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呆呆地站在府衙門口,整個人神色糾結。


    他內心如同被一團亂麻纏繞,完全不知道自己此行到底是為了抓他們而來還是為了幫他們而來。他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糾結。


    凜冽的寒風呼呼地刮過,瘋狂地揚起他的衣角,那緊握著繩子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使得關節微微泛出白色。


    “方小寶,快進來啊,在門口發什麽愣呢?”蘇蘇站在裏麵扭頭看到方多病沒有跟上,不由得提高音量大聲喊道。隨後邁著急匆匆的步伐快步走了過來,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急切地說道:“別在這兒傻乎乎地站著啦,趕緊進來呀!”


    方多病回過神來,臉上寫滿了無奈。沒好氣地嘟囔著:“哼,就你著急!這府衙又不是什麽神秘的寶藏之地,有啥好稀罕的,值得你這麽心急火燎的。”


    話雖這麽說,但腳下還是乖乖地挪動了步子,拉著迫不及待想進去的狐狸精走了進去。


    可憐的狐狸精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跟著進去了,奈何拉著它繩子的方多病一直像個木頭人似的不動彈,它就算是心如火燎地想進去也隻能幹等著。無奈之下,它隻能乖乖地蹲在方多病的腳邊,眼巴巴地等著這人自己回過神來往前走。


    還好它的主人蘇蘇在前麵等著它,不然它真的要急得汪汪大叫了。


    方多病向裏麵的人打聽有沒有一個叫做牛頭馬麵的連體人。


    起初那些人都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表示從來沒有見過。


    但是一個之前出去辦差的人,倒是回憶著說道:“六年前我們這裏還能采礦的時候,進進出出很多人來做工,其中有一個好像是駝背的人,不過後來聽說那人不是駝背,而是身體上麵還有一個人。和您說的兩人共同一個身體比較相像,隻不過後來發生了礦難,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們了。”


    府衙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了一般,氣氛壓抑得讓人簡直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過後來,他們這裏倒是發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兒,這些府衙知道方多病是百川院大名鼎鼎的刑探,倒是滿心期待地有心想讓這人幫忙查看一下。


    蘇蘇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裏,他動作極其利落地把找到的東西迅速放入懷裏,走近興致勃勃地說道:“喲,到底是什麽稀奇古怪的事兒呀?這位百川院的刑探那可是相當厲害呢,手段高明,聰慧過人,一定可以幫你們順順利利地查出原因的!”說完,蘇蘇還對著他們比了一個大大的拇指,同時不忘朝方多病調皮地挑了挑眉。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撇撇嘴,有些不滿地回擊道:“哼,你就會在這兒瞎吹捧,說得輕巧,萬一要是出了問題,解決不了可別指望我能一個人扛下所有!”


    這些人深信不疑,紛紛開始迫不及待、七嘴八舌地講述起來。


    不過蘇蘇也將事情了解得格外清晰。


    自從此地發生那場驚心動魄的礦難之後,每隔十天半月,便會有一個陰森恐怖且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從那深不見底的洞內幽幽傳出,那聲音猶如厲鬼嘶嚎,撕心裂肺地呼喊著“閻王娶親”。


    緊接著,城中便會有一戶人家的門口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錢匣子,而該戶人家的姑娘也會在毫無征兆的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時至今日,已然匆匆過去五年之久,城中眾多姑娘相繼失蹤,不見蹤跡。


    這件事在城中被傳得沸沸揚揚,猶如狂風驟雨般席卷了每一個角落。


    然而他們對此說法心存疑慮,並不全然相信,隻因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在臨終之前曾經提及,他曾親眼見過那所謂的“閻王”,可那人明明身後有影子,怎麽可能是真的閻王,想必是有人居心叵測,故意假扮而成。


    方多病聽到此處,猛地挺直了脊梁,目光堅定,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將其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眾人聽後,紛紛心懷感激地道謝,口中如連珠炮般不停誇讚:“百川院不愧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刑堂,裏麵的人個個都是有膽有識,有能有為!”


    方多病被這一番熱情洋溢的誇讚之詞所感染,心情愈發舒暢愉悅起來,臉上不禁流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得意之色,雙手自然而然地抱於胸前,頭顱也驕傲地微微上揚,自信的光芒在眼中閃爍。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清脆且熟悉的呼喊。


    “方小寶?”


