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驟然傳來,那響聲猶如山崩地裂,震得人雙耳嗡嗡作響。伴隨著這駭人的巨響,強烈的震動瞬間傳遍四周,腳下的土地仿佛都在顫抖,讓人站立不穩。同時,刺鼻濃烈的火藥味道彌漫開來,嗆得人幾乎無法呼吸。


    四周的樹木在這巨大的衝擊下,枝葉劇烈搖晃,沙沙作響,仿佛在驚恐地顫抖。落葉紛紛揚揚地飄落,像是被驚嚇過度的鳥兒逃離枝頭。地上的塵土被震得揚起,形成一片朦朧的塵霧,讓原本就緊張的氛圍更加令人窒息。


    “金鴛盟來了。”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喊出聲,聲音中滿是恐懼與不安。


    眾人神色慌亂,匆忙起身。李蓮花和另外一人分別緊緊握住阿飛的一個胳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準備往外走。方多病則心急如焚地衝在了隊伍的最前方,為大家引領著前行的方向。


    外麵的景象堪稱驚心動魄,金鴛盟的人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湧來,將四周圍得水泄不通。他們一個個凶神惡煞,手持利器,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凶狠。


    更為恐怖的是,他們還攜帶著威力巨大、令人膽寒的鹹日攆。那鹹日攆在昏黃的日光下,閃耀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給人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天空中,原本稀薄的雲彩被這股緊張的氣氛壓得更低,仿佛隨時都會墜落到地麵。狂風呼嘯著,吹得眾人的衣衫獵獵作響。


    方多病使盡渾身解數,帶著三人在混亂中左右閃躲,拚命躲避著那接二連三、呼嘯而來的雷火。他一邊竭盡全力地奔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聲示意他們三個先趕快撤離。


    但是,金鴛盟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仿佛無窮無盡。他們四人想要逃脫,簡直難如登天。


    方多病為了能給其餘三人爭取到更多的逃生機會,毅然決然地吸引了絕大部分的火力。他的身影在敵人的攻擊中穿梭,險象環生。


    然而,圍著蘇蘇、李蓮花他們的人依舊為數眾多,如洶湧澎湃的浪濤一波接著一波湧來。無奈之下,他們隻好先把阿飛安放在一棵粗壯的大樹旁。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蓮花再也無法坐視不管,毅然出手阻攔那些步步緊逼、咄咄逼人的敵人。


    一旁的蘇蘇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地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樹枝上的那位紅衣女子,那不是別人,正是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的角麗譙。


    而與方多病激烈交手、難解難分的是雪公和血婆。這兩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惡名遠揚,是角麗譙手下最為得力的幹將。


    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招式刁鑽狠辣,方多病盡管奮力抵抗,卻依舊漸漸處於下風,顯得力不從心、難以招架。眼看著雪公那寒光閃閃的刀就要無情地刺中方多病。


    李蓮花目光陡然一凝,正巧目睹了這萬分危急的一幕。時間緊迫,容不得他有半分遲疑,他猛地強行運轉內力,施展出小樓昨夜又東風這一絕世神功。


    刹那間,內力如狂風般呼嘯而出,周圍圍著他的人瞬間被強大的力量橫掃倒地,紛紛摔得人仰馬翻。眨眼之間,他猶如鬼魅一般迅速來到方多病他們的麵前。僅用一招,勢如破竹,便將雪公血婆打得狼狽後退,成功解救了身處險境的方多病。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緊盯著麵前懸浮在空中、威風凜凜的李蓮花,嘴巴張得大大的,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


    他的視線越過李蓮花,看到遠處被火燒焦的草地,黑煙滾滾升騰。他的內心充滿了迷茫與困惑,不斷地在心中反複自問:他,真的是那個熟悉的李蓮花嘛?


    李蓮花僅僅一招,血婆甚至來不及發出半聲淒厲的慘叫,便如一塊沉重的磐石直直倒下,砸起一片飛揚的塵土。


    而雪公則好似斷了線的殘破紙鳶,被一股洶湧的強大力量驟然擊飛,狼狽地摔落在遠方,在地上砸出一個淺坑。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被隱匿在枝頭的角麗譙一絲不漏地盡收眼底。隻見她眼神狂熱,嘴角卻掛著一絲詭異的笑。


    “遊龍踏雪,相夷太劍。”角麗譙壓低聲音喃喃自語。隨後,她身形如鬼魅般飛身一躍,裙擺飄飄,輕盈地落到兩人的麵前。


    與此同時,蘇蘇也神色焦急,腳下生風,迅速走到李蓮花的身邊。她的臉上滿是憂慮,目光緊緊地鎖定李蓮花。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就是李相夷。”角麗譙那冷厲的目光直視著李蓮花,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個被刻意隱藏了許久的真正身份。


    她的眼神中透著幾分得意的狡黠,又夾雜著一絲深埋的怨恨。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成拳,骨節泛白。


    狂風呼嘯而過,吹得身後一直發呆的方多病衣袂翻飛。聽到這個名字,他如夢初醒,條件反射般地抬起頭來。


    他之前心中曾有過絲絲懷疑,可當這一猜測真的得到證實的時候,他卻頓時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眼神遊移不定,不知該用何種身份去麵對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少師破萬軍,刎頸化柔骨。”方多病望著李蓮花手中閃著幽藍光芒的刎頸,好似失了魂一般喃喃地說出聲。


    那是由世間罕有的雲鐵精心打造而成的絕世寶物,見血便會發出如夢似幻的藍色幽光,天下獨一無二。


    “李門主,別來無恙啊。十年未見,你還是如此年輕英俊,風采依舊啊。”角麗譙微微眯起雙眸,目不轉睛地盯著李蓮花的臉。


    紅唇輕啟,語氣中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同時扭動著纖細的腰肢,蓮步輕移,朝著李蓮花又靠近了幾步。


