光仔細審視,蘇蘇這才驚覺,這所宅院竟是建立在一座高聳入雲、險峻萬分的山峰之上。四周是陡峭得如刀削斧劈一般的絕壁,筆直地向下延伸,望不到盡頭,仿佛是直通地府的無盡黑暗深淵,令人僅僅是看上一眼,便覺得雙腿發軟,膽戰心驚。


    峭壁之上怪石嶙峋,有的如猙獰的獠牙般尖銳突兀,仿佛要把靠近的一切生靈狠狠刺穿;有的似張牙舞爪的凶猛怪獸,似乎隨時準備撲將過來,將人無情地拖入那深不見底的可怕深淵。狂風在山穀之間呼嘯穿梭,發出猶如鬼哭狼嚎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偶爾有幾塊鬆動的巨石從峭壁上滾落下去,卻許久許久都聽不到落地的回響,仿佛被那無盡的黑暗所吞噬,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那唯一的出路是一座狹窄的橋梁,由粗糲的木頭簡易搭建而成,看上去陳舊腐朽,搖搖欲墜,仿佛隻要有人踏上,橋身就會不堪重負地劇烈搖晃顫抖。橋梁的出口處,站立著十來個身強體壯的守衛,個個手持鋒利的兵刃,麵容冷峻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煞之氣。


    在那難以察覺的陰暗角落裏,或許還有更多雙隱藏的眼睛在時刻虎視眈眈地緊盯著,哪怕隻是稍微的一絲風吹草動,都能夠瞬間引起他們的高度警覺。


    怪不得那些被拐來的女子始終不曾傳出半點消息,麵對如此險惡的看守狀況和這般險峻至極的地勢環境,她們要麽隻能在這如同牢籠般的地方默默等待著生命的終結,在無盡的絕望與痛苦中漸漸耗盡歲月;要麽不顧一切地冒險嚐試逃離,卻不幸失足墜入那萬丈深淵般的可怕崖壁,最終落得個粉身碎骨、魂飛魄散的淒慘下場。


    “妾身名碧凰,乃這女宅管事,此間一言一行皆須守規,倒無體罰之懲,隻是依行為扣些銀兩而已。但要知曉,此地衣食住行皆靠銀兩,切不可肆意揮霍。”碧凰語速不疾不徐,目光牢牢鎖定麵前的蘇蘇。


    畢竟先來的幾人已在此逗留些時日,對此處規矩皆心知肚明。雖說隻是扣罰銀錢這等簡單懲處,可機靈聰慧的蘇蘇還是敏銳察覺到了其中隱含的深意。


    於這女宅之中,一切起居事宜皆依賴銀錢換取。每日的飲食,僅是粗糙糙米配上寡淡湯水;住宿的屋舍,牆壁斑駁脫落,窗戶透風不止,每逢陰雨連綿之時,雨水肆意洇濕床鋪。日常所用之物,盡是殘破老舊之品。這些吃、住、用等方麵的花銷,每日都毫不留情地蠶食著她們本就有限的銀兩。


    倘若這些基本保障失去依托,山頂那淩厲呼嘯的蕭瑟寒風,便似尖利無比的冰刃凶狠地割扯著身軀,夜裏更是陰森寒冷得令人膽戰心驚。饑餓宛如一隻潛藏在陰影中的惡獸,時刻窺伺著吞噬人的精力,再加上那無孔不入、沁骨侵肌的寒風侵襲,甭管之前身體是如何健壯堅實,都終有無力支撐的一天。


    一旦染病,情形則更為危急。在這仿若絕境之所,倘若沒有銀錢買藥治病,大概隻能在苦痛中苦苦煎熬,要麽憑著頑強堅韌的意誌扛過難關,繼續在苦難中艱難掙紮;要麽熬不過去,生命便如流星般瞬間隕滅,早早歸入極樂世界。


    而且,周圍那些侍衛望向她們的眼神,滿滿充斥著淫穢與貪婪。雖表麵上勉強克製,可那深埋於眼底的欲望火苗,仿佛隨時都可能熊熊燃燒成災,著實難以確保這些人不會在某個月黑風高之夜做出喪盡天良之事。


    蘇蘇在心中默默思索,看來,這裏的情形遠比自己起初想象的還要嚴峻艱難得多。


    四周的環境易守難攻,地勢險峻至極。旁人若想避開這些虎視眈眈的侍衛悄無聲息地潛入,簡直是異想天開。除非有人能從崖底飛掠而上,然而須知,那可是數千丈高、如刀削斧鑿般陡峭的懸崖絕壁。即便武藝高強之人在攀爬中途能夠短暫停歇調整內息,但又有幾人的內功深厚雄渾到足以支撐其安然無恙地抵達峰頂呢?


