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大方,上來就是四妃的名分。


    隻不過雲家上一輩女兒入宮封的也是淑妃,而且還頗得先帝的寵愛。


    她賜這個位份,真是耐人尋味。


    “朕昨日在慈安宮說的話,母後半句都沒聽進去麽?”


    太後皺起了眉頭,“你什麽意思?嫌這個位份不夠嗎?她姑姑同樣是永寧侯府的嫡女,清清白白的入宮,當年不也隻封了個淑妃?”


    “所以您便拿這個封號提醒她們姑侄,要安分守己?”


    “你……”


    蕭痕理了理褶皺的衣袖,輕飄飄地打斷了她的話,“朕與她的事,不勞母後費心,


    我再與您說最後一遍,天聖年間的後宮,沒有皇後,也不會有半個妃嬪,


    她喜歡外麵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生活,朕便成全她,永不立她,也不納她。”


    太後的眸中劃過一抹厲色,想起綠藥的囑咐,以及這混賬的性情,又不得不將怒火給壓了回去。


    “你不納她,日後誕下的子嗣該怎麽辦?難道你們要讓哀家的孫兒被世人冠上私生子的罵名嗎?”


    這兩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沒名沒分的廝混在一塊,就不怕外界戳斷脊梁骨嗎?


    還有那雲氏,她好歹是永寧侯府的嫡女,千嬌百寵般的長大,也能忍受這種屈辱?


    他們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將來的孩子考慮考慮吧?


    這要是被冠上私生子的罵名,多難聽?


    未來儲君名聲不好,又該如何服眾?


    蕭痕微微頷首,漫不經心道:“那就不生。”


    “……”


    這混賬東西!!


    太後氣得理智全無,脫口問:“若哀家同意立她為後呢?你也不立?不生?”


    她就不信有人會放棄後位,心甘情願的做外室。


    蕭痕後退兩步,朝太後施了一禮,“兒臣代卿卿叩謝母後的恩典,我尊重她的決定。”


    “……”


    太後捂著心口劇烈喘息起來,隻覺頭暈目眩,整個大殿似乎都在跟著旋轉。


    這兩人是瘋了不成?


    他們隨心所欲,不負彼此,可她的孫兒該怎麽辦?


    “你們是鐵了心要這麽做嗎?”


    蕭痕低垂著頭,沒再開口回應。


    他怕他繼續說下去,老太太會直接氣暈。


    到底是自己的生母,之前極力阻止雲卿入宮為後也是為著他的名聲著想。


    他可以頂嘴,但不能忤逆。


    太後盯著兒子瞧了片刻,麵露疲憊之色。


    靜默良久後,她搖頭苦笑道:“兒大不由娘,罷了,隻要你能震懾得住文武百官,不讓這天下大亂,一切隨你吧。”


    話雖這麽說,心裏卻在盤算等雲氏有喜後,怎麽勸她接受冊封。


    皇室正統血胤,如何能流落在民間?


    “郭家那邊,哀家已經命綠藥打過招呼了,他們會在今日之內澄清外界的謠言的,


    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你的母族,奪嫡之爭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莫要與他們生分,


    還有嫣然,她是大國舅府的嫡女,出了這等事,名聲多少有損,你想辦法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吧。”


    蕭痕聽罷,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那日在國舅府後花園裏與表妹的一番對話。


    少女攥著繡帕,滿臉不安的注視著他,“表兄,嫣然有心儀的男子,恐不能入宮伴駕,


    若因此觸怒了聖顏,還請您隻降罪於我,莫要牽連整個郭家,嫣然在此謝過。”


    說完,她縱身躍入湖中,落水前還不忘囑咐,“表兄莫要出手救我。”


    他那舅父倒是生了個心思玲瓏通透的嫡女。


    正因如此,他才沒追究郭家之過。


    “行,兒臣幫她留意著,若有了合適的人選,便給她賜婚。”


    太後總算聽到了一句舒心的話,麵容漸漸平緩下來。


    離開時,她還是沉聲囑咐了一句,“莫要因美色荒廢了國政,否則即便哀家容得下她,皇室也容不下。”


    “兒臣謹遵母後教誨。”


    目送太後離開大殿後,蕭痕踱步朝外麵走去。


    這時,冥起湊了上來,躬身稟報道:“主子,夫人已經帶著裴二姑娘回了慶國公府。”


    帝王的麵色一沉。


    她是怎麽都不長記性,出了事從未在第一時間想過找他去解決。


    男人要了做什麽的?不就是為她遮風擋雨麽?


    “宣安國公覲見。”


    吳公公應了聲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安國公便從值房趕了過來。


    “老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急宣老臣所為何事?”


    蕭痕已經坐回禦案內,撈起桌上的一本奏折掃了兩眼後,淡聲問:


    “私放印子錢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可以著手去辦了嗎?”


    話落,他又壓著聲線補充,“最近江南水患嚴重,朝廷急需賑災的銀子,便從此案著手,讓那些世家補齊這個缺口。”


    安國公急忙頷首應是,“所有涉案家族的證據全都掌握了,就等陛下做最後的裁決。”


    蕭痕點點頭,開口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先從慶國公府開始。”


    安國公嘴角狠狠抽搐了起來。


    他嚴重懷疑陛下這是在公報私仇!


    慶國公府是最後一個放貸的,怎麽也輪不到他第一個遭殃。


    如今帝王指名道姓,還不是因為看上了人家夫人,想要盡快將這個家族摁死在砧板上,好早日抱得美人歸麽?


    “是,老臣馬上著手去辦,陛下確定要罰他們三倍銀錢嗎?”


    蕭痕將手裏的折子扔在桌麵上,似笑非笑地問:“怎麽,程愛卿覺得三倍銀錢過多?”


    安國公連忙叩首,“他們搜刮民脂民膏,然後又將贓款以高額的利息放貸出去,其罪當誅,


    陛下仁厚,不罷他們的官,不奪他們的爵,隻讓他們將不義之財都吐出來,何談過多?”


    蕭痕輕嗯了一聲,“去吧,帶上禦林軍,若他們不配合,直接下京兆府大牢。”


    “遵旨。”


    目送安國公退出去後,蕭痕再次喚來冥起,淡聲吩咐,“將此事告知她,讓她做好準備。”


    說完,他沉默了片刻又補充,“朕不許她在慶國公府過夜。”


    “是。”


    …


    慶國公府。


    雲卿從馬車內下來,站在陳舊的石階處仰頭望著眼前這座生活了三年的府邸,隻覺恍如隔世。


    她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地方,最終給了她致命一擊。


    裴家那對母子啊,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徐氏聞訊趕來,見到雲卿的那一刻,如同瘋子似的朝她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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