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臉上的笑意一僵,隻當自己聽錯了,訥訥的朝餘掌櫃望去。


    “餘,餘伯,您剛才說什麽?”


    立在她身側的蕭痕也變了臉色,古井無波的眸子裏蘊出驚詫之色。


    這掌櫃用的是‘胞弟’,那豈不是說侯夫人曾經產過麟兒?


    可他為何從未聽說過?


    餘掌櫃咽了咽嗓子,在雲卿滿臉無助的注視下又重複開口,“雲錚公子是侯爺血脈,您的胞弟。”


    ‘轟’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在雲卿的腦子裏炸裂了似的。


    她踉蹌著朝後退去,整個人跌進了男人寬厚的懷抱裏,才堪堪穩住身形。


    腰間一緊,她倉皇抬眸,對上了帝王柔和的目光。


    “陛下,他……我……”出口的話有些語無倫次。


    蕭痕比她的反應快一些,已經從餘掌櫃那番驚世駭俗的話語中醒過神來。


    他沒急著開口,而是半摟半抱著她去了榻邊入座,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等她顫著唇抿了幾口後,又細聲安撫。


    同樣震驚的還有餘掌櫃,他幾乎被姑娘那聲‘陛下’驚得神魂離體。


    墨,墨公子竟是當今聖上?


    怎麽可能?


    要不是跟了侯爺數年,見慣了大風大浪,他這會兒估計已經失了態。


    不是,帝王與臣妻是怎麽湊到一塊的啊?


    難道四年前他們在江南的時候就已經彼此愛慕,私定終身了?


    看著榻邊緊挨在一起的兩人,老掌櫃的眼中露出了複雜之色。


    這禁忌般的關係,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蕭痕安撫住懷裏的小姑娘後,抬眸掃向依舊立在原地的餘掌櫃,沉聲問:“這到底怎麽回事?”


    餘掌櫃連忙甩了甩腦袋,幾步走到兩人跟前跪下。


    “之前是草民眼拙,未能認出貴人的身份,還請陛下恕罪。”


    蕭痕擺了擺手,“說重點。”


    雲卿也眼巴巴的盯著餘掌櫃,迫切的想要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餘掌櫃也沒起身,跪在地上將自己去柳家莊偶然得知芸娘就是雲錚母親的經過細說了一遍。


    “屬下偷偷去瞧過那老婦了,她確實是您派我去尋找的芸娘,


    隻不過她頭部受了重創,一直陷入昏迷不曾醒來,屬下無法當麵求證,


    可根據柳家莊老翁的敘述,再加上屬下曾在侯府書房看到的那個‘錚’字,屬下敢肯定小郎君就是世子,


    姑娘,小世子沒死,他從當年那場變故中脫了險,還平安長大了。”


    雲卿漸漸紅了眼眶,靠在帝王懷裏輕輕顫抖著。


    雲錚是她弟弟?


    這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


    其實久久查不到芸娘的行蹤,她幾乎已經放棄了。


    可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給了他們一個天大的驚喜。


    父親,是您在冥冥之中安排了這一切,引導我去查雲錚的家人,從而找到了芸娘麽?


    “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證明他的身份?”蕭痕冷靜的詢問。


    不是他見不得永寧侯府有後,而是事關傳承,馬虎不得。


    他雖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但從兩人的對話中隱約可知他們早就在調查此事,應該是對侯府世子的死有所懷疑。


    既然一直在查,就一定還有別的法子驗明身份。


    雲卿仰頭望向頭頂的男人,啞聲詢問:“陛下是擔心芸娘混淆侯府血脈,以假亂真?”


    蕭痕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笑著安撫:“聽完你們的對話,朕覺得此事八九不離十,但還需進一步驗證。”


    雲卿緩緩閉上雙眼,靜默片刻後,一字一頓道:“不用驗證,我確定那就是我弟弟。”


    從見到雲錚的第一眼開始,她就覺得那個少年似曾相識,可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如今撥雲見日,她才恍然大悟,那少年的眉眼輪廓與父親有幾分神似,她從他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


    名字可以造假,但長相不能。


    蕭痕隻在玉品坊見過雲錚的背影,並未瞧見他的正臉,自是不知這些。


    如今見她如此篤定,他也不再質疑。


    是不是侯府血脈又如何?隻要能成為她的靠山,他都樂意扶持。


    “還有一個法子可以證明。”餘掌櫃突然開口道。


    雲卿下意識垂頭朝他望去,“什麽法子?”


    餘掌櫃頷首道:“您還記得前段時間讓屬下調查給夫人接生的產婆麽?”


    雲卿點點頭,“記得,可她不是已經死了數年嗎?”


    “人是死了,但十八年前夫人醒來得知小世子已經掩埋後,曾問過產婆孩子長什麽樣,


    當時產婆簡單描述了一下,還提供了一條線索,說世子後頸有個弧形胎記。”


    雲卿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她急忙從帝王懷裏掙脫出來,起身就往外麵衝。


    蕭痕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腕骨,蹙眉問:“你火急火燎的準備去哪?”


    雲卿脫口道:“京兆府,我現在就要去京兆府見他。”


    雲錚是昨天關進去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刑,吃了多少苦頭?


    她現在迫切的想要見到他,確認他是否請安。


    蕭痕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提醒,“京兆府晚上不允許探監,你這樣去見不得他的。”


    “那我去南陽侯府找我表兄,他是京兆府少尹,應該能通融通融。”


    說完,她開始掙紮起來。


    皇帝陛下直接氣笑了。


    他就站在這裏,她眼瞎嗎?居然還想著去找別的男人幫忙。


    餘掌櫃向來懂得察言觀色,見帝王沉下了臉,急忙開口道:


    “還請陛下周旋一二,讓我們去京兆府大牢見雲錚公子一麵。”


    雲卿微微一愣,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也不能怨她呀,誰家遇到麻煩事會第一時間找聖上幫忙?


    剛才一時情急,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表兄,好吧,這確實挺傷人的。


    “陛下……”她小心翼翼的攥住男人玄色衣擺,左右搖晃起來,“您幫幫臣女好不好?”


    蕭痕哪受得了她這嬌嗔模樣?俊臉上的冷意漸漸消散。


    “僅此一次,下回再越過朕去找別的男人,你就別來求朕。”


    雲卿抱著他的胳膊咧嘴一笑,“知道啦,咱們趕緊走吧。”


    “……”


    蕭痕任由她拽著往前走,眸光漸漸柔和下來。


    他的姑娘,以後若有娘家兄弟撐腰,便再也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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