    “角大美女,十年未見,你倒是容顏漸衰,風采不似當年了。”李蓮花漫不經心地收回手中的刎頸。神色輕蔑地對著角麗譙說道,眼神中滿是不屑。


    還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彈了彈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仿佛角麗譙在他眼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塵埃,一臉的雲淡風輕。


    角麗譙聞言,瞬間像被點燃的炸藥桶一般,暴跳如雷。她眉頭倒豎,怒喝道:“李相夷,你這該死的家夥,竟敢這般羞辱我!”說著,她的眼神變得瘋狂而扭曲,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如同陷入了癲狂。


    李蓮花微微挑眉,嘴角上揚,露出一抹不羈的笑容:“就憑你?也妄圖留住我?簡直是癡人說夢。”他的神情依舊淡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方多病緊握著劍的手不斷顫抖,那劍幾乎要從他手中滑落,無力地垂著。


    “你這張嘴,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賤,令人討厭至極!”角麗譙的臉色瞬間陰沉如墨。她發瘋似的揮舞著雙臂,歇斯底裏地吼道:“哼,沒想到那碧茶之毒竟然沒能削弱你的功力。”角麗譙神色凝重,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疑惑和警惕,腳步微微後退了一小步。


    方才李蓮花展露出的實力,讓她心中不禁多了幾分忌憚。


    李蓮花雙手抱胸,神色安然:“就那區區碧茶之毒,豈能將我困住?角麗譙,你未免太小瞧我李相夷了。”


    “區區碧茶之毒,怎麽能困得了我相夷太劍。”此刻的李蓮花仿佛徹底變回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笑傲江湖的李相夷。他昂首挺胸,目光如炬,身上那股天下第一的傲氣噴薄而出。


    完全不把這困擾了他十年的碧茶之毒放在眼裏,雙手抱在胸前,一副自信滿滿、睥睨天下的模樣。


    角麗譙徹底瘋了,她披頭散發,雙目圓睜,眼珠子仿佛要瞪出來一般。口中發出怪異的叫聲:“李相夷,你莫要得意太早!今日就算拚了我這條命,也要與你一較高下!”


    這讓一旁的蘇蘇眉頭緊蹙,眼中滿是擔憂。她不自覺地抓緊了李蓮花的衣角。


    所以,難道李蓮花不是不能解碧茶之毒,而是壓根就不想解?


    是因為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可以讓他堅定活下去的希望和溫暖的念頭了嗎?


    想到此處,蘇蘇隻覺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直衝頭頂,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哼,看我如何破你相夷太劍,我今天必要殺了你。”角麗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怒喝一聲。如瘋魔一般朝著李蓮花迅猛地攻了過去,她的表情猙獰扭曲,雙目圓睜得幾乎要凸出眼眶。


    雙手瘋狂揮舞著武器,招招致命,帶起陣陣淩厲的風聲。而李蓮花卻依舊淡然處之,不慌不忙地應對著角麗譙的瘋狂攻擊。


    蘇蘇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猛地奪過方多病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地向前疾衝,身姿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就橫在了角麗譙跟前。她心裏跟明鏡似的,李蓮花此時已然是油盡燈枯。


    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惡戰,早已讓他的身體承受了超負荷的重創,臨近崩潰邊緣。方才,為解救方多病,李蓮花又強提內息,想必體內的碧茶之毒已然瀕臨失控。


    “角聖女是否忘了旁邊還有我這號人物呢?動這人,斷斷不可!”蘇蘇嬌斥一聲,手中之劍仿若脫韁的野馬,風馳電掣般,精準而淩厲地挑開了角麗譙猛刺而來的劍。那股淩厲的劍氣宛如狂飆的疾風,呼嘯著從角麗譙的麵龐劃過,瞬息間割下幾縷發絲。


    角麗譙先是一怔,雙目圓瞪,死死盯著那飄落的發絲,隨後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摸向自己的臉頰,再三確認無恙後,才如釋重負地長籲一口氣。


    但轉瞬間,她的眼中便燃起了滔天怒火,惡狠狠瞪向蘇蘇,嘶聲力竭地吼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竟敢如此冒犯本聖女!真是活膩歪了!我角麗譙的威嚴豈容你這般肆意挑釁!”


    角麗譙一身紅衣烈烈翻飛,猶如燃燒的火焰,她的眼神中透著極致的憤怒和殺意,手中的長劍再次高高舉起,朝著蘇蘇猛砍過去,口中怒吼道:“今日就讓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知道我的厲害!”


    蘇蘇卻絲毫沒有被角麗譙的氣勢所嚇倒,她身形輕盈地一閃,巧妙地避開了角麗譙的攻擊。與此同時,她手中的劍順勢回擊,劍光閃爍,如同寒星點點。


    角麗譙惱羞成怒,她的招式愈發凶狠淩厲,每一劍都帶著淩厲的風聲,似乎想要將蘇蘇置於死地。


    蘇蘇麵無懼色,她的眼神堅定而果敢,手中的劍舞動得越來越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網,將角麗譙的攻擊一次次化解。


    此時的兩人周圍劍氣縱橫,塵土飛揚,仿佛形成了一個獨立的戰鬥空間。


    李蓮花此刻正強忍著體內洶湧澎湃的劇痛,滿心憂慮。他深知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卻又不願看到蘇蘇為了自己陷入險境。他在心底默默祈禱著:但願蘇蘇能安然無恙地退出這場紛爭,切莫因自己而遭遇不測。


