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餘掌櫃看芸娘的目光漸漸變得複雜起來。


    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頭,拚了命的救下小世子,還堅持讓他姓雲,並冠上侯爺親自取的字,保住了永寧侯府的傳承。


    隻是有一點他想不通,既然小世子還活著,她這些年為何不帶他回侯府?


    是擔心她一露麵,就會有人殺她滅口麽?


    這個問題,還得等她醒來後細問才能知曉。


    不過有一點他基本能斷定了,雲錚公子就是侯爺的血脈。


    那麽多巧合出現在同一件事上,便不再是巧合。


    “先生,阿嬸她怎麽樣了?沒有性命之危吧?”


    耳邊傳來小農女焦急的詢問聲,將餘掌櫃從沉思中拉拽回來。


    他鬆開扣著芸娘腕骨的手指,轉去查看她被磕的額頭。


    “顱內應是有淤血堵塞,這才導致昏迷不醒。”


    小農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還請先生施以妙手救救阿嬸。”


    說完,她作勢就要伏身磕頭。


    餘掌櫃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側耳聽了下外麵的動靜,這才開口道:


    “這需要用銀針將淤血渡出來,得耗費不少的時間,可依眼下的處境來看,我不適合久留,


    這樣吧,我等會兒命人送一瓶活血化瘀的藥進來,你每隔兩個時辰為她抹一次,


    等我找到了救你們的辦法以後,再過來帶你們離開這裏,你一定要沉住氣,明白麽?”


    小農女忙不迭的點頭,想起被關進大牢的雲錚,又焦急的問:“阿兄他怎麽樣了?您能將他救出來嗎?”


    餘掌櫃微微斂眸,眼底劃過一抹暗沉的光。


    小郎君乃永寧侯府的繼承人,他們這些曾誓死追隨過侯爺的屬下,定會聚集到一塊,竭盡全力救他出來。


    別說他沒殺人,就是殺了,刑部的刀也砍不到他的頭上。


    當然,這些話不必跟眼前這小丫頭說。


    “我會救他。”


    短短的四個字,卻鏗鏘有力,表明了他的決心。


    侯府小世子啊,雲家軍營裏的那些將領要是知道他還活著,而且那般的有骨氣有血性,不知該興奮成什麽樣子。


    “好好照顧你阿嬸,我先走了。”


    “……”


    從籬笆院內翻出來後,餘掌櫃迅速與手下會合。


    他將帶來的人全都安排在了小院四周,命他們藏在暗處守著。


    離開時他再三囑咐他們見機行事,若柳家敢對院內的一老一少動手,便先發製人,務必要保證她們的安全。


    …


    京兆府。


    朱謙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內等到流月,才隱隱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他急忙派手下去了解情況,得知流月從玉品坊告假回了家,並閉門謝客時,越發的感覺自己上了當。


    牢房內。


    他冷眼看著吊在刑架上的少年,猛地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迫使著他與他對視。


    “利用我通風報信?說,你準備讓誰來救你?”


    雲錚懶洋洋的睜眼,雖然年紀不大,但身上散發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淡定從容,清貴無雙。


    “草民不知道大人這話是何意,流月呢?她沒來府衙嗎?”


    朱謙捏緊他的下巴,“少跟老子裝蒜,你那點道行在我這裏還不夠瞧,


    回答我的問題,你借我的手將你入獄的消息帶給了京中哪位權貴?”


    “權貴?”雲錚嗤的一笑,“你覺得像我這樣的賤民,能結識那些眼高於頂的權貴麽?”


    朱謙一噎。


    他特意派人調查過這小子的背景,在城內沒人脈,沒靠山。


    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也確實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眼。


    可那繡娘為何會突然反水,不肯到府衙探監?


    “行,此事暫且不論,我已經給你帶了話,可她不願來見你,這就不是我能左右得去了的了,


    按照咱們之前的約定,你是不是應該在認罪書上簽字畫押了?”


    雲錚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她可能隻是一時害怕,說不定過兩天就想通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讓我見流月一麵,我立馬簽下認罪書。”


    “你……”朱謙心底劃過一抹被他戲耍的恥辱感,可又奈何不了他,隻能發了狠的撂狠話。


    雲錚依舊無動於衷,一副‘你若想殺我,現在就可以動手’的欠揍模樣。


    朱謙敢在公正嚴明的京兆府大開殺戒嗎?


    自然是不敢!


    “你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等那些大刑落在身上,不死也得變成殘廢。”


    雲錚挑眉一笑,“變成殘廢也比認罪砍頭要強。”


    “……”


    朱謙猛地甩開他,冷聲將刑卒喚了進來,命對方繼續上刑,然後大步走出了牢房。


    雲錚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血沫子。


    他若有朝一日大權在握,第一個肅清的就是這些貪汙腐化的蛀蟲爛蟲。


    胸口傳來灼燒的痛,他緊緊攥著拳頭,額角滾下大滴大滴的汗水,卻吭都沒吭一聲。


    他莫名的信任少夫人,相信她一定能找到證據還他清白的。


    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就好似他理該依賴她一般。


    朱謙從地牢走出來,迎麵撞上了自己的隨從。


    “何事如此慌張?”


    隨從指了指專門用來接待客人的偏廳,顫聲道:“回,回司錄,南陽侯府的人來了,說想要見您。”


    朱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牢房,然後大步朝偏廳走去。


    南陽侯府派了一個管事的上門,說奉侯爺之命前來催案子的進展。


    很顯然,柳老三的姑母在南陽侯麵前吹了耳邊風。


    而對於愛妾的請求,南陽侯自然有求必應。


    一個賤民罷了,死在牢裏也沒人去管。


    為此博美人一笑,何樂不為?


    “朱司錄,我家侯爺說了,此案人證物證俱在,直接判了砍了就是,別老拖著。”


    朱謙垂著頭,有些為難的道:“可罪犯不肯簽字畫押啊,若強行逼迫,豈不是屈打成招?”


    管事的哼了兩聲,下巴高抬鼻孔朝天,看那架勢壓根就沒將京兆府一個小小的七品司錄放在眼裏。


    不過作為南陽侯府的大管事,他確實有目空一切的資本。


    誰讓永寧侯府敗落,其他幾個老牌侯爵也日薄西山,如今整個盛京唯南陽侯一家獨大呢。


    “屈打成招便屈打成招,出了事有侯爺頂著,你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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