    方多病和蘇蘇聞聲,下意識地迅速轉身望去,隻見一位英姿颯爽、幹練十足的女婦人正目光灼灼地凝視著他們。女婦人先是輕輕拍了拍手掌,然後步履匆匆地向前邁了兩步。


    見到真的是方多病,那婦人的臉上瞬間綻放出如鮮花般燦爛的笑容,眉開眼笑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個地方呀?”


    說話的同時,她抬起纖細的手,輕輕理了理耳邊有些淩亂的碎發,動作優雅而自然。


    方多病這才完全看清來人,頓時又驚又喜,忙不迭地大聲喊道:“娘?我如今可是百川院的刑探,此次專程前來這裏查辦些重要事務。”


    一邊急切地說著,一邊不自覺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顯得有些許緊張和局促。


    “你怎麽也跑到這裏來了?” 方多病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向前湊了湊,眼睛緊緊盯著母親,滿臉疑惑地追問。


    這位女子正是方多病的母親——千機山莊的莊主何曉蘭。


    “我嘛,自然是因為有要緊之事在身。”何曉蘭言辭閃爍,眼神不自覺地遊離飄忽,說完這句話後,還下意識地輕輕跺了下腳,神情略顯焦急和不安。


    隨後她將目光移向方多病身旁的蘇蘇,覺得此人麵容有些熟悉,可絞盡腦汁思索了片刻,一時又實在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隻見她眉頭緊緊皺起,右手不自覺地放在下巴處,雙眸緊閉,試圖在記憶的深海中竭力搜尋著關於蘇蘇的印象。


    “這位姑娘……?”


    蘇蘇見何曉蘭那充滿疑惑的目光悠悠地、略帶遲疑地投向自己,趕忙恭恭敬敬、規規整整地行了一個極為標準的晚輩禮。隻見她微微頷首,目光溫和而專注。


    她那眉眼彎彎猶如彎彎的月牙般柔美迷人,嘴角上揚綻放出如春花般清甜的燦爛笑容,用清脆悅耳仿若黃鶯啼鳴般婉轉悠揚的聲音溫柔地對何曉蘭說道:“蘇蘇拜見何伯母,願何伯母日日安好,事事順心。沒想到時光竟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逝,轉瞬之間,咱們已數年未曾相見,如今的何伯母愈發明豔動人、光彩照人,風采卓然,韻味更是遠勝往昔。伯母就好似那常青的鬆柏,年歲愈長,風姿愈美。”說罷,蘇蘇仰起臉,眼神中滿是真誠與敬仰。


    何曉蘭聽到蘇蘇的介紹,猶如被醍醐灌頂一般,瞬間霍然頓悟,臉上立刻浮現出驚喜的神情,說道:“哎呀,原來是蘇蘇呀,真是好久不見,孩子,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啦。”


    眼前這位身姿婀娜如風中的垂柳、亭亭玉立似池中的清荷的女子,竟然是蘇尚書家的千金。他們兩家向來交往密切,時常你來我往,熱絡非常。確實也見過幾次麵,隻不過前些年,這孩子身子骨極為孱弱,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病懨懨的可憐模樣,讓人瞧了就忍不住心生憐惜,每每想起都要為之歎息。


    誰能想到,竟會在這略顯偏僻、人跡罕至的地方,如此出乎意料地偶然碰見。


    “哎呀,原來是蘇蘇呀。真真是好久不見,我的乖乖,瞧瞧你如今出落得這般如花似玉、楚楚動人。隻是這嬌俏的小臉蛋怎的如此清瘦,竟是一點肉都沒有,莫不是受了什麽委屈?是不是方多病那臭小子粗心大意,沒有照顧好你,虧待了你,讓你在飲食上頭受了委屈?走走走,快跟伯母回去,伯母定要精心為你準備各類滋補的美味佳肴,什麽山珍海味、燕窩魚翅,都給你安排上,好好給你調養調養這虛弱的身子。”


    何曉蘭心急如焚,臉上滿是關切之色,急切地說著,迫不及待地伸手緊緊拉過蘇蘇的手,輕輕捏了捏蘇蘇那纖細消瘦的手指,仿佛想要透過指尖傳遞自己的心疼。她的目光中滿是憐惜與疼惜,嘴裏如同連珠炮似的不停念叨著。


    “蘇蘇啊,你這孩子就是太善良,太懂事了。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要是有你一半乖巧,我也就省心了。”何曉蘭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了搖頭,蘇蘇連忙抿嘴淺笑,說道:“伯母,您過獎啦,小寶他其實也有很多優點的。”


