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中央密室內。


    銀色長槍舞起的光影密不透風,無論對手如何攻來,都難以攻進方寸之地,即便一時不甚被突圍貼近了身,也會在下一刻銀槍換招回防將對手挑飛出去。


    若不是嶽清靈收斂著不出死手,這間密室之中,除了早先數位中了屍鬼毒,失去神智,敵友不分,不得不痛下殺手,已然身首異處的同門屍體,怕是又要增添幾具新鮮的屍體。


    麵對持劍握刀的洛山同門,嶽清靈臉上難過,悲戚,憤怒的情緒交雜,再一次橫槍一掃逼退數人後,雙方一時對峙,嶽清靈拄槍而立,微顫的聲音冷冽悲憤:“你們,都瘋了嗎?”


    “我們沒瘋!”領頭的一位持劍男弟子來自天朱峰,冷聲嘶吼道:“我們隻是想活下去!”


    嶽清靈發出一聲嘲諷的笑,側目一看,除了暴起與她動手十來位同門。密室中還有不少其他的洛山弟子,他們之中基本都有負傷,隻是有的傷重,動作艱難;有的輕傷,尚且無礙。


    嶽清靈不想放棄每一個人,隻是他們已經被困在這裏很長時間,估摸有近一月。


    雖說人人都備了些幹糧,但最多也就是三兩天的量,修行者身強體健,食量比常人更大,即便再省,無異於還是杯水車薪。


    而這間密室明顯邪門,靈石在這裏麵仿佛失去了靈性,變得和普通石頭一樣,讓他們想靠靈石裏的靈氣支撐都不行。


    傳說中的仙人辟穀飲露,然而修行者到底不是神仙。


    勢成境的修行者真元充沛,不吃不喝還能撐兩三個月。


    而通玄境,也能撐個一個來月。


    到了極限,修行者也是人,不吃東西也是會死的。


    而如今,這密室之中,能吃的……隻有人!


    災荒殘酷,戰爭無情,餓殍遍野,人以人相食。


    嶽清靈不是沒有從史書上看過這樣的慘狀,隻是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麵臨這樣的情景


    “有我在……”


    嶽清靈挑槍起勢,冷著臉道:“你們休想!真做了這等事,你們良心何安?”


    “要良心,也得先活著才行!”出手的一位女弟子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通通都得餓死在這裏!你清高!你清高倒是帶我們得勝回山啊!慈不掌兵,這次是你帶隊,淪落至此你當首責!麵臨絕境,不想著如何帶領更多人活下去,隻一味講究那婦人之仁,你又對得起誰?”


    說著話時,嶽清靈以一敵多已又過了幾回合的招,功夫尚硬,沒落下風,卻被同門的紮心之語破了防,招數一時錯亂,不慎露出破綻,先後吃了一拳一腳,後背受了一劍,再被一個舞棍弟子砸中腹部,頃刻連退數步,長槍一甩往後一撐,堪堪以槍拄地,穩住身形,嘴角鮮血溢出。


    默不作聲,沒有出手的洛山弟子之中,和林弈樓做過蛇血丹藥交易的陳濤忍不住就要起身,卻被身旁之人迅速按住。


    那是一位長相甜美的姑娘,是陳濤的伴侶,同為大秀峰弟子的田芸。她對著陳濤默默搖頭。陳濤一臉糾結,滿是遲疑。


    類似的情景動作,卻不止他倆這處。


    隻是並非所有人都有人攔,有人攔的也不是都如陳濤一般陷入糾結遲疑,沒有動作。


    數道身影先後躍出,與準備趁嶽清靈傷重,準備趁病要命的那些同門拳腳相交,刀劍相對。


    受他們幫忙,僅麵對三人圍攻的嶽清靈遊刃有餘,再不留手,一槍化萬影,將三人打得吐血橫飛而出。


    “你們做什麽?”領頭與嶽清靈對戰的那位天朱峰弟子揚劍怒指突然跳出來的幾人。


    “老子受夠了!橫豎不就是個死麽?”


    入山試中,吐血暈倒在棲霞峰山門前,幸得好心的霍山甲拎了一手得以順利通過,最後拜入雁回峰的劉智揚此時一臉決然,握劍在手,擲地有聲:“就算死老子也死得硬氣!今日若真殺了嶽師姐活下來,老子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那天朱峰弟子一劍怒指。


    “你說……”


    嶽清靈卻聽出了什麽不對:“殺了我,活下去?”


    “嶽師姐以為他們真的是想什麽人相食嗎?這不過是借口罷了,他們知道你一定會攔著,故而,可以名正言順地殺了你!”


    劉智揚沉聲道:“這裏怕是除了嶽師姐你自己,其他人昨晚都有邪修施術入夢,明言說道,隻要能除掉你,我們其他人,就能活!”


    嶽清靈瞳孔猛縮,就覺得有些奇怪,明明這些瘋子想要殘害同門,其他人實不該如此冷漠,竟然隻有她一人挺身反對。


    隻是這些時日滴水未進,鬼王宮遇伏時又受了傷,加上這些日子為受傷的同門用真氣療傷,此刻其實心神俱疲,加之那些人出手又急又快,容不得她有太多思考。


    “原來如此。”嶽清靈癡癡一笑,心中覺得無盡悲涼:“真是好一個死一人而活近百,嗬嗬嗬,當真好得很!”


    “既然話都說明白了……”


    陳濤身旁的田芸站了起來,語氣凝肅:“嶽師姐仁義無雙,難道不能為了我們,犧牲一下?”


    “你無恥!”劉智揚朝其一劍斬出。


    眼疾手快的陳濤抱住人閃躲開來。


    霎時間,亂戰再起。


    ……


    ……


    “無恥!”


    看著光幕中密室裏的場景,沈柏對著偏殿一眾邪修怒罵道:“你們這幫無恥的混蛋!”


    坐在首座旁的戚甄屈指一彈,兩道指勁點中腿部穴位,讓沈柏直接跪了下去,旋即哼笑道:“霍少爺當這裏是霍神將府嗎,這麽囂張?”


    “沒什麽無恥不無恥的……”


    戚令山淡淡笑道:“人心從來都是最鋒利的刀!霍少爺若臨其境,又該當如何呢?”


    沈柏嗤笑道:“事實證明,不是所有人都那麽無恥。”


    戚令山不置可否,冷漠微笑:“醜陋的世界總有幾朵美麗的花,可惜數目稀少,且向來凋零得最快。”


    沈柏臉色黑沉,因為光幕裏的密室情景確實如戚令山所說,願意舍生取義的到底是少數。


    一眾洛山弟子為了活命,已經開始圍攻那不屑苟且的少數幾人。


    “霍少爺可以好好看看,參考參考。”


    戚令山悠悠道:“畢竟,你馬上就要遇到相似的情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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