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是大宋國師,享大宋百年供奉優待,大宋皇帝或許昏庸,但確實對你以國士待之,奉你為尊。你的國師府邸金碧輝煌,比起皇宮不妨多讓。你享受了大宋皇朝最好的一切!”


    “而你口中如此憂國憂民,擔任國師期間,你可曾勸誡過主君?可曾為受到壓迫的百姓和將士伸張過正義?在大商兵鋒突起之前,那麽長的時間,你可曾想過輔佐賢王,改革吏治?”


    “你沒有,你隻是享受著國師的尊容,帝王的討好,卻在風雲突變之際,毫不猶豫舍棄舊主故國,改投了商皇的麾下!此等行徑,若還能被歌頌,確實有點天道不公了啊。”


    “至於你口中所謂的宋皇朝腐朽,雖是事實,但也不過是你拿來美化自身卑鄙行徑的借口罷了!鍾玉嶺,承認吧,你就是個厚顏無恥之人!”


    麵對風滿樓用不平不淡的語氣,敘述評斷著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鍾玉嶺沉默一陣,旋即嗤笑出聲:“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看我的。”


    幾乎同時,林弈樓也遲疑開口:“可是這人不是死了嗎?死因倒是眾說紛紜。”


    “那隻是外界的說辭罷了。”


    風滿樓先回了林弈樓一句,然後看著那枯瘦的嶙峋身影,很難想象,這人曾經是多麽的風華絕代,他輕輕歎息:“倒也不是。在我印象裏,你還是更像那個,和我在上京飲酒,看盡滿山桃花的玉嶺先生。”


    鐵鏈因為顫動的身子輕響起來,鍾玉嶺聞言放聲笑了起來:“那年的酒確實很香,那年的桃花,也確實很美啊!”


    聽著兩人對話,林弈樓心中有種矛盾的感覺,與其說風滿樓對這位叛國國師恨之入骨,語氣中卻滿是一種惋惜感歎的情緒。


    “風師伯……”


    林弈樓試探問道:“這人,不是您抓回來的吧?”


    不算意外,風滿樓搖了搖頭,緩聲說道:“洛山劍宗不理皇朝紛爭,我雖詫異他會有叛國之舉,但終究是與我無關的事情。”


    林弈樓忽然大感疑惑,大宋國師,據他所知,他可是曾經和他師父水月劍仙齊名的人物,號稱最有可能踏入天啟境界的絕世高手!


    “若不是您,這洛山之內,還有誰能把鍾玉嶺押進幽冥石窟?總不能是我師父吧?她雖然憤世嫉俗了些……”


    “不是她,也不是洛山的哪位……”


    風滿樓隨口打斷道:“是蕭霧龍把他抓進來的。我欠他點人情,他說借幽冥石窟一用,算抵債。”


    林弈樓張了張嘴,心中一句臥槽差點脫口而出。


    “可為什麽啊?他倆有仇?”


    鍾玉嶺笑聲幽幽:“在他獨闖朝安城,從大商皇宮將我押至這幽冥石窟前,從不曾見過。”


    風滿樓補充道:“他當時說的理由是,要讓他死得比郭飛將軍慘百倍,千倍,萬倍!”


    搖頭笑得感慨,微微停頓之後,又隨口笑問道:“聽到這裏你是不是覺得,他和郭飛將軍是生死至交?若是如此,他為何不助死守固陽城,危在旦夕的郭飛將軍一臂之力?”


    “呃……”林弈樓確實想不明白:“為何?”


    “因為他不是宋人,也並不認識郭飛,隻是在經過固陽城,看滿城百姓祭奠,才知道這麽一號人物,了解其生平,大感佩服,滿心讚歎。”


    風滿樓笑得無奈:“然後,他就直闖朝安大商皇宮抓人了。”


    “那就是個瘋子……”


    鍾玉嶺咬牙切齒,語氣怨恨至極:“大商皇宮就算比不上洛山劍宗,也是高手如雲,吳觀主突破天啟境界後,更是名副其實的龍潭虎穴之地!為了抓我,大戰皇宮之時,他也受了極其重的傷!真不知他圖什麽?瘋子!瘋子!瘋子!”


    用盡力氣連罵了三聲瘋子,真氣鼓蕩間,鎖鏈脆響連連,洞口裏的囚犯一個個死命捂住雙耳,麵露痛苦之狀,哀嚎出聲。


    林弈樓聽到動靜回看了眼,自己倒是毫無異樣,他清楚,是身旁的風師伯悄無聲息護住了他。


    同時,他心中也是驚詫不已,對那位憑一己之力,麵對大周滅亡,卻讓家鄉易西城成了自己的圈禁之地,改名飛龍城,成為三大皇朝域外之地,就是商朝大軍都不敢掠其鋒芒的梟雄人物,有了更深的認知。


    行事從心所欲,善惡自有心尺,豪放不羈,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殺進大國皇宮,緝拿他國叛臣,林弈樓真有點像視此人為偶像的衝動。


    他何不想一人獨上洛山,彈指間擊退洛山劍神,力壓諸位峰主長老,帶上北山大哥,冷酷問上一句:“我今日就要帶他有,我看邊個夠膽攔我?”


    嗯……好像有點過於基情了些,那是至交兄弟,又不是青梅竹馬。


    “也許,郭飛將軍隻是個說辭罷了。就算沒有郭飛將軍,他也會找個別的借口,進商皇宮抓你的。”


    風滿樓的聲音打斷林弈樓的胡思亂想。


    “我也曾覺得他此舉太過,喝了頓酒後,他就說了先前我評論你的那番話。”


    鼓蕩真氣怒罵出聲後,鍾玉嶺喘息著胸口起伏,聞言嗤聲冷笑:“本尊功過,還需要他來評斷?他以為自己是誰的?上蒼的使者麽?我呸!”


    “不過,風兄,你先前的話說得好聽……但我知道,你其實多少是認同的,覺得我是卑鄙的叛國之臣。否則,那狗東西綁本尊來幽冥石窟,你不會坐視不管。”


    “也不怪你。”


    鍾玉嶺輕笑兩聲,旋即用悵然若失的語氣道:“說起來,蕭霧龍那狗東西硬闖大商皇宮,受的傷著實不輕,十來年時間修養,對別人來說,他依舊強得可怕的霧裏神龍,但對風兄來說,一絲毫積弱,那就是乘勝之機啊!”


    “風兄,你和那狗東西兩年多後的半甲子山約戰,此番怕是終於要贏了。”


    “可得……好好感謝感謝,我這個老朋友啊!”


    “若是那樣的贏法,也沒多大意思。”風滿樓微一搖頭,悵然歎息:“好了,話就不多說了……保重吧。”


    最後一聲保重方才出口,風滿樓已伸手一抓林弈樓肩膀,頃刻,天旋地轉。


    感覺腳步一個踉蹌,視線模糊又清晰後,林弈樓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閑月閣的廳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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