    不僅如此,還不忘聲色俱厲地狠狠數落一番方多病。


    “哼,那個方多病,整天就知道在外麵瞎混,也不知道照顧照顧身邊的人。要是讓我知道他欺負了你,看我不打斷他的腿!”何曉蘭眉頭緊皺,一臉的憤怒。


    她之前就有所耳聞,方多病一直跟在兩個人的身邊,並且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屢次成功偵破奇案。倘若陪在他身邊,與他並肩作戰的那個人是蘇蘇的話,那對於這些令人讚歎不已的傳聞,她可是絲毫不會有任何懷疑。畢竟蘇蘇的聰慧和能幹,她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方多病聽到自己娘因為蘇蘇而這般毫不留情地數落自己,心裏頓時像被一團亂麻緊緊纏住了一般,猛地湧起一股濃濃的委屈之情。


    他實在忍不住在心裏暗自叫苦,什麽叫自己餓著她了,明明是……她和李蓮花窘困潦倒窮得自身難保,連自己都養不活,自己才是那個常常食不果腹被餓瘦的人好不好!


    “娘!”


    方多病再也按捺不住,瞬間漲紅了臉,就像熟透的蘋果一般,扯著嗓子大聲抗議著喊了一聲。那聲音中滿是無奈和委屈。


    然而,卻被何曉蘭毫不猶豫地無情打斷。


    “娘什麽娘,別在這跟我大呼小叫的,你這臭小子也乖乖跟我回去。成天在外麵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瞎跑,也不知道早點回家。家裏的飯不香嗎?外麵有什麽好留戀的?”何曉蘭雙手叉腰,怒目而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娘,您根本就不了解情況,怎麽能這麽說我呢?”方多病急得直跺腳,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不了解?我看你就是狡辯!”何曉蘭毫不退讓。


    蘇蘇看著眼前這兩人雖然嘴上針鋒相對、你爭我吵,但那種彌漫於空氣中的濃濃親情和深深愛意,卻如同春日裏那暖融融的豔陽一般,讓她內心感到無比的溫馨與溫暖。她的臉上洋溢著羨慕又欣慰的神情,輕輕說道:


    “伯母您就別責怪小寶了,您這可就說笑了,我本就比方小寶年長幾歲,照顧他本就是我分內之事,更何況小寶平日裏真的幫了不少大忙。他呀,可是一個特別聰明果敢、厲害非凡的孩子。”


    蘇蘇微笑著對何曉蘭誇讚著方多病,眼睛裏滿是真誠和友善。


    “伯母,您不知道,有好幾次我們遇到危險,都是小寶挺身而出,想出辦法化險為夷。他不僅勇敢,而且心思細膩,總能注意到別人忽略的細節。要不是有小寶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蘇蘇一臉認真地說著,語氣中充滿了對方多病的讚賞和感激,說話間還時不時眨眨眼睛,流露出對過往經曆的回憶。


    何曉蘭聽了,語氣稍微緩和了些,說道:“哼,算這小子還有點用處。”


    她心裏如明鏡一般清楚,在親人之間,他們彼此可以相互埋怨、吐槽對方的不是,但是作為外人卻決不能這樣做。


    關起門來,在自家範圍內,自家人怎麽嚴厲教訓都沒什麽問題,可一旦在外麵,要是有別人膽敢對他惡言相向或者有什麽不當之舉,第一個毫不猶豫衝出來維護他的必定是這群至親至愛的家人。


    “真的嗎?方小寶真的這麽有出息啦,哈哈哈。”


    何曉蘭聽到蘇蘇對方多病不遺餘力的誇讚,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那笑容比綻放的牡丹還要明豔動人。她的笑聲爽朗豪邁,開心得簡直不能自已,眼中滿是驕傲與欣慰交織的璀璨光芒。


    “看來我家這小子,還真沒讓我白操心。”何曉蘭欣慰地說道,眼神中充滿了慈愛和歡喜。


    何曉蘭帶著方多病和蘇蘇悠然地來到了一個闊綽的院落。隻聽何曉蘭喜不自禁地說道:“你們瞧瞧,我這個地方是前不久才入手的喲。”


    她那歡快的語調中滿是自豪與欣喜,“我趁著小寶他爹回京向聖上稟報政務這個關鍵時機,這一路上呀,一口氣購置了三十六處宅院,還拿下了千畝的良田呢。我覺得這是不錯的投資之舉,哈哈。”