    外麵的人難以進來施予援手,看來要擺脫當下的困局,此地唯有依靠自身奮力一搏了。


    不過,外麵那些一直為自己牽腸掛肚的人,在許久等不到自己的消息之後,想必也會苦思冥想,用盡其他法子。半月之後的香山賞紅葉,說不定就是一個難得的契機。蘇蘇暗暗在心底拿定主意,定要牢牢抓住這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蘇蘇低頭垂眉,宛如風中一朵顫顫巍巍、孤立無依的嬌弱小花,把一個初到此處的弱女子的慌亂不安展現得淋漓盡致。她那一雙柳葉眉輕蹙著,眼眸中透著驚惶,貝齒輕輕咬住下唇,仿佛在極力克製內心的恐懼。


    她的身形微微顫抖著,好似秋風中飄零的落葉,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吹落。然而,在那顫抖的身軀裏,分明透著一股堅韌。她咬著牙強撐,筆直地站立在那兒,猶如一棵雖曆經風雨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小白楊,活脫脫一副外柔內剛的堅強女子形象。


    碧凰僅是快速地掃了一眼蘇蘇,那目光如同蜻蜓點水,並未在她身上過多停留。可實際上,在那看似隨意的匆匆一瞥背後,是她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一直不動聲色地在暗中觀察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不一會兒,女宅裏陸陸續續走來許多女子。


    她們個個身姿婀娜,容顏絕美,無一不是驚豔絕倫之輩。有的眉如遠黛,眼若秋波,一身粉色羅裙更顯嬌俏;有的麵若桃花,唇似櫻桃,身著碧綠翠煙衫,透著幾分嫵媚。一時間,整個園子仿佛被滿園的春色所填滿,絢麗奪目得令人幾乎睜不開眼。


    “呦,竟來了個如同天仙般的美人兒,瞧這小臉兒蒼白的,莫不是被嚇得不輕?”其中一個女子看到蘇蘇那惹人憐愛的麵容,眼中倏地閃過一絲驚豔。這女子身著鵝黃衣裳,發髻上斜插著一支金步搖,搖曳生姿地邁著輕盈的步伐,嫋嫋娜娜地走到蘇蘇身旁,繞著蘇蘇緩緩轉了一圈,目光如同審視一件稀世珍寶般仔細地端詳了一番,才嬌聲朝著碧凰說道:“碧凰姐姐,這新來的妹妹可真是我見猶憐呐。這肌膚,這眉眼,嘖嘖,真真是個妙人兒。”


    碧凰依舊神色冷峻,微皺眉頭說道:“別隻顧著評頭論足,先做好自己的事。”


    “既然人都到齊了,你先來介紹介紹自己吧。”碧凰雙手抱胸,目光直直看向蘇蘇,那眼神中帶著幾分威嚴。


    蘇蘇被那猶如火炬般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輕輕扭動了一下身子,似乎想要掙脫這無形的束縛。她極為緩慢地抬起腳,小心翼翼地向前跨出一小步,稍稍遠離那個往她身邊湊的女子,朱唇輕啟,緩緩說道:“小女姓李,名悠然,初來乍到,還望各位姐姐多多關照。小女在家中也未曾經曆過這等場麵,心中難免有些惶恐。”


    “呦,妹妹客氣了。”那身著鵝黃衣裳的女子輕笑道,“這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妹妹慢慢就習慣了。”


    其他人聽到,也紛紛開口:“我乃西妃。”


    “我叫赤龍。”


    蘇蘇不動聲色而且極其用心地暗中默默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和樣貌。


    當聽到她們依次報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間,蘇蘇的心中禁不住暗自思忖道:“這些恐怕絕對不是她們的真名,而僅僅隻是在這女宅之中用以對外稱呼的名號罷了。”


    “你們當下還沒有被賜名的資格和權利,就先繼續呼喊著自己的本名好了。等到你們將女宅的行為規範學習得透徹之後,主人自會為你們賜名。好了,讓她們下去好好學規矩去吧。”碧凰那沒有絲毫感情起伏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她的麵龐刻板得猶如一塊冰冷的石板,毫無半分柔和的表情。


    緊接著,她漫不經心地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婢女帶著昨晚被關在屋內的另外兩名女子以及蘇蘇和清兒一同前往另一個院落。


    這處院落看上去清幽寧靜,幾株高大的桂花樹矗立在周邊,馥鬱的花香悠悠地彌漫在整個空氣中。


    院落裏站著幾位年齡稍長一些的女子,歲月無情地在她們的臉上留下了或深或淺、或長或短的道道痕跡,然而隻要你仔仔細細地端詳,依舊能夠依稀捕捉到她們年輕時那風華絕代、名動一時的絕美模樣。