    “丫頭片子,你膽敢阻攔本聖女,莫不是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你這是要違背諾言嗎?”角麗譙雙眼瞪得如同銅鈴,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將蘇蘇焚燒殆盡,她的嗓音因憤怒而顫抖不止。


    蘇蘇麵容緊繃,毫不退讓,高聲駁斥道:“角聖女,明明是你率先背棄約定。我向你打聽的那件事兒,你至今都未給我個確切的說法。難道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


    角麗譙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與張狂,咆哮道:“我才懶得搭理你那點破事兒!你這黃毛丫頭,真當自己能威脅到本聖女?我角麗譙曆經無數風雨,豈會怕你這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我看是角聖女不遵守約定在前吧,你當真查不到我說的那個人?”蘇蘇緊緊盯著角麗譙的雙目,眼神中滿是質疑與篤定。她心裏明明白白的,角麗譙不可能毫無所獲,肯定是蓄意隱瞞真相。


    角麗譙的怒火猛地一頓,接著她咬碎銀牙說道:“就算我查到了又怎樣?我為何要告知於你?於我又有何好處?難道僅憑你這三言兩語,我就得乖乖就範?”


    蘇蘇緊緊握住劍柄,怒不可遏地說道:“角聖女,為人處世應當講求誠信,你如此背信棄義,就不怕遭到全江湖的唾棄?江湖的道義在你眼中難道輕如鴻毛?”


    “少拿這些所謂的道義來教訓我!”角麗譙怒發衝冠,瘋狂嘶吼道,“你們這些自命正義之士的家夥,滿口仁義道德,不過是惺惺作態的偽裝罷了!”


    蘇蘇毫不示弱,振振有詞地回擊:“角聖女,你這般冥頑不化,繼續作惡多端,遲早會自食惡果。別以為你的惡行能夠永遠逍遙法外。”


    “哼!我倒要瞧瞧你能奈我何!”角麗譙怒極反笑,“今日我無暇與你糾纏,救尊上要緊,來日我必定讓你為今日之事付出慘痛代價。”


    李蓮花心急如焚,他多麽渴望能強撐著站起身來,終止這場衝突,然而身體卻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不堪。他暗暗悔恨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隻能在內心不斷祈求局勢能夠盡快平息。


    角麗譙冷哼一聲,身形陡然躍至半空,右手迅猛揚起,擲出三枚威力駭人的雷火彈。緊接著,她一把抱起昏迷在樹旁的笛飛聲,轉身匆匆離去。


    蘇蘇神色凝重,目光堅定如鐵,迅速揮劍抵禦那呼嘯而來的雷火彈。隻聽得“轟!轟!轟!”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雷火彈在不遠處炸裂開來,瞬間掀起漫天塵土,滾滾煙塵滾滾彌漫。所幸,並未傷及身後的李蓮花和方多病二人。


    待那雷火的硝煙緩緩消散,眾人抬眼望去,隻剩下角麗譙挾著笛飛聲遠去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際的盡頭。


    李蓮花剛想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那呼之欲出的話語如同被一座無形且堅固的牢籠緊緊囚禁在了喉嚨深處,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掙脫那束縛。


    話還未出口,他的眼睛便不受控製地一翻,那一瞬間,仿佛有一股無比黑暗且強大的力量,如猙獰的巨獸狠狠地拉扯著他的意識,要將他拽入無盡的深淵。


    他的身體瞬間如被抽去了脊梁骨般綿軟無力,好似失去了線的木偶,徹底失去了支撐,眼看著就要直直地向前栽倒在地。


    千鈞一發之際,出於求生的本能,他瘋狂揮舞著手中的刎頸。 那劍此時顯得如此沉重,每一次揮動都伴隨著顫抖,他費力地支撐著那搖搖欲墜,好似風中殘燭般的身體。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仿佛在與死亡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拔河,每一個瞬間都可能是生死的交界。


    在這苦苦的掙紮中,最終,他半跪到地上。 這才勉強沒有狼狽地一頭栽倒,可他的膝蓋在與堅硬地麵猛烈碰撞的瞬間,一陣尖銳的鑽心疼痛如電流般迅速傳遍全身,然而,憑借著驚人的毅力,他硬是將這劇痛強行忍下。


    隻不過,此刻他的胸口仿若有洶湧澎湃、無邊無際的怒海在瘋狂咆哮翻騰,氣血劇烈地翻湧著,帶著毀滅一切的勢頭,似要衝破那脆弱得如同紙糊的防線。 他咬緊牙關,那力度大得牙根都幾乎被咬出血來,額頭上青筋暴起,臉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


    他拚命忍耐著這仿如酷刑般的折磨,汗水如雨般灑落,可終究無法遏製體內那股狂暴的力量。 “噗”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如火山噴發一般從他口中噴射而出。 那鮮血在空中劃過一道觸目驚心的弧線,宛如一道淒厲且絕美的血虹,隨後狠狠地濺落一地,在塵土中綻開一朵朵暗紅如墨的花,觸目驚心。


    而此時,他的身體仿佛被一隻巨大而無形的魔手抽幹了所有力氣,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抽走了生機,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朝著一邊歪去。


    蘇蘇早在他半跪在地的時候便迅速轉身,當看到他吐出鮮血的那一刻,她的心瞬間被恐懼緊緊攥住,那恐懼如冰冷且致命的毒蛇,瞬間毫不留情地咬噬著她的心髒。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雙目圓睜,眼中滿是震驚與恐懼,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殘酷的一幕。


    此刻,她不顧一切地衝過去,腳下的步伐淩亂而急切,揚起的塵土在她身後彌漫如霧。 她急忙接住那人軟倒的身體,如同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將其緊緊地攬進了懷裏,仿佛要用自己的懷抱為他擋住世間所有的風雨與傷害。