    蘇蘇聽到這兒,臉上即刻浮現出深深的欽佩神情,內心也不禁連連讚歎。千機山莊能有如今這般繁榮興旺、昌盛非凡的大好盛況,這位何伯母實在是功高至偉。


    這幅龐大的家業,完完全全是依靠她那雙獨具慧眼、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以及她那嘔心瀝血的精耕細作才得以創建的。她那罕見獨特、與眾不同的眼光,成功讓她家積累了萬貫家財,使得她家在武林之中也是名列前茅、聲名赫赫的。


    “蘇蘇呀,我心中已然有了謀劃,打算在這裏修建一處巧奪天工的溫泉池。到時候你可務必要來泡泡喲,對你的身體定是有諸多益處的。隻是可惜呀,這後院之前遭了一場大火,燒得那叫一個淒慘不堪、滿目瘡痍。所以要建好這溫泉池,估計可能需要耗費不少的時日咯。”何曉蘭興致勃勃地講述著自己對這裏的宏偉規劃,那神態猶如充滿憧憬的孩童般興奮與激動,雙眼熠熠生輝。


    “對了,我在路上的時候,十分湊巧地碰到了李神醫。哎呀,正好,你們三個都能相聚一堂了,剛好大家可以一道熱熱鬧鬧地享用一頓豐盛的美味佳肴。”何曉蘭想到自己對李蓮花發出的那番誠心誠意的熱忱邀請,心裏估摸想必不多時他可能就會抵達。


    “誰?”方多病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一臉的難以置信,匆忙急切地反問了一句。


    他那雙原本就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瞪得猶如銅鈴般,滿臉都寫滿了疑惑,那表情仿佛正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這一刹那出現了嚴重的差錯。


    何曉蘭尚未回應,在蘇蘇身旁焦躁不安、來回打轉的狐狸精,猛地衝著門口興奮地高聲叫嚷起來。


    那叫聲尖銳刺耳,飽含著難以抑製的歡喜,它的尾巴好似飛速旋轉的風輪,搖擺個不停。


    蘇蘇見此情形,不緊不慢地鬆開了手中的繩子。狐狸精如同脫弦飛矢般急速射了出去。恰在此時,李蓮花正慢條斯理、閑庭信步地走了進來。


    方多病瞬間滿臉怒容,雙目圓睜,額頭上青筋暴起,氣勢洶洶地大步跨上前,雙手如鐵鉗一般用力地揪住李蓮花的領口,扯得李蓮花的衣領都變了形。


    “好你個家夥,膽子竟然如此之大,還敢主動上門來!真當我不敢對你動手麽?”方多病怒吼道,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能將屋頂掀翻。


    李蓮花卻神色泰然,絲毫未被方多病的怒容嚇到。他麵容平靜,眼神清澈而堅定,直直地回視著方多病,語氣清冷地說道:“我此番前來隻為尋何堂主,與你毫無幹係,鬆手!”


    “哼!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你這通緝要犯,今天落到我手裏,休想輕易逃脫!”方多病咬牙切齒,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仿佛要將李蓮花的衣領扯斷。


    李蓮花依舊不慌不忙,輕啟薄唇說道:“方多病,你莫要衝動。是非曲直,自有定論。你僅憑一張通緝令就認定我有罪,未免太過武斷。”


    “少在這裏巧言令色!你犯下的罪行,眾人皆知!”方多病怒喝道,那憤怒的模樣仿佛要將李蓮花生吞活剝。


    李蓮花微微皺眉,沉聲道:“你既如此固執,那多說無益。隻是你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將來定會後悔。”


    何曉蘭壓根沒想到這兩人剛一照麵就會引發如此激烈尖銳的衝突,瞬間心急如麻。匆匆忙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快步走上前,萬分急切地說道:“小寶喲,你這到底是在幹啥?怎麽能夠這樣蠻橫粗魯地對待朋友?”


