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去榻上靠著,能瞞一時是一時吧。”


    青蘭匆匆囑咐了兩句後,低垂著頭退到了一旁。


    女暗衛忍不住咽了咽嗓子,饒是經過了特殊的訓練,依舊有些怯場。


    沒辦法,接下來要麵對的不是尋常人,而是坐擁四海的帝王。


    換誰心裏都得發慌啊。


    蕭痕緩步走進內室,見媳婦兒仰躺在引枕上,雙眸微合著,似是熟睡。


    可仔細瞧的話,就會發現她的眼睫在輕輕抖動,一看就是裝的。


    走到榻邊,才發現她的手緊緊攥著繡帕,身體緊繃,給他一種在自我防衛的感覺。


    “這是怎麽了?嗯?”


    說著,他伸手去捏她的臉頰,“別裝了,朕知道你沒睡著。”


    女暗衛的身子輕顫了一下,硬著頭皮睜開雙眼。


    “陛,陛下!”


    聲音模仿得倒是挺像的,但那神態跟說話的語氣卻差了一大截。


    帝王蹙眉盯著她瞧了片刻,似察覺到了什麽,霍地朝跪在一旁的青蘭望去,斥問:“她是誰?你家姑娘呢?”


    青蘭聽罷,苦澀一笑。


    竟是連半盞茶的功夫都沒堅持到。


    也不知該說女暗衛的演技太差,還是該誇陛下對姑娘了如指掌。


    蕭痕見她沉默,眸光漸漸變得冷冽起來。


    刹那間,帝王威儀盡顯無疑。


    自從與雲卿好上後,他就收斂了脾性,哪怕麵對她身邊的幾個丫頭,也都是和顏悅色的。


    如今他一動怒,青蘭就頂不住了,急忙俯身叩首,將額頭抵在地磚上一動不敢動。


    蕭痕睨了她,又睨了睨榻上的女子,直接氣笑了。


    “好一招偷梁換柱,她是不是溜出京去了?”


    問這話時,心口又暈開針紮般的疼,與之前在乾寧殿裏的痛感一模一樣。


    所以……他早就有感應對不對?


    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幾個月前康寧大長公主壽誕時,那女人與她好友程氏在後花園裏的對話。


    她,從未放棄過離京的念頭?


    之前他看得緊,她一直沒有逃跑的機會。


    這幾天政務繁忙,他整日裏焦頭爛額的,放鬆了警惕,她便趁機偷偷溜了出去。


    所以什麽入宮陪他,與他攜手到老,通通都是謊言,用來蒙蔽他蠱惑他的?


    難怪勸他別急著駁回朝臣們請封蘇女的奏折,原來是打算抽身離去,將他與蘇女綁在一塊。


    她是有多厭惡他,才如此迫不及待的逃離?


    想著想著,喉嚨裏湧出濃烈的血氣。


    他強行壓了壓,結果沒壓住,偏頭猛吐了一口血。


    守在窗外的冥起見狀,直接翻窗而入,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主子。


    “陛下,您沒事吧?”


    匍匐在地的青蘭盯著地上那灘血水,眸中蘊出震驚之色。


    她沒想到陛下對姑娘用情如此之深,隻是聽說姑娘離京而已,便吐了血。


    姑娘要是有個什麽閃失,他還不得直接去殉情?


    靠在榻上的女暗衛也翻身下了地,跪在青蘭身邊大氣都不敢喘。


    冥起扶著主子坐下後,沉聲道:“屬下這就調派暗衛去追尋,保證天亮以前將郡主帶回來。”


    蕭痕猛咳了幾下,嘴角又滲出殷紅的鮮血。


    “還追她作甚?她一心想要離開朕,即便將她強行帶了回來又如何?她還會再想其他辦法離開的。”


    青蘭眨了眨眼,總算聽出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陛下該不會以為是姑娘自己主動要離京的吧?


    是了,隻有心灰意冷的人才會嘔血。


    不能讓陛下誤會,她急忙抬頭解釋,“陛下冤枉姑娘了,不是姑娘自己走的。”


    蕭痕用手帕擦拭嘴角血跡的動作微微一頓,原本死了的心瞬間又活了過來。


    他猛地傾身,一把扣住青蘭的肩膀,厲聲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青蘭的肩頭被他捏得生疼,卻不敢有絲毫的遲疑,顫著聲音開口:


    “是,是世子見姑娘在侯爺的書房裏哭,以為陛下要立鎮北侯府嫡女為後,


    他不忍看到姑娘受委屈,便敲暈了她,偷偷將她送出了城,姑娘並不知情的。”


    她盡量把話說得好聽些,免得陛下雷霆震怒,直接砍了世子。


    蕭痕聽罷,猛地閉上了雙眼,氣得胸膛都在劇烈起伏著。


    他這是被小舅子給擺了一道?


    也對,那小子對他意見大著呢,萬壽節送壽桃膈應他的事都幹得出來,還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


    嗬,以前真是小瞧了那混賬東西。


    他一路從奪嫡的血雨腥風裏殺出,從未敗過,沒曾想陰溝裏翻了船。


    之前有多瞧不起那小子,現在這臉打得就有多疼。


    什麽不及弱冠的少年,分明就是個刺頭,比他爹永寧侯可有能耐得多。


    想著想著,皇帝陛下直接給氣樂了。


    防天防地防竹馬,結果讓小舅子連鍋都端走了……


    “去,去將那小子給朕拎過來。”


    直接用‘拎’,可見氣得有多狠。


    冥起不敢勸說,頷首應了聲‘是’,一邊往外麵退,一邊將小世子供在台上默默燒了三炷香。


    是真牛啊!


    他甘拜下風。


    青蘭眼看著冥起去抓自家世子,急忙屈膝往前挪。


    見帝王鐵青著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可依舊硬著頭皮求情:


    “陛下,世子也是心疼姑娘,才,才……”


    不等她說完,蕭痕陰沉沉的問:“你說她在永寧侯府的書房裏哭?她為何要哭?把話給朕說清楚。”


    心活了的男人很快就恢複了理智。


    他的計劃媳婦兒都知道,按理說不會偷偷背著他哭才對。


    想起她今日入宮見了太後跟淑太妃,劍眉緊緊蹙在了一塊。


    見青蘭遲疑不決,猛地拔高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說!”


    青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敢再隱瞞。


    “是,是鎮北侯夫人,她晌午約了姑娘在玉品坊見麵,與姑娘說了一件往事,關於侯爺的往事,


    她說七年前的黑鳳嶺一戰,先帝設局坑了侯爺,導致侯爺身負重傷,損失了三萬雲家軍。”


    蕭痕猛地攥緊剛取下來的白玉扳指。


    黑鳳嶺一戰永寧侯被偷襲,導致損失慘重,竟是先帝的手筆?


    這怎麽可能?


    轉念一想,那就是為君不仁為父不慈的昏君,幹出這等事似乎也不怎麽稀奇。


    “她入宮請安,就是為了向淑太妃求證此事?”


    青蘭張了張嘴,剛準備回應什麽,外麵突然傳來雲錚的冷嗤道:“我自己會走,別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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