    “花花……”蘇蘇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那嘶啞的嗓音仿佛被粗糙的砂紙狠狠摩擦過,每一個字都帶著深深的恐懼和疼惜。


    她不敢用太大的聲音,仿佛生怕聲音大一點就會嚇到或者驚到懷中脆弱得如同琉璃,輕輕一碰就會碎裂的人。


    方多病也從發愣的神情中猛地回過神來,看到李蓮花昏迷不醒的模樣,他的瞳孔如受驚的野獸一般猛地收縮,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緊接著,他回過神來,連忙朝著兩人的身旁跑去,腳步踉蹌混亂,身形搖晃,幾乎摔倒。


    他伸出手,卻又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半空,不知該如何是好,嘴裏支支吾吾,語無倫次:“這……這怎麽會……李蓮花,你……你不能……”


    在他的心中,李蓮花一直是那個充滿智慧與謀略,看似漫不經心卻總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的人。 而他們一起走過的風風雨雨,那些歡笑與爭吵,都成為了他生命裏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一個是曾經以相夷太劍聞名天下的武林第一李相夷,一個也是劍術超群、實力出眾的蘇蘇。


    這麽久以來,他們兩人在方多病的眼中,全都是弱不禁風、命不久矣的樣子。 然而誰能想到,他們個個都是深藏絕技、內功深厚的強者。


    他們兩個都在欺騙自己,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隻有自己,完完全全的一次又一次地被騙,還對兩人掏心掏肺、深信不疑。


    可此刻,蘇蘇哪裏還顧得上心神震動的方多病,她的眼裏隻有臉色慘白如紙、氣若遊絲,仿佛下一秒就會消逝的李蓮花。


    她毫不猶豫地調動身體裏最後一絲內息,那內息如微弱且隨時可能熄滅的燭光在風中顫抖搖曳,她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李蓮花。 可是,這點內力如同水滴落進茫茫大海,激不起哪怕一絲的水花,也沒有絲毫的作用。


    就算把自己體內的內息耗盡,哪怕身體因此幹枯發疼,蘇蘇也沒有停止動作。 她的額頭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臉色愈發蒼白如紙,但她仿佛陷入了一種瘋狂的自虐狀態,不顧一切,不顧任何後果,心中隻有一個無比堅定的念頭,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李蓮花睜開眼睛。


    夜幕如墨,冷月高懸天際,清冷的月光似一層薄霜,無情地灑落在這片荒蕪蕭索的土地上,給世間萬物籠上了一層虛幻而迷離的紗幔。


    方多病驚惶失措地凝視著已近乎頹敗不堪的蘇蘇,內心仿佛被熊熊不滅的烈火肆意灼燒吞噬,那無盡的焦慮如洶湧的潮水幾乎將他整個淹沒。


    他心中透亮,斷斷不能再放任她這般肆意無忌、毫無收斂地繼續下去。否則,莫說李蓮花的處境難以扭轉,隻怕蘇蘇自己會在眨眼間墮入萬劫不複的黑暗深淵,永無超生之日。


    “蘇蘇,趕緊罷手!如此不知休止地輸送內力,你必然會將自己置於生死攸關之境!”方多病聲嘶力竭地朝著蘇蘇怒號。風聲淒厲地呼嘯而過,宛如為這危急萬分的局勢奏響一曲悲絕的哀歌。


    然而,此刻的蘇蘇仿佛已然完全沉醉於自己那執拗至極的執念之中,對方多病這近乎絕望的高呼宛若未聞,仿佛整個世界都已與她割裂,外界的一切聲浪都難以敲開她緊閉的心門。


    眼見自己的呼喊如同石子落入深海,未掀起半絲漣漪,蘇蘇仍是不顧一切,舍生忘死般持續輸出內力。方多病萬般無奈之下,隻能以疾如閃電之勢調動起自身的內力,施展出揚州慢這獨一無二的功法。


    他小心翼翼地將內力徐徐釋放而出,以此用力震開蘇蘇,妄圖強行遏止她那近乎癲狂、喪失理性的舉動。


    被震開的蘇蘇,眼神空洞迷茫,毫無半分生機與光芒,就那般綿軟無力地直勾勾盯著方多病,整個人仿佛失了靈魂,全然陷入一種渾渾噩噩、迷迷糊糊的狀態。四周的雜草在風中瑟瑟發抖,更添了幾分淒慘悲涼。


    “小寶……”蘇蘇的聲音微弱得仿若風中即將熄滅的殘燭,似乎用盡了她周身所有的氣力,才極其艱難地從咽喉深處擠出這兩個字,勉勉強強辨認出眼前之人。


    她吃力地怔愣了片刻之後,帶著極度的懇切與滿心的祈求,氣若遊絲地低語:“救他……快施展揚州慢救他……”


    “我深知,我深知,你切莫焦急。”方多病趕忙急切地回應,極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格外沉穩溫和,試圖慰藉蘇蘇那已然瀕臨崩潰的心靈。


    他從未見過如此脆弱得仿佛瞬間就會消散於風中、不堪一擊的蘇蘇。以往哪怕她身體突遭疾病的殘酷折磨,又或者受傷昏迷不省人事,也從未呈現出這般令人痛心疾首的模樣。她此刻就像一片凋零的秋葉,隨時可能化為虛無。


    方多病的內心著實尋不到半點兒對蘇蘇的怨懟之意。


    每當他憶起李蓮花曾經跟自己述說,他的父親或許殘忍地屠戮了蘇蘇全家滿門,每當與蘇蘇相對而立,他的內心深處便會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沉重而強烈的愧疚之感,猶如一座千鈞巨石無情地碾壓著他,令他幾近窒息。


