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靜宛跟著撤離的人員轉移到了縣裏,被安置在一所小學之中,跟文工團的人一塊住在一間大教室裏,沒有床,睡的是用書桌拚成的大通鋪。


    教室泡過水,牆壁上留下了洪水的印記,牆麵的下半部分比上半部分的顏色要深的多。


    地麵不久前剛剛經曆過一輪清理消殺,空氣裏還殘留著來蘇水的味道。


    嚴靜宛找了個邊緣的位置坐下,整理著自己僅剩不多的行李。


    一個屋子裏都是文工團的人,大家或坐或站,低聲交談著。有人在抱怨條件艱苦,連張床褥子都沒有,一人隻給張被單,夜裏睡覺能把人硌死,也有人在慶幸逃過一劫,勸道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好歹是安全了,就別再挑剔條件了。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女孩走到嚴靜宛身邊,羞澀的朝她笑了笑,問道:“嚴同誌,你旁邊有人嗎?要是沒人的話,我能不能睡在你旁邊?”


    嚴靜宛認出她,文工團的女高音曾萍。


    嚴靜宛沒和她說過話,但聽過她的演唱。音色醇厚,飽滿亮麗,且音域很廣,是個很優秀的歌唱演員,隻是性格比較內向,在團裏沒什麽存在感,也不受領導的重視,登台演出的機會很少。


    嚴靜宛點點頭:“可以,你睡這兒吧。”


    “謝謝。”曾萍道了聲謝,手腳麻利地將自己的被單鋪在嚴靜宛邊上。


    她整理好東西,有些不好意思的詢問嚴靜宛:“嚴同誌,剛安置好沒什麽事,我想出去轉轉,你要不要一起?”


    嚴靜宛答應了要幫秦錚給家裏發電報,不知道現在通訊恢複了沒有,剛好也要出去,便點了點頭:“好啊,我們一起。”


    她把東西放好,背了一個貼身的小包,把錢和票都帶在身。


    曾萍有樣學樣,也帶了個包,將值錢的東西都帶在身上。


    她們所在的這個小學安置點並不大,隻有三排平房和一個操場,被洪水淹過的學校,即便清理過,還是能看出洪水肆虐過的痕跡。


    從校門出來,外麵是一條破舊的街道,低矮的青磚小瓦,很有曆史的痕跡。


    洪水過後,轉移到別處的原住民回來,家家戶戶都敞著大門,進進出出的收拾屋子。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往左往右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嚴靜宛沒有貿然亂走,怕繞來繞去再把倆人繞迷路了,便找了個麵善的大娘問路。


    “大娘,我想問您一下,縣裏的郵電局怎麽走?”


    大娘爽快的給她指了方向:“你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走,走到前麵的大路口,往右拐,再過兩個十字路口,左右一扭頭就看見了。郵電局就在十字路口旁邊。”


    “謝謝大娘。”


    嚴靜宛問完,用胳膊碰了碰曾萍:“你想去哪兒?一並問問這個大娘。”


    “我想問問供銷社或者百貨大樓的地址,我想買點日用品。”


    大娘說道:“那你倆就一起走唄,供銷社跟百貨大樓跟郵電局都在一條街上,你們到那條街上,四處望望就看見了。”


    “好的,謝謝您。”


    跟大娘道了謝,嚴靜宛和曾萍按照大娘指的路往前走,兩人都不是善談的性子,一路無話,專心趕路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前方的大路口。


    往右拐後,經過兩個十字路口,嚴靜宛一抬頭,果然看到了郵電局。


    她眼神好,不近視,往左右看了看,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顧名思義,真的是樓,雖然隻有五層,但在周圍一圈的平房和兩層小樓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顯眼。


    嚴靜宛問曾萍:“我一會兒也得買日用品,你是先去?還是等我去完供銷社,再跟我一塊過去?”


    曾萍沒有猶豫,直接說道:“人生地不熟的,我們還是一塊過去吧。”


    “行。那你先跟我去郵電局。”


    郵電局大約也是剛恢複營業,大廳裏冷冷清清的,不僅沒什麽來辦事的人,本身的職工也隻有三兩個。


    一問才知道,因為洪水的影響,縣城的基本設施被摧毀了大半,電力供應到現在還沒有恢複,郵電局的大部分職工都被派出去搶修線路了,因為辦不了業務,所以隻留下幾個櫃台的員工在單位看家。


    郵電局辦不了業務,自然也發不了電報。


    嚴靜宛想幫秦錚給他家裏發電報的想法便落了空,她不想白跑一趟,便問:“那你們知道不知道大約什麽時候才能往外發電報?”


    “這個說不準,我們都不懂技術。”郵電局的職工說道:“可能明天,也可能得一兩個星期,這個時間誰都不能給你保證,你著急的話,隔三差五過來問問。”


    “那好吧。”


    嚴靜宛失望的從郵電局離開,曾萍安慰她:“沒事的,通訊斷絕隻是暫時的,過幾天就能恢複了。早幾天晚幾天沒關係的。”


    嚴靜宛歎了口氣,“隻能這樣了。”


    她扭頭看向曾萍,“那我們先去百貨大樓吧。”


    “好。”


    百貨大樓五層高,比較顯眼,嚴靜宛和曾萍一眼就看見了,供銷社暫時沒看到,便先去百貨大樓,如果能買齊,就不用再找供銷社了。


    洪水剛剛褪去,但給人們生活上造成的負麵影響還沒有散去。


    嚴靜宛和曾萍兩人一路往百貨大樓走去,街道兩邊的商鋪大部分都關著門,路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僅有的幾位也行色匆匆。


