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上的人因為劍意侵襲識海的痛苦跪了下去,觀眾席裏同樣出現前所未有的死寂。


    從許經年身上的貫穿傷口流出來的鮮血染紅了演武場上一小片地麵,看上去無比的刺眼,讓觀眾席上的修行者臉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震駭沉肅的表情。


    這是武試以來,演武場上,第一次出現了人命。


    雖然這不是點到為止的切磋,但闖陵的修行者們為的也隻是那一份機緣,而不是殺人,演武場上遇到實在不敵的對手,投降認輸,或自覺跳出演武場外,不算丟人。


    所謂做人留一線,大家都默契保持著一份底線,這還是這一次遇到有人把事做絕!


    “百裏策!”慢慢起身的沈柏咬牙切齒地念出麵前人的名字:“你故意的!”


    “是又如何?你們大燕的刺客又不是沒殺過我大商要員。”百裏策往高台處看去,恭敬行了一禮,然後開口:“之前前輩就說過,既上擂台,自然生死各安天命。”


    沈柏冷冷道:“你們的指揮者可沒讓你這麽幹!”


    “是啊。”百裏策滿不在乎笑了笑道:“所以,這一局,你們贏了。”


    “你!”沈柏悲怒交加。


    “他說得沒錯……”


    最開始時的驚愕過去之後,白梨花的神情恢複平淡,對下方的淒慘場景仿佛完全沒有任何惻隱之心,語氣毫無波瀾:“擂台之上,自然生日各安天命!他覺得付出違規落敗的代價去殺死對手值得,也沒什麽不可以。你們,還繼續嗎?”


    沈柏的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因為無邊的憤怒,因為無能為力的悲哀。


    他知道,在這刀皇陵中,高台上的那兩位就是神隻,他們絲毫沒把演武場上死人的事情放在心上,那即便表哥大燕定國公世子的身份再高貴,在今天,在這個地方,他的死亡也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而他並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沉默的時間非常短暫,沈柏的聲音冷冽如冰:“繼續!”


    ……


    ……


    觀戰區中,看著漫步而回的百裏策,年糕的眼神很冷,同樣在場的季清河也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隻是長聲一歎。


    百裏策旁若無人地坐下,帶著冷酷淡然的笑意閉上眼睛,先前沒能殺死大夏神將之首的獨女,今天趁機絕殺大燕卿相之資的許經年,怎麽看也是極其劃算的買賣。邊境爭鋒時,大商將士可不少死在那位世子爺的算計裏。


    許經年的屍體被抬了下去,觀戰區裏的氣氛陡然有種悲涼的感覺。


    白梨花視若無睹,隨手一揮,演武場那灘鮮紅刺眼的血泊便消失不見,旋即通告出戰者上台,例行詢問之後,新的比試很快開始。


    林弈樓相信,此時此刻演武場上出戰的如果是沈柏,憑著滿心的悲憤情緒,他必然會瘋狂出手,大殺四方。


    畢竟在剛剛痛失親人的痛苦中,衝動,瘋癲,發狂的宣泄舉動都很正常,反而是保持冷靜最難做到。


    看得出來,指揮者石椅上的沈柏已經傾盡全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毫無疑問,在剛剛失去了親近的表兄,一想到許經年的屍體安靜地躺在身後不遠的觀戰區內,他的心平靜不下來,所以他的應對也連連出錯。


    這一局代表隊伍出戰的那位洛山師兄最終因為指揮者的應對不當還是落敗了。


    洛山師兄輕聲長歎,沒有指責什麽,反而安慰了沈柏幾句。


    雙方至此二比二打平,來到了最後的決勝局。


    “第五局,冷才俊對關東城,請出戰者上場。”


    白梨花平淡的通告聲中,兩位精壯漢子分別從各自隊伍的觀戰區中緩緩走了出來。


    冷才俊麵若寒霜,抽出長刀,毫無預兆間,渾身真氣猛然狂湧。


    刀光突現,一聲怒吼中,刀勢驟然爆發,刀芒瞬間狂飆十餘丈距離。


    這一擊,全場皆驚。


    除了這一刀決絕的一往無前之外,還因為這個時候,白梨花尚且沒有例行發問他們是否準備妥當。


    很明顯,指揮者石椅上的沈柏沒有發狂的機會,這位同樣滿腔憤怒悲哀情緒的大燕將士卻已經忍無可忍了。


    他清楚,今日想殺百裏策為世子爺報仇是不可能了,即便他打贏了這一局,他們這個隊伍也已然少了一個人,還是綜合實力最高的核心人物。


    而且悲傷的情緒隨著時間會越來越沉重,再不想承認,然而現實就是,刀皇陵之行,他們隻能到此為止了,就算堅持,前麵還有江小樹,嶽清靈,佛子慈心之流,在失去了世子爺後,他們獲得最後勝利的幾率,是毫無疑問的零。


    不過既然他這局的對手是大商軍中之人,那怎麽也得殺對方一人祭旗,告慰世子在天之靈。


    這一刀,毫無預兆,滿含悲怒,幾乎頃刻臨身。


    關東城神色驚變,著實沒找到對方會突然發狂,第一時間拔刀時,先行震蕩過來的刀氣已經在他身上割裂出幾道血口。


    他本就是隊伍中最弱之人,不惑之年已過才堪堪步入通玄境,在軍中大小是個人物,但在百裏策和季清河這樣的人物麵前,他完全排不上號。


    艱難拔刀,真氣傾瀉而出,將那直斬過來的刀勢擋了片刻,劇烈顫抖的刀身最終斷作兩截。


    關東城猛吐一口血霧,身子倒飛而出。


    刀勢猶自未絕,直追而去,大商製式的軍中黑甲在刀光碾壓中碎裂。


    指揮者石椅上的季清河短暫的怔愣後,飛速躍身而出,同為軍中將士,他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戰友在眼前死去卻什麽也不做。


    好在指揮者的石椅就在演武場邊上,距離算不上太遠,還算來得及。


    一個閃身,他強硬地橫進關東城與那決絕刀勢之中,霎時,在避無可避的刀氣侵襲下,衣衫開裂,被割出三兩道血痕,嘴角溢出鮮血。


    關東城狼狽地跌落在演武場邊緣,連嘔了幾口血,臉色煞白,但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與此同時,季清河目光冷冽,劍光在他手中暴起,修為到底技高一籌,決絕的刀勢被瞬間碾壓,頃刻,劍勢裹挾刀風,直衝對麵反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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