    所以,即便如今他已然清晰知曉蘇蘇一直在對自己蓄意隱瞞、存心誑騙,他也隻能在內心的最深處默默沉思,這所有的一切皆為自己自作自受。


    畢竟,又有誰會願意對著仇人的孩子傾心相與、毫無保留,還坦誠相待呢?他覺得自己理應默默承受這般殘酷的局麵。


    盡管此刻方多病的腦海中思緒如同洶湧澎湃、無法遏製的驚濤駭浪,混亂繁雜到了極點,但他手上輸送內力的動作卻一刻都未曾停歇,源源不斷地將揚州慢的內力灌注進李蓮花的體內。


    蘇蘇瞥見李蓮花的麵色似乎真的有了那麽一絲半縷的好轉,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抹極其淺淡卻又滿含欣慰的微笑。可這微笑卻顯得那般綿軟無力、稍縱即逝。


    然而,還沒等全神貫注的方多病有所察覺,蘇蘇已經悄然無聲、毫無預兆地仰頭直直地栽倒在地。


    在倒下的那一瞬間,她依舊在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克製自己,不讓自己發出哪怕半分的聲響,唯恐因此幹擾到正在為李蓮花全力輸送內力的方多病。


    她最終也全然不知自己栽倒在地所發出的動靜有沒有驚動到方多病,而方多病在看到蘇蘇倒下的那一刻,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雜陳的調味缸,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相互交織、糾纏在一起。


    這人,即便處於昏迷之中,滿心滿眼所牽掛的依舊唯有李蓮花。


    無奈之下,方多病輕柔且小心翼翼地將兩人的身體緩緩挪移到了一棵樹旁,讓他們相互依靠在樹邊。那棵樹在月光下投下孤獨而落寞的黑影,仿佛也在為這三人多舛的命運而悲歎。


    方多病仿若一尊凝固的雕塑般靜靜地佇立在一旁,等待著李蓮花和蘇蘇從昏迷中蘇醒。


    趁著這片刻的寧靜,他試圖梳理自己紛亂如麻的思緒,同時整理略顯淩亂的衣衫。


    方多病隱隱約約聽到李蓮花那壓抑且沉重的悶咳聲,他原本想要如堅冰一般強壓下內心那如藤蔓般肆意瘋長的關切,逼迫自己像一尊巋然不動的石像般不轉身。


    然而,那洶湧如潮的擔憂終究還是勢不可當地衝破了他竭力構築的心理防線,他終究還是無法抑製地轉過頭去。


    “你醒了,李蓮花。”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其中交織著如陰霾密布般的擔憂、如濃霧彌漫般的疑惑,還有一絲如暗夜螢火般微弱且難以察覺的期待。


    李蓮花聞聲,卻未抬頭,目光依舊緊緊地鎖定在身旁昏迷不醒的蘇蘇身上,隻是下意識地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她那宛如寒冰般冰涼的纖手。


    “不對,應該稱呼你為李相夷,對吧?”方多病的語調中此刻飽含著如嚼黃蓮般的苦澀與如弦斷音絕般的無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如秋霜凋零的落葉般的失望,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卻又懷著最後一絲倔強不願相信。


    李蓮花聽到這話,緩緩地抬起眼眸,與方多病那滿是複雜情緒的視線相對,艱難地開口說道:“是。”


    “你身懷揚州慢這等絕技,與笛飛聲的關係亦是錯綜複雜,對我爹的事情更是了如指掌。你一直想方設法地甩開我,無非是害怕我洞悉你的真實身份,所以,那白衣大俠也是你。”方多病的聲線顫抖得愈發厲害,話語中滿是如熊熊烈火燃燒般的憤怒與如墮入萬丈深淵般的難以置信。


    他早該有所察覺的,如此眾多的明顯破綻就擺在眼前,自己為何還這般後知後覺?真的從未有過絲毫的懷疑嗎?其實是有的,隻是每次望著這人漫不經心的解釋,他都選擇了毫無保留地相信。此刻,他的心中充斥著被欺騙後的痛苦,那痛苦猶如萬箭攢心。


    李蓮花沉默不語,隻是雙眉緊蹙,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了喉間,欲說還休。


    “方小寶,有些事情,我真的並非蓄意隱瞞。”李蓮花的聲音低沉且喑啞,宛如破舊的風箱發出的聲音。


    “那此刻你就說,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情?”方多病的雙眸中已滿是淚水,那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河,目光灼灼地緊盯著李蓮花,憤怒中帶著如溺水之人拚命掙紮般深深的哀求。


    李蓮花垂眸沉吟,似乎在進行著一場艱難無比的抉擇與權衡。


    “所以到了如今,你連哄騙我一下都不願意了。”方多病望著李蓮花閉口不言的模樣,心中陡然湧起一股如寒冬凜冽狂風般難以名狀的悲愴。


    他感到絕望,仿佛自己一直以來毫無保留的信任都被無情地踐踏,如同璀璨的琉璃瞬間破碎得支離破碎。


    “小寶,諸多事宜尚未清晰明了,我也不願意你因為某些事情而心生憤怒。”李蓮花最終依舊選擇了保持沉默。


    “李蓮花!”方多病再也無法遏製內心的憤懣,如雷霆炸裂般大聲怒吼道,“不對,是李相夷,一路行來,一直都是我對你敞開心扉,推心置腹,而你呢?曾經多次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諾絕無虛言,可到頭來卻盡是滿腹的謊言!”此時的他,心如死灰,滿心的失望猶如無垠的黑暗,找不到哪怕一絲的光明和希望。