    蘇蘇也趕忙疾步來到李蓮花身旁,卻並未著急出手阻攔方多病的舉動。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神情中帶著幾縷凝重。


    “娘,他怎算得上我的朋友,他可是百川院破刃榜上的通緝要犯,我今日來此就是要把他帶走。”方多病的聲音堅決篤定,額頭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不停地跳動著,擺出一副絕不妥協的架勢。


    何曉蘭急忙將方多病拉到自己身前,蘇蘇也迅速趨前。小心翼翼地扶住李蓮花,仔仔細細地為他整理被方多病揪亂的衣領,動作輕柔且謹慎。


    “究竟發生了啥事,你趕緊給為娘解釋清楚!”何曉蘭滿心狐疑,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三人之前關係的傳言是那般親密和諧,而且方多病回去之後,話語裏都是對這兩人的誇讚與認同。到底是出了什麽狀況,致使他們如今的關係這般決然破裂。


    “娘,我來這兒就是要把他抓走。”方多病把頭偏向一側,似乎根本不想多作半句解釋。


    何曉蘭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非要問個水落石出。她可不想自己的兒子一時衝動犯了糊塗、執拗行事,或者中間存在什麽誤會之類的情形,以免日後追悔莫及。


    “這李神醫究竟犯了什麽大錯,是窮凶極惡地殺人劫財了,還是喪心病狂地奸淫擄掠了?”何曉蘭目光堅毅,堅決不相信這些事情李蓮花會做。再瞧方多病那欲言又止、吞吐不清的模樣,愈發覺得這裏麵肯定存在誤會。


    “你既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這些罪行就是子虛烏有。李神醫和蘇蘇是我誠心誠意邀請來的貴客,在我的地盤對我的客人動手動腳,就是絲毫沒把我何曉蘭放在眼裏,哪怕你是我親兒子也絕對不行。”何曉蘭抬高聲調大聲說道,而後自認為很小聲其實清晰可聞地嘟囔著:“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可她哪裏知道,蘇蘇和李蓮花將這番話聽得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再說了,你小姨年紀也不小了,這兩人都正合適。你怎麽著也得為你小姨想想。” 何曉蘭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輕輕點著,眼神急切而充滿期待,身子還不自覺地向前傾了傾,那臉上的表情仿佛在宣告著她的堅定決心。


    方多病望著自己娘親這番模樣,心中不禁一緊。


    這怎麽能行?這不是明晃晃地要把蘇蘇和李蓮花拆開嗎?絕對不可以!


    “不行!堅決不行!不能拿我小姨當擋箭牌。”方多病急得滿臉通紅,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雙手用力地揮舞著,大聲地反駁著,此刻他滿心隻想打消自家母親這荒唐不靠譜的想法,那抓人的心思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喊什麽喊,你這大嗓門,耳朵都被你震得嗡嗡響。”何曉蘭眉頭緊皺,沒好氣地白了方多病一眼,隨即伸手一把將他拽到了一側,嘴裏還不停地嘟囔著。


    緊接著,她迅速地調整了臉上的表情,重新堆滿笑容,優雅地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對著李蓮花和蘇蘇說道:“李神醫莫要見怪,蘇蘇姑娘,來,一起進來吧,我已經安排好人一會就上菜。裏麵請,裏麵請。”


    方多病一臉的委屈和不情願,耷拉著腦袋,腳步拖遝,猶如拖著兩塊沉重的石頭,跟在三人後麵。


    蘇蘇輕甩了一下裙擺,蓮步輕移,走在何曉蘭身邊。她那嬌美的麵容帶著一絲無奈,微微低下頭。


    方多病的肚子早就像敲鼓一般咕嚕咕嚕響個不停,饑餓感陣陣襲來。他一邊走著,一邊緊緊地咬著嘴唇,目光緊緊盯著前方的李蓮花,心裏暗暗琢磨,這家夥到底在盤算著什麽鬼主意,我可得盯緊了。


    方多病坐在一旁,聽著李蓮花和他娘你來我往的相互恭維,眼睛越瞪越大,氣得腮幫子鼓鼓的,雙手抱在胸前,不停地晃動著雙腳。


    心中憤憤不平地暗自罵道:“這一個老狐狸,一個狗腿子,真能相互吹捧!”