    蘇蘇的目光緩緩地、一寸一寸地在她們身上流轉徘徊,內心深處暗自揣測著她們曾經也許經曆過的無數曲折與滄桑故事,猜想或許正是因為那些難以言說的過往,才讓她們如今無奈地出現在了這裏。


    她們被安排學習各種各樣繁多而複雜的知識,盡管表麵上打著極為雅致的名頭,但實際上這些行為都極為隱晦地指向了如何去服侍人的技巧。


    “來,首先站好了,抬頭,胸膛挺起來,千萬要注意肩膀保持水平。”一位年長的女子站在眾人前方,聲音嚴厲且不容置疑地指導著,她的眼神犀利而淩厲,絲毫容不得有任何的偏差,“一舉一動之間如何恰到好處地展現出自己最美的形態,抬手、坐臥之間怎樣能夠完美地呈現出自己優美的身形,這裏麵可全都是大學問呐。”


    蘇蘇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眉頭緊緊地微微皺起,內心之中充滿了強烈的抗拒情緒。


    但她心裏非常清楚,在此時此刻,絕對不能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哪怕露出半分,隻能狠狠地咬著牙,拚命強忍著那極度反感的心情。


    清兒就站在蘇蘇的身側,臉上更是寫滿了滿滿的不情願。


    她撅著嘴巴,聲音很小但充滿了憤怒地嘟囔著:“哼,我堂堂公主,怎麽可能學會這些隱晦不堪、低三下四的東西。我堅決不要學!”


    蘇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暗暗說道:“我也著實學不來,可又能怎麽樣呢?但隻要保持耐心,靜靜等待,總會有機會找到改變這一切的方法和途徑。”


    蘇蘇緩緩闔上雙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強迫自己停止那些紛飛的思緒。她心裏無比清楚,此時此刻,想得再多也是徒勞,唯有將全部精力聚焦於眼前之事才最為關鍵。


    雖無法做到如青樓女子那般千嬌百媚、柔婉婀娜的形態,但有些動作經由她演繹而出,卻也別具一番美感。她的舉止幹脆利索,全然不似普通女子的嬌弱綿軟,恰似行雲流水般自然暢達,散發著別樣獨特的韻味與魅力。


    那些負責教導的人見此,先是微微一怔,彼此交換眼神,麵麵相覷一番之後,終究未再多言。大概是因為在她們看來,每個人皆擁有獨屬於自己的氣質與魅力,她們也並不強求這些人呆板地臨摹她們的動作。畢竟,能自成一格,展現出與眾不同的特色,或許效果更佳。


    於是,時光就在蘇蘇竭力避免扣錢,清兒頻繁犯錯受罰、不得不依靠蘇蘇的接濟度日這般情形中悄然流逝。


    “蘇蘇姐姐,咱們啥時候能逃出去呀?”清兒懶洋洋地躺在蘇蘇的床上,嘴裏塞滿剛買來的香甜糕點,嘟囔著說道。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撐著腦袋,急切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坐在窗邊的蘇蘇。


    蘇蘇輕輕抬起頭,看向清兒,微笑著安撫道:“清兒莫急,快了。”說著,朝床邊走去。


    清兒猛地坐起身,咽下口中的糕點,著急地說:“這都等了這麽久,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裏了!蘇蘇姐姐,你可一定要靠譜呀。”


    蘇蘇走到清兒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放心吧,清兒。姐姐不會讓你一直受苦的。”


    清兒拉著蘇蘇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那姐姐,這三天咱們要做好準備,可別出岔子。”


    蘇蘇點頭應道:“嗯,姐姐心中有數。”


    清兒眼睛發亮,拉著蘇蘇的手搖晃著,問道:“姐姐,那咱們怎麽逃?路線都規劃好了嗎?”


    蘇蘇微笑著回答:“早就規劃好了,到時候你隻管跟著姐姐便是。”說著,輕輕摸了摸清兒的頭。


    蘇蘇抬頭望向窗外緩緩升起的皎月,那月光如水般柔和,寂靜地灑落在地麵,仿若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銀白的霜華。她款步起身,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盈搖曳,宛如一朵綻放的鮮花。她徐徐走到清兒另一邊的桌前,而後動作輕柔地緩緩坐下。


    “大概三日之後就知曉啦。”蘇蘇的嗓音輕柔而篤定,猶如一縷微風拂過清兒的耳畔。她的目光中透著一絲難以洞悉的神秘,令人難以捉摸。


    蘇蘇默默地注視著已在此處度過月餘時光的公主,眼前的清兒依舊是那副天真爛漫、活潑俏皮的模樣,並未因這段時日的艱辛遭遇而有太大的改變。她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思忖:此前自己著實憂心忡忡,生怕公主真的學會了這些稀奇古怪、雜亂無章的東西,到時候即便能夠成功回到宮中,恐怕即便自己將人救回,公主也可能為此吃盡苦頭。