    恰在此時,蘇蘇被方多病這震耳欲聾的怒喝聲猛然震醒,映入眼簾的便是方多病雙目噴火,怒目而視地質問李蓮花的場景。


    “論及人心的算計籌謀,誰能與聲名赫赫的李門主相提並論,你倘若不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信不信我......”方多病緊緊地攥住從蘇蘇手中取回的爾雅劍,雙手因極度的憤怒而不停地顫抖,那顫抖如同在秋風中瑟縮的枯黃樹葉。然而此刻的他,內心一片迷茫,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麽,他也完全不清楚。


    “咳咳咳......”蘇蘇的身軀猛地劇烈咳嗽起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從樹旁向下滑落,眼看就要支撐不住,搖搖欲墜。


    李蓮花連忙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扶住蘇蘇的身子,輕柔地拍打著她的後背,試圖幫助她順氣,期望能讓她那急促的咳意稍稍得到緩解。


    “小寶,你說一路走來你對我們推心置腹,可你仔細想想,我們當真是沒有真誠待你嗎?難道我們對你真的是充滿了欺騙?


    有些事情不想讓你知道,那是因為我們自己也隻是一知半解啊!在這種雲裏霧裏的狀況下,又如何能夠條理清晰、毫厘不差地說與你知曉。


    更何況你爹單孤刀的所作所為,你應該也早有聽聞吧。江湖上對他那可是讚譽有加,推崇至極。但這背後所隱藏的種種錯綜複雜的事情,其真相晦澀難明,剪不斷理還亂,我們又該從何說起,又怎能輕易說出口?”蘇蘇麵色凝重,眼眸中透著急切與真誠,緊緊地盯著方多病,一口氣把這些話說了出來。


    方多病聽著蘇蘇的話語,眉頭緊鎖,心亂如麻。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李蓮花,思緒如潮水般翻湧。


    李蓮花啊李蓮花,曾經在他心目中,那是高不可攀的傳奇人物。初見時,李蓮花的風姿綽約,智謀無雙,深深地印在了方多病的心裏。他曾滿心滿眼都是對李蓮花的敬仰與欽佩,甘願跟隨他赴湯蹈火。


    可如今,麵對這撲朔迷離的隱瞞,方多病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既難以割舍曾經對李蓮花那近乎崇拜的感情,又對眼下的狀況感到憤怒和不解。


    “難道我們的情誼就如此脆弱,脆弱到你都不能對我坦誠相待?李蓮花,你曾經是我心中的英雄,是我追逐的方向,我以為我們之間有著無需言說的默契和信任。可現在,我卻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遠得讓我看不清你的真心。”方多病在心裏暗暗想著,眼睛裏流露出痛苦和失望。


    回想起那些一同闖蕩江湖的日子,每一次危機中李蓮花的沉著冷靜,每一次困境中他的堅定守護,方多病的心中又湧起一陣溫情。


    “也許,他有自己的苦衷?可是,什麽樣的苦衷能讓他對我三緘其口?”方多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掙紮。


    他對李蓮花的感情,在信任與懷疑之間徘徊,在留戀和憤怒之中交織。曾經無比堅信的友情,如今仿佛風中搖曳的燭光,隨時都可能熄滅。


    “你會信還是會懷疑我們的動機?若真的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毫無保留、竹筒倒豆子般告訴你,恐怕我們之間的情誼早已分崩離析、離心離德了吧。


    你參加四顧門茶會回來,聽到施家施文絕的那一番話,難道真的對李相夷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懷疑半分嗎?”蘇蘇的聲音微微顫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內心極為不安與焦慮。


    方多病的內心愈發混亂,他回想起在四顧門茶會上聽到的那些話,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難道真的是我錯怪了他們?可他們為何又不肯對我坦誠相告?


    蘇蘇她……一直以來她都是真心待我的,可這次……”他看向蘇蘇,目光中既有懷疑,又有不舍和留戀。


    與此同時,方多病的目光再次移向李蓮花,眼底的複雜情緒愈發深沉。


    蘇蘇下意識地靠近了李蓮花一些,她的手扶在李蓮花的胳膊上,既是在支撐著自己,也是在向方多病表明著她和李蓮花的親密關係。


    李蓮花感受到了蘇蘇的靠近,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蘇蘇費力地扶著李蓮花,艱難地站起身,轉而一臉嚴肅地對方多病發出質問,“方小寶,你好好想想,我們可有真正做過對你不利之事?”


    看著方多病原本堅定憤懣的神色漸漸出現了絲絲鬆動,蘇蘇這才稍稍放下一直懸著的心來。


    但她因身體的虛弱,仍強忍著頭暈目眩的感覺,竭盡全力強撐著說道:“方小寶,我之前就和你說過,在這紛紛擾擾的世間,跟隨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你切勿被一時的氣憤衝昏頭腦,一定要仔細地想一想。”


    方多病的心中此刻如洶湧的波濤,他在懷疑與信任之間來回搖擺。


    一方麵,他覺得自己被欺騙,受到了傷害;另一方麵,又念及過往與蘇蘇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歡笑與共的時光,他實在難以相信蘇蘇會存心欺騙他。


    同時,對於李蓮花,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既懷念曾經的崇拜和信任,又對如今這複雜的局麵感到痛心和失望。


    “蘇蘇,我該如何是好?我不願相信你會騙我,可這隱瞞又作何解釋?蓮花兄,難道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嗎?”他的嘴唇緊咬,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又鬆開。


    方多病緊咬嘴唇,眉頭緊鎖,眼中滿是糾結與迷茫,沉默良久後,最終還是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隻留下李蓮花和蘇蘇兩人落寞地站在原地。