    “我家小寶啊,平日裏總是跟我念叨,說李神醫破案時英明睿智,能言善斷,蘇蘇姑娘更是心思細膩縝密,足智多謀。他跟著你們一起啊,著實學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呢。” 何曉蘭邊說邊微笑著,手上還輕輕地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


    蘇蘇微微欠身,輕聲說道:“堂主過獎了,方公子也是聰慧過人。” 她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了李蓮花。


    何曉蘭那話語間雖然滿是對李蓮花和蘇蘇的誇讚,可那一聲聲親昵的“我家小寶”,那溫柔的語調以及飽含深意的言辭,明顯是想要促使他們拉近關係,緩和當下略顯緊張的氛圍。


    李蓮花何等聰慧,瞬間便領會了何曉蘭的意圖,於是微笑著微微欠身說道:“堂主過獎了,說笑了,令郎亦是聰明伶俐,極具天賦,在諸多事情上給我們幫了不少大忙呢。” 說著,他還拱了拱手。


    屋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那沉甸甸的烏雲。方多病一臉的倔強,目光倔強地避開眾人,扭頭將視線牢牢地鎖定在一個精致的盤子上,隨後氣鼓鼓地嘟著嘴,嘴裏還不停地嘟囔著:


    “哼,小狐狸怎麽可能抵得過老狐狸,而且還一出現就是兩個。”


    何曉蘭可沒有絲毫的客氣,在這沉悶的氛圍中,毫不留情地當場拆台,把方多病之前在家中跟她傾訴時所說的那些話一股腦地全抖了出來:


    “之前是誰信誓旦旦地說他們這也好那也好,甚至還說能結識如此知己,簡直不枉在這凶險莫測的江湖走這一遭。怎麽如今就變卦啦?”


    方多病滿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大聲吼道,那雙眼睛因為憤怒和委屈而變得通紅,聲音顫抖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整個房間似乎都被他的怒火點燃,“他們居然這樣對我,根本就沒把我當朋友!我真是瞎了眼,錯付了真心!”


    “交朋友可不能這般草率,是要用心去體會和感受的。”何曉蘭滿臉疼惜地看著麵前委屈到極點的方多病,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此刻,她的安慰在方多病的怒火麵前顯得如此無力,“孩子啊,你先別激動,這裏麵或許有誤會呢?”


    她對自家兒子的性格再了解不過,向來都是赤誠熱血,好似那初升的朝陽,充滿了生機與活力。如今這般較真和計較的模樣,毫無疑問,他是真心實意地把這兩人當作了可以交付真心的摯友。


    “你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問題?今兒個就一並說清楚,把這心結給徹底解開!”何曉蘭神色堅定,已然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為兒子解決這個困擾。她的聲音在這緊張的氣氛中顯得格外急切。


    方多病滿懷期待地抬眼看向李蓮花,那眼神中滿是急切與渴望,仿佛在等待一個至關重要的答案,急切地說道:“李蓮花,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之間的情誼難道就這麽不堪一擊?”


    然而,李蓮花卻隻是冷漠地瞥了方多病一眼,隨即便抬手將手中的酒猛地仰頭一飲而盡。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冷漠至極,看上去根本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


    方多病眼中原本充滿的期待瞬間如煙火般消散,化作深深的失望,緊接著這失望又如火上澆油般轉化為熊熊燃燒的憤怒。


    他怒不可遏,一把將何曉蘭麵前的酒壺粗暴地拎起,然後重重地放到李蓮花麵前,扯著嗓子怒喝道:


    “既然你這麽想喝酒,那就喝個夠!想要喝我家的酒就多喝幾杯,省得到了百川院的那陰森牢房裏連一口酒都沒得喝!李蓮花,你太讓我失望了!”他的怒吼在房間中回蕩,震得人心驚膽戰。


    “臭小子,你這是在發什麽瘋呢!李神醫別往心裏去,來,多喝點。”何曉蘭又氣又急,狠狠地瞪了方多病一眼。她的臉色陰沉得嚇人,“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隨即抬手拿起酒壺,動作熟練地給李蓮花斟滿了一杯酒,而後又轉過頭,微笑著示意蘇蘇也一起喝,不要顯得太見外:“蘇蘇姑娘,你也別拘謹,一起喝一杯。”


    蘇蘇微微一笑,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她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說道:“伯母,您別生氣,方公子也是一時在氣頭上。”


    她心裏清楚得很,不能任由這兩人再這樣無休止地鬧下去了。


    “伯母您盡管放心,我們之間其實隻是有一些小小的誤會,隻要把話說開了,一切就都能解決。但是,有些事情真不是我們故意要向小寶隱瞞,而是這件事實在是牽連甚廣,幹係重大,我們不敢輕易透露哪怕一絲半毫。萬一這消息不小心泄露出去,那後果不堪設想,恐怕會引發難以控製的大亂子。”並非蘇蘇存心要把事情描述得如此嚴重,而是這件事就如同一個錯綜複雜的謎團,越往裏探究,就越覺得深不可測,其複雜程度遠遠超出了自己最初的預想。她的聲音低沉且嚴肅,讓這原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凝重。


    何曉蘭目不轉睛地瞧著蘇蘇,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凝重而嚴肅的情緒,心裏也明白,蘇蘇絕不是在信口雌黃,追問道:“蘇蘇姑娘,那這到底是怎樣一檔子事?真有這麽嚴重?”


