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升皺著眉頭看完,想要給金興看一眼,金興昂著頭不願意接過,隻能然後交到了其他文官手上。


    剛剛幫腔皇帝的那個文官再次大步出列,義憤填膺:“陛下,看來是金興勾結賊人,害死當朝侯爵,簡直是罪大惡極,當誅九族!溫城侯以身殉國,說明我聖朝勳貴都是忠心為國的!”


    “呸!”金興沒再忍住,一口痰吐到文官臉上,“老夫也帶回來一份血書呢,怎麽沒見你這麽激動?”


    攙扶著金興的那個人也說道:“就是,不能這麽武斷,金大人勾結賊人,害死自己一家老小?”


    有一個勳貴反駁:“誰能證明金興全家老小是死在溫城的?”


    “倘若是我勾結賊人,那位斬殺謝意的高手又是怎麽回事?他與謝意的談話可是滿城人都聽見了,溫城還有幾十萬百姓!”金興大怒。


    那位勳貴冷笑一聲:“那位神秘高手是誰?你把他找出來啊,一個來曆不明的江湖人士,你又怎麽證明不是你勾結他殺的人呢?”


    “老夫不信溫城幾十萬百姓的話你們聽不到!”金興大喘著粗氣。


    “你倒是讓他們在朝堂之上證明啊!”


    “住嘴!”皇帝一拍桌子,全場安靜了下來,“這是議政殿,亂糟糟的像什麽樣子?一個一個說!”


    張升首先開口:“陛下,這件事既然現在出現了兩種情況,自然不能輕易蓋棺定論,就應該好好調查一番,臣建議即刻派遣欽差前往溫城查明情況。”


    嚴翔偉站了起來,指著張升鼻子:“還有什麽好調查的,你的意思是說本侯馬不停蹄趕到聖都就是為了欺騙陛下嗎?”


    “那你是說,老夫從溫城千裏逃命而出,也是為了欺騙陛下嗎?”金興絲毫不讓。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老子真刀真槍幹出來的侯爵,你能和我相提並論?”手指一轉,嚴翔偉照樣指著金興鼻子罵。


    “老夫雖無爵位在身,但也是實打實金榜題名得到的官身,自然問心無愧。”


    兩人就這樣互相指著鼻子痛罵起來。


    張升心中暗歎,皇帝這一招真是措手不及,一個布政使屠城,勳貴阻止後殉國,不僅維護了顏麵,而且還有理由對武林下手。主要是百姓也能接受這種說法,比強行壓下去消息要簡單的多。


    “雨山侯!你就是個畜生,你也說你去過溫城,溫城土地之上的鮮血還沒有幹吧!白骨收完了嗎?你竟然能如此顛倒黑白!”


    金興咆哮著,腦海中自己那慘死的一家人,還有那無數百姓被半空中那道白光吸到天上去被吞幹血肉的場景,這一幕幕場景還十分清晰,不可能會把他忘掉的。


    嚴翔偉冷笑一聲,沒有再與之對罵,而是重新跪下:“陛下,金興殿前失儀顯然就是沒有把陛下放在眼中,一個心中無君父的東西,他說的話又怎麽能信!”


    “陛下,侯爺。”張升站了出來,“金大人也是因為過於激動,臣提議此事還需查明真相,不是我們在殿前爭吵就能吵出來結果的。臣願意親自前往溫城一趟,一定將真相給陛下帶回來。”


    皇帝從案上下來,站在張升麵前:“張閣老,這聖都可離不開你。朕會派人前往溫城好好查清楚的。”


    讓你派人去還得了?


    張升剛想說話,卻被金興搶先。


    “陛下,溫城一事脈絡清晰,人證物證俱在,幾十萬老百姓親耳聽見謝意承認,臣不知道還需要查什麽?”金興眼眶含淚,“這所謂的顏麵,就比數萬冤魂還要重要嗎?”


    金興轉過身來,惡狠狠的指著勳貴們,指著那些一直在幫腔皇帝的文官:“你們如此顛倒黑白,就不怕數萬冤魂找上你們嗎?”


    “大膽!”


    “放肆!”


    “陛下,金大人如今說話已經昏聵,所以他所言並不一定就是真相,還請陛下派遣欽差前往溫城查明真相,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一位文官跪下請旨,然後又跪下來一批人。


    “郎朗乾坤?”金興慘笑一聲,此時心裏已經很清楚了,是自己心裏還有一絲幻想罷了,怪不得到後麵連張閣老都沒怎麽說話了,是陛下鐵了心要維護顏麵了,那還有什麽辦法?


    金興好像一下子佝僂了下去。


    這個讀書人的脊梁斷了。


    “陛下!老臣今年八十多了,在溫城就待了六十年。”金興顫巍巍給皇帝跪了下去,拜了三拜,“當初是先帝給老臣點的榜,今日老臣把這官身還給陛下。”


    “既然諸位侯爺說老臣才是溫城的真凶,那老臣隻能以死明誌,隻希望陛下可以還溫城數萬冤魂一個朗朗乾坤。”


    說完,這個白發老人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撞向了邊上的柱子,這一下在場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鮮血濺出,白發老人顫抖著倒下,張升趕忙上前將他接在懷中。


    金興已經無法說話了,他的雙眼凸起,臉色慢慢慘白下去,舌頭一點點吐出來,生命正在飛速流逝,就像是一根風中殘燭。


    這一刻生命就要走到終點了,最後還是沒能幫死去的數萬冤魂討回公道。


    生命的最後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走出來的小鄉村,熟悉的泥路,熟悉的家的方向。他從冰河的河邊跑過,這條路他走過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沒有一次和現在一樣著急。


    繞過幾條泥路,麵前這間破舊的小平房就是自己的家。


    他猛然推開大門,隻見院內站著一位飽經風霜的婦人,白發用布包起,臉上雖然很多皺紋,但是笑起來依舊溫柔。


    這一刻,他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卸下所有疲憊,漂泊了一生,這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港灣,這一瞬間,他笑得像一個孩子。


    娘......這次我終於趕上了.......


    我回家了......


    嚴翔偉冷笑一聲:“陛下,金興自知罪行敗露,已畏罪自殺,還請陛下明示。”


    “溫城布政使金興,勾結前朝餘孽帶著江湖人士意圖謀反,失敗後試圖將罪名全部推給溫城侯謝意,敗露後畏罪自殺。溫城侯謝意頑強抵擋,以身殉國,厚葬之。”


    “傳旨,內閣安排撫恤到溫城,一定要讓百姓重建家園。”


    “傳旨,武林人士桀驁自大,以武犯禁,著天機閣牽頭,調遣一萬精兵配合,整頓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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