    同時留下的還有一個斷了的玉笛,那是方多病之前一直視若珍寶帶在身上的武器。


    當時他還得意洋洋、誌得意滿地美其名曰,說自己要和天下其他人不一樣,他要獨樹一幟,成為獨一無二、唯一一個用玉笛當作武器的人。


    而現在,這承載著無數回憶的玉笛卻被用來當作與他們決裂的無情象征。


    蘇蘇看著李蓮花緩緩伸手,無比珍視地把斷成兩截的玉笛拿到手裏,眼底流露出無盡的悲涼與無奈,輕輕歎息道:“這斷了的玉笛,就像我們此刻破裂的情誼。”


    李蓮花溫柔地看著蘇蘇,聲音帶著一絲心疼說道:“別太憂心,小寶會想明白的。”


    “花花,走吧。”蘇蘇虛弱地扶著樹幹,聲音裏滿是疲憊,對著李蓮花的背影輕聲說道。


    李蓮花把斷笛小心翼翼、視若珍寶地放回懷裏放好,這才緩緩拉住蘇蘇伸來的手,目光中帶著一絲慶幸與感激,說道:“走吧,還好有你陪在我身邊。”


    兩人相互扶持著,步履蹣跚地慢慢走去。


    李蓮花心中暗自感慨,在這兜兜轉轉、來來往往的茫茫人海之中,最後一直陪伴在身邊、始終對自己維護有加的隻有蘇蘇一人。


    隻有她,不管是風雨如晦還是晴空萬裏,不管是窮途末路還是康莊大道,都是對自己堅定不移的維護和不離不棄的陪伴。


    他不禁在心中慨歎,自己何其有幸,能夠在這紛繁複雜的塵世中,與蘇蘇攜手相伴。


    蓮花樓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般的靜謐。


    李蓮花靜靜地躺在那破舊的床榻之上,雙目緊閉,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靈魂,猶如一幅凝固了的毫無生氣的畫卷。從他陷入那深沉的昏迷開始,至今已然整整三日過去了。


    蘇蘇,這位溫婉且柔美的女子,癡癡地、定定地凝視著李蓮花那蒼白如雪、毫無血色的麵容。腦海中不斷閃現他前天因無法壓製的猛毒而痛苦萬分、拚命掙紮的淒慘模樣,不禁深深地、重重地長歎一聲,那歎息聲仿佛帶著無盡的憂慮和心疼,在這寂靜的屋內緩緩回蕩。隨後,她如同失了魂一般,輕移那仿佛有千鈞重的蓮步,緩緩地、無力地起身走向了廚房。


    廚房裏,昏暗的燭光搖曳不定,濃鬱到近乎刺鼻的藥香充斥著每一個角落。蘇蘇站在爐灶前,目光專注地守著那正在翻滾冒泡的藥罐。她的眼神中透著堅定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那藥罐中的藥液上下翻滾,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仿佛是在無情地催促著什麽。


    火勢時大時小,蘇蘇時而添柴,時而調整火候,動作略顯慌亂卻又透著堅決。她時不時地彎腰查看藥液的顏色和濃度,眉頭緊鎖,嘴裏輕聲嘟囔著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話語。在這緊張的氛圍中,時間仿佛變得無比漫長。


    終於,蘇蘇確定藥液熬製好了。她深吸一口氣,用一塊破舊的布墊著手,小心翼翼地將藥罐從爐灶上端下來,放置在一旁。她的手因為緊張和高溫微微顫抖著,額前的一縷發絲垂落,她也顧不上拂去。


    蘇蘇靜靜地站在那裏,凝視著那罐冒著熱氣的藥,眼神中交織著希望與擔憂。隨後,她拿起一塊幹淨的紗布,仔細地過濾藥液,每一個動作都輕柔而又專注,仿佛這藥液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她心裏很清楚,自己體內蘊藏著血蓮那神奇而珍貴的藥效。曆經十幾載的悠悠歲月,藥力早已深深地滲透進自己的血肉骨骼之中。那奇妙的藥力曾無數次在她生命垂危、命懸一線的關鍵時刻將她從死亡的黑暗深淵拚命拉回。


    然而,她心底無比清楚,這一次,他怕是難以支撐許久了。自己的心髒僅剩下半片,能多活這十幾年已然如同偷來一般,實在是萬分不易。


    倒是這副嬌弱的身軀尚有一些用處,這幾日她不停地嚐試,驚喜地發現對於壓製那可怕的碧茶之毒竟還是能有些效果的。


    想到此處,蘇蘇的心中不禁暗自感到一絲慶幸,有用就好。隻要能救他,付出再多又何妨。


    蘇蘇仔細地將手臂包紮妥當,反複確認沒有一絲血腥之氣外露,這才微微地、輕輕地放下心來。她滿心憂慮李蓮花會察覺其中的端倪,好在藥裏添加了一些能夠掩蓋血腥味的珍貴藥材,再加上他如今味覺大不如前,想來是不易發覺的。


    剛剛盛好藥,就聽到床榻那邊傳來了些許輕微的、細若遊絲般的動靜。


    蘇蘇趕忙端著藥匆匆地走了過去,聲音輕柔得近乎顫抖地說道:“醒了。來把藥喝了。”


    李蓮花費力地順著蘇蘇那小心翼翼的攙扶,艱難地半坐起身,沒有半分遲疑地接過藥碗,緩緩地把喂到自己嘴邊的藥一點點咽下。


    李蓮花輕輕抬起手,充滿憐惜地拍了拍蘇蘇那微微顫抖的玉手,說道:“莫要這般憂心,怕是嚇到你了?我已然無礙。”


    蘇蘇小心翼翼地把空了的碗放置在一旁,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說道:“當真沒事嗎?讓我再給你把把脈。”


    蘇蘇全神貫注地為李蓮花把了會兒脈。


    確認他安然無恙後,蘇蘇這才如釋重負一般長長地、重重地舒了一口氣,說道:“還好,沒事便好。”