    想來,這件事瞞著小寶的確是為了他的人身安全著想。


    而且能讓蘇蘇都如此鄭重其事地說出會引發大亂,想必這絕非是一件簡單輕鬆就能應對的小事。 此刻,房間裏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一個打破僵局的答案。


    “小寶啊,人生在世,誰能保證沒有各自深藏心底的秘密?給別人留出一點餘地,其實就是給自己預留了一片廣闊的天地。你要知道,多一份寬容,就多一份安寧。而且,我與李神醫那可謂是一見如故,從心底由衷地願意相信他的品行與為人。他的目光坦誠,舉止有禮,讓人不自覺地心生信任。更何況還有蘇蘇在這兒呢,那孩子心地善良,單純無邪,他們又怎麽可能會存有傷害你的心思喲。”何曉蘭麵色凝重,目光誠摯,雖然語氣平和,但那緊蹙的眉頭卻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寧。她苦口婆心地對著方多病說道,眼中閃爍著溫和與包容的光芒。


    方多病一臉憤懣地看著自家娘親三兩句話就毫不猶豫且堅定不移地站到了蘇蘇和李蓮花那邊,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瞬間如火山般噴發,心一急,嘴裏便沒了把門的,衝動地大喊道: “就像你們瞞著我單孤刀是我親生父親那樣嗎?你們總是自以為是地替我做決定,以為這是為我好,可你們問過我的感受嗎?”


    何曉蘭望著方多病再次提起這件不堪回首之事,還如此毫不留情且理直氣壯地頂撞自己,內心的怒火猶如燎原之勢熊熊燃燒。 她怒目圓睜,“砰”的一聲猛地拍桌而起,動作迅猛如風,大聲怒斥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子,你懂什麽!我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能少受點傷害,少走些彎路!”說完,伸手就朝著方多病的耳朵狠狠揪了過去。


    “今天若不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這含辛茹苦十八年來當娘的日子算是白白熬過了!”何曉蘭氣得臉色漲紅,怒不可遏地大聲嗬斥道,那聲音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微微顫抖。


    方多病被揪得耳朵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那耳朵刹那間變得猶如熟透的番茄一般紅彤彤的一片,他疼得呲牙咧嘴,五官扭曲得不成樣子,忍不住“哎呦哎呦”地接連不斷地淒慘叫喚起來,說道:“娘啊,你快鬆手,疼死我啦!”


    “臭小子,居然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和你娘叫板作對,你這膽子可真是肥得沒邊沒沿了!我平時是太慣著你了,讓你無法無天了!”何曉蘭一邊使足了力氣揪著,一邊咬牙切齒地繼續責罵,額頭上的青筋都凸顯了出來。


    “哎哎哎.....疼疼疼....娘,我知道錯了,你快放手!”方多病疼得聲音都變了調,語調中飽含著無盡的痛苦,不停地苦苦求饒。


    “你真以為你爹是什麽德高望重的大好人?我一直以來最反感最厭惡的就是那百川院和四顧門的人!江湖上這數不清的恩恩怨怨,全都是那些自我吹噓、自命不凡的名門正派之人興風作浪挑起來的。他們妄想要給江湖立下所謂的規矩,可到頭來呢,還不是為那些製定規矩的人爭奪權勢謀取利益!江湖就是江湖,它自有其獨特的規則與秩序,豈是他們說怎樣就能怎樣的!本朝律法足足一百四十卷,條貫更是多達三千餘冊,你仔仔細細瞧瞧裏麵哪一條能切實有效地約束得了逍遙不羈的江湖之人。”何曉蘭站直了身子,雙手緊緊背在身後,神情激憤,灑脫而又慷慨激昂地大聲說道,聲音在屋中回蕩,震人心魄。


    此刻,李蓮花依然端端正正地坐著,腰杆挺得筆直,聽得一絲不苟,神色看似平靜,緩緩開口說道:“夫人所言,也不無道理。江湖之事,錯綜複雜,確實難以用尋常的規矩來約束。”