    好在公主依然保持著原本的純真性子,未曾被周遭環境所改變,如此甚好。


    “好吧,蘇姐姐,今日你和碧凰姐姐再說什麽,我看她問你要了樣東西。” 清兒嘴裏滿滿當當塞著糕點,那鼓起的腮幫子圓溜溜的,活像一隻貪吃的小鬆鼠。她一邊含混不清地嘟囔著,一邊著急地用手胡亂抹了抹嘴角的糕點渣,那些細碎的甜膩渣滓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在地上形成了星星點點的印記。


    隨後,她高高揚起纖細的手臂,手在空中急切地晃悠著,還沒等她夠到桌上的水杯,蘇蘇就已經眼疾手快,動作輕柔地將水杯穩穩地推到了她的麵前。


    清兒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起水杯,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大口猛灌起來。晶瑩的水珠順著她的嘴角肆無忌憚地流淌下來,打濕了她的衣領,她卻渾然不覺。


    “蘇姐姐,你的茶水喝起來越發的香醇了。” 清兒放下水杯,滿足地長舒了一大口氣,發出一聲愜意的喟歎,那聲音在這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她的眼睛裏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繁星,一眨不眨地看向蘇蘇,那眼神中滿是欽佩和羨慕。


    沒想到蘇蘇學東西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單是這泡茶的技藝就精進得如此精湛,更不用說其他的了。這段時日裏,琴棋書畫她都一一展示過,每一樣都令人驚為天人,仿佛她天生就對這些才藝有著極高的天賦和悟性。


    “三日後玉樓春會設宴邀請人賞漫山紅。碧凰問人要了一樣東西,到時候會讓賓客選一樣上山。”


    蘇蘇的雙眸中瞬間閃過一絲沉思,那細膩的眉頭微微蹙起,恰似兩彎被烏雲遮蔽的新月,愁緒悄然蔓延。隻因自己這段時間表現得出類拔萃,所以被列入了這次待客的人選之中,清兒倒是幸運地逃過了這一劫。


    “蘇姐姐你是說,那些人來的時候,我們就能離開?” 清兒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好似兩顆明亮璀璨的寶石,恍然大悟的神情如層層漣漪般在她嬌俏的臉上迅速蕩漾開來。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滿心的期待溢於言表。


    她終於明白了為何蘇蘇剛剛說三日之後,想必是想趁著有人進來的絕佳時機,她們好趁機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


    “這幾日不要暴露任何異常,和往常一樣表現。” 蘇蘇的表情格外嚴肅,目光猶如兩道銳利無比的箭,緊緊地盯著清兒,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交代著,每一個字都仿佛重若千鈞,生怕清兒會不小心行差踏錯,壞了全盤的計劃。


    清兒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認真地點頭,那乖巧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她語氣堅定而又乖巧地說道:“蘇姐姐,你放心,我知道了。我不是很聰明,但是我聽話,尤其聽聰明人的話。蘇蘇姐厲害,從來沒有你辦不成的事,雖然你沒有說計劃是什麽,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拋下我自己離開的。”


    蘇蘇的臉上泛起一抹如春風般溫柔的笑意,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清兒的頭,那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撫摸一件世間罕有的珍貴寶物,帶著無盡的關愛說道:“快回房休息吧。”


    清兒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轉身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她的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猶如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蘇蘇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視著清兒遠去的背影,直到那嬌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她才緩緩地關上房門。隨後,她如同一片輕盈的落葉般,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床榻上。


    在山上的這段時間,她已經不止一次見過玉樓春的模樣。然而,每次都仿佛隔著一層朦朧虛幻的紗,總是無法真正接近。這個人謹慎到了極點,從不在女宅留宿,獨自居住在山頂那座高聳入雲的樓閣之中。前往他住所的唯一路徑便是那個神秘莫測的升降梯。那機關沉重得猶如千斤巨石,隻有他的貼身侍衛或者借助十餘人齊心協力的巨大力量,才能將其開啟。而且,那處地方整夜都有專人嚴密把守,那些守衛神情肅穆,目光警惕,別說是靠近,就連遠遠地窺探一眼都十分艱難。


    這裏地勢高聳陡峭,仿若一座與世隔絕的神秘孤島。她絞盡腦汁,想盡了各種辦法,卻依舊無法傳遞出任何消息出去,那種無奈和焦急猶如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


    眼下,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三日之後上山的那些人身上。


    李蓮花,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其中。蘇蘇拚盡全力按捺住心中突然湧起的強烈思念,緩緩閉上了眼睛,眉頭依然微微皺著,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滲出,似乎在腦海中不停地精心籌劃著什麽,思緒如亂麻般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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