    “在躺一會。” 蘇蘇那輕柔的嗓音悠悠傳來,宛如幽穀間潺潺流淌的涓涓溪流,攜帶著無盡的溫柔與關切。在這靜謐得有些陰森的屋裏,她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她勸李蓮花躺下再多休息一會兒。


    燭光搖曳,屋內的陰影飄忽不定。李蓮花望著蘇蘇,目光中盈滿了眷戀與疼惜,他緩緩說道:“蘇蘇,我好想一直這樣看著你,隻是我這身子……怕是撐不了太久嘍。”


    他瞧見蘇蘇那張毫無血色的麵龐,蒼白得好似隆冬深夜裏堆積的厚厚積雪,憔悴得令人心碎。他緊緊攥著蘇蘇的手,聲音微弱且帶著祈求:“蘇蘇陪我。我真怕這一閉眼,就再也見不到你啦。”


    蘇蘇的眼中瞬間泛起了晶瑩的淚花,聲音哽咽:“蓮花,不許你說這樣喪氣的話,我們一定能尋到辦法的。”


    此刻的蘇蘇,疲憊到了極點。那黯淡無光的雙眸失去了往昔的明亮光彩,她輕聲回應:“蓮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放心躺著。” 眼瞼下濃重的青黑,猶如兩團揮之不散的陰霾,顯然許久都未曾好好休憩過。


    她那纖細的身軀仿若被一座無形的巨山壓彎,滿身的倦意令她的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剛剛走來時,腳步虛浮搖晃,如同狂風中岌岌可危的殘燭火苗,那搖搖欲墜的身姿,仿佛下一秒就會重重栽倒在地,再也無力支撐。


    “好。” 蘇蘇沒有半分猶豫,她那幹裂的嘴唇微微上揚,竭力擠出一絲寬慰的笑,說道:“蓮花,別想那些不好的,咱們總會有法子的。”


    隻見她緩緩脫鞋,動作遲緩卻堅決地翻身上床,躺在了李蓮花的外側。李蓮花順勢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生命裏,唯恐一鬆手,她便會消失無蹤,他喃喃低語:“蘇蘇,有你在,我心裏踏實多啦。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蘇蘇急切地打斷他:“蓮花,不要!沒有你,我活著還有啥意義?”


    周遭一片死寂,隻有李蓮花那寬厚的手掌輕輕拍著蘇蘇的後背,一下接著一下,動作輕柔而飽含愛意,宛如哄著一個受驚的孩子,盼著她能快快入眠,李蓮花輕柔地說道:“蘇蘇,睡吧,睡一覺說不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細微的拍打聲在這沉靜的氛圍中格外清晰,卻又透著讓人心酸的無奈。


    “蘇蘇,可不可以不死。” 蘇蘇沉默了些許時刻,然後將頭輕輕靠在李蓮花的肩頭,聲音細若遊絲,滿是恐懼與不甘,仿佛是從靈魂最深處艱難擠出的絕望呢喃:“蓮花,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哪怕付出我的所有。”


    “蘇蘇,對不起,太晚了。” 李蓮花原本溫和的嗓音此刻卻彌漫著無盡的悲涼與無奈,好似深秋蕭瑟寒風中的哀鳴,冰冷且刺痛人心,他深深歎氣道:“是我拖累了你,蘇蘇。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如此辛苦操勞。”


    蘇蘇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他:“不要這麽說,蓮花。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他安撫的手不曾停歇,掌心清晰地感受到蘇蘇身體瞬間的緊繃與顫抖。 他的心猶如被無數細密尖銳的鋼針深深刺入,痛楚在每一寸血肉中肆意蔓延。 他隻能在心底沉重地歎息,那歎息仿佛要將這無盡的哀傷與絕望統統融入這漆黑的夜。


    太晚了,那致命的毒馬上就要侵入腦髓,一切都已回天乏術。 任何的努力與抗爭,在這殘酷無情的命運麵前都顯得這般蒼白脆弱,恰似夜空中一閃即逝的流星,璀璨卻又瞬間消散。


    蘇蘇不再言語,隻是將頭更深地埋進李蓮花的懷中,喃喃自語:“蓮花,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棄的。”


    然而,她的心底已然立下無比堅決的誓言:“蓮花,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都要救你,哪怕與老天抗衡。”


    她絕不願讓眼前深愛的人就此離去,任誰也休想從她身邊將他奪走。 蘇蘇,決意和上天一爭高下,哪怕前方道路布滿未知與艱險,她也要拚死一搏。


    最終到底是上天獲勝,還是她能憑借著自己的執著與信念勝出?


    李蓮花感受著懷中之人逐漸平穩的呼吸,那輕柔的氣息拂過他的肌膚,卻讓他的內心湧起層層波瀾。


    他忍不住再次收緊雙臂,將她摟得更緊一些,仿佛生怕稍有鬆懈,她就會如脆弱的泡沫般瞬間幻滅,他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蘇蘇,若有來世,我定護你周全。”


    蘇蘇帶著哭腔回應:“不,蓮花,我隻要今生能和你一起度過。”


    他與蘇蘇之間,看似未被任何實質的東西阻隔,卻又仿佛被世間的一切所隔絕。 單單這一道生死界限,就已然是那難以跨越的萬丈深淵。


    然而,在這殘酷的命運跟前,他們內心的愛與執著,能否鑄就奇跡? 這無邊的黑暗與絕望,似乎正要將他們吞噬,可那一絲微弱卻頑強的希望之光,依舊在他們心底倔強地閃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蓮花樓同人與你相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梅啾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梅啾啾並收藏蓮花樓同人與你相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