    方多病忍不住悄悄去窺視李蓮花的表情,他心裏如同明鏡一般清楚,百川院四顧門的領頭人此時就安然坐在這兒,他娘口中痛斥指責給江湖立規矩的人正是李蓮花。當著正主的麵說出這一番毫不留情的數落話語,他娘可真是勇氣可嘉,雖說她並不曉得坐在這兒的人就是她所口誅筆伐的對象。


    方多病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小聲喊了聲:“娘。”試圖暗示她適可而止,別再往下說了。


    方多病見他娘似乎完全沒有收口的打算,還要繼續滔滔不絕地宣泄下去,頓時驚慌失措,連忙手忙腳亂地緊緊拉住她的袖子,焦急萬分地說道:“娘你別說了。娘啊,你就少說兩句吧,別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啦。”


    恰在此時,離兒神色慌張、腳步匆匆地從昏暗的外間飛奔而來,她的聲音急切且尖銳地高呼道:“給夫人抓的藥,郎中送來了。”


    方多病聽言,刹那間臉色驟變,一臉驚惶失措,心急火燎地追問:“娘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要去抓藥?”雖說方才他娘對他又是責罵又是揪耳朵,令他心中稍有委屈。


    但在這關鍵之際,那份與生俱來的深厚親情瞬間占據了他的整個身心,致使他的雙眼之中滿是憂慮與急切。


    何曉蘭卻表現得風輕雲淡,她那漫不經心的語調悠悠傳來:“哎呀,並非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就是前幾日剛來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喝了些不幹淨的生水,所以才導致有些腹瀉罷了。”


    方多病這才略微鬆了口氣,如釋重負般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後,趕忙說道:“娘,您還是趕緊回房好好歇息吧,千萬莫要在這兒勞心傷神了。”


    蘇蘇和李蓮花也急忙和聲附和道:“夫人,您可千萬不要太過操心,務必要安心調養,多多休息才是。”


    何曉蘭這才不緊不慢地緩緩起身準備離開,臨走之前還鄭重其事地向離兒囑咐道:“離兒,飯後記得帶著李蓮花他們好好逛逛咱們這宅院。”


    三人沉默不語,悄無聲息地跟著離兒來到後院。


    此時,陰沉的天空下,後院顯得格外淒涼。雜草叢生,亂石散布,冷風穿過破敗的門窗發出嗚嗚的聲音。四周的景象不僅荒涼,還透著絲絲陰森,那股冷冽的氛圍讓人不禁渾身泛起寒意。李蓮花滿心疑惑,眉頭緊皺成一團,忍不住脫口問道:“此處為何這般荒蕪陰冷,令人膽戰心驚?”


    離兒早在何曉蘭買下這個院落時就已仔仔細細地探聽了情況,聽到問話趕忙應答道:“這個宅院曾經發生過一樁令人毛骨悚然、膽戰心驚的慘事。據傳啊,那妻子與管家暗自私通,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風聲呼嘯如鬼哭狼嚎的半夜合謀將主人家殘忍殺害。後來不知是何緣由起了一場熊熊大火,火勢凶猛無比,無情地吞噬了大半院子。他們二人卷著財寶逃得無影無蹤,消失得不見蹤跡了。少爺,夫人膽識過人無所畏懼這些,可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光是想想就覺得心裏直發毛、渾身顫抖呀。”


    接著,她怯畏怯懼地又說道:“少爺,剩下的院子,您就和李公子、蘇姑娘一起慢慢看看吧。”說完,她怯生生地行了一禮,隨後便像受驚的兔子一般匆匆轉身跑走了。


    她可是受了夫人的吩咐,讓他們三人單獨相處,有什麽事也好解決。所以她自然是腳底抹油,能溜多快就溜多快,趕緊離開了。


    方多病著急地抬起手試圖阻攔,嘴裏大聲喊道:“離兒,等等!”可話還未及出口,離兒已像一陣疾風似的迅速轉身離去。


    他隻能無奈地扭頭看向蘇蘇和李蓮花兩人,神情尷尬又窘迫,手忙腳亂地說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有些事一直未曾告知於你,實在是抱歉之極,真的得向你誠心實意、真心真意地道一聲歉。”李蓮花感受到蘇蘇輕輕拉扯自己衣袖的力道,這才緩緩開口,目光中飽含愧疚,滿懷歉意地對著方多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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