    百貨大樓地勢高,洪水來的時候隻有一樓遭了點殃,並且因為地勢高的緣故,有足夠的時間留給他們讓他們把物品轉移到高處,所以百貨大樓的損失並不算大,不僅還有餘力調配物資支援縣裏的安置工作,同時也是整個縣城最早恢複營業的商鋪。


    不過即便是這樣,百貨大樓裏的商品種類依舊比較有限,大部分都被賣空。


    嚴靜宛撿著挑了些生活必需品,重點是月事帶和來身上時要用的刀紙,她的經期時間就在最近這三兩天。


    曾萍來百貨大樓也是為了買這兩樣,且她比嚴靜宛還倒黴些,她來身上已經是第三天了,前兩天湊合用的之前的月事帶,沒肥皂沒幹淨的水源還沒地方徹底的晾曬,用了兩天,她總覺得身上有點不得勁。


    這種私密的事兒她又不好意思跟人說,隻能默默忍受默默消化。


    付了錢,把東西塞進包裏,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百貨大樓。


    該買的都買了,沒必要再去供銷社,兩人出了百貨大樓,便沿著原路往回走。


    回到小學安置點,正好碰見有人出來找她們,說周團長通知全體文工團職員到操場開會。


    東西來不及放回去,嚴靜宛和曾萍直接背著包去操場開會。


    人員基本上是到齊了,隻有個別人沒到,周亞琳也沒再等,說回頭讓他們互相告知。


    開會內容也是嚴靜宛早就預想到的,那就是他們文工團的文藝兵也是兵,不能啥也不幹就待在安置點混吃混喝,得行動起來,投入到災後的重建工作中去,不能叫人看扁了。


    周亞琳在台上慷慨激昂的說了十來分鍾,將所有人的情緒都動員了起來,最後又問台下的他們是怎麽想的?讚不讚成她的想法。


    台下的人自然配合的舉起雙手說讚成。


    於是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她們上午剛在安置點安置下來,中午簡單吃了頓大鍋飯,下午就被各自分配到了災後的重建工作中去。


    文工團的人之前基本上都患過出血熱,所以縣裏也沒有給她們安排什麽髒活重活,一人分了一個打藥桶,安排她們走街串巷,往居民區的牆角、下水道、茅廁等一些蚊蟲容易滋生的地方噴灑六六六粉水。


    背著打藥桶打藥,聽起來是個輕活,實際上幹起來並不輕鬆。


    一個打藥桶裝滿水足足有二三十斤,背上一會兒或許感覺不出什麽,但是背在背上整整一下午,還要不停地走來走去,就知道有多累了。


    最後卸下來的時候,嚴靜宛感覺自己肩膀的皮膚都要被打藥桶上麵的尼龍肩帶繩給磨破了。


    胳膊沉重的抬不起來,肩膀脹痛脹痛的,一碰更是生疼。


    六六粉有毒,結束完工作之後還需要將身體徹底清洗一遍,不然吃飯的時候或許會隨著食物吃進肚子裏,對健康造成影響。


    嚴靜宛不敢大意,用胰子反複搓洗了好幾遍,才去安置點放飯的地方打飯。


    吃過飯天也黑了,嚴靜宛累了一下午,也沒有什麽別的心思了,一心隻想睡覺,她直接脫鞋和衣躺下。


    但她剛躺下沒多久,就聽見旁邊的曾萍捂著肚子,痛苦呻吟的聲音。


    兩人床鋪挨著,嚴靜宛也不想自己顯得太冷漠,翻身朝著她那邊轉過去,問她:“曾萍,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曾萍感覺有點難以啟齒,支支吾吾的說道:“沒,沒什麽事,就是有點肚子疼,可能是今天下午累著了。”


    嚴靜宛看出了她的羞窘,輕聲說道:“痛經對吧?這沒什麽。咱們都是女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曾萍點了點頭:“嗯,是痛經。我一直有這個毛病,所以一來身上就不敢吹風洗頭,更不敢沾涼水。”


    “今天下午出去打藥的時候就覺得疼,一直忍著,回來沒熱水,隻能用涼水擦洗身子,洗完就覺得肚子墜墜的疼,現在疼的好像有什麽人在我肚子裏來回的攪我的腸子。”


    “痛經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嚴靜宛說道:“你要是疼的實在受不了,我幫你去找安置點的衛生員給你要片安乃近吃。安乃近能止疼。”


    曾萍搖搖頭:“不用,我忍忍就好了,我怕安乃近吃多了以後有依賴性。”


    “真不吃嗎?你能受得了?”


    “我盡量。”


    嚴靜宛說道:“那好吧,你先忍一忍,之後如果疼的受不了,你再叫我,我去幫你要安乃近。”


    曾萍聽了,心裏劃過一絲暖流:“謝謝。”


    嚴靜宛不會想到,她隻是向曾萍釋放了一點點微弱的善意,之後的曾萍就念著她的情,不顧己身的安危幫了她一個大忙。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之後的幾天,嚴靜宛每天背著打藥桶在附近走街串巷的噴灑六六六粉水,她特地跟負責郵電局那條街的話劇演員換了位置,每天打藥的時候路過郵電局順便問問通訊恢複了沒有。


    好在失望了幾次過後,這天再去問,終於得到肯定的答複。


    “嚴同誌,你來的正好,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今天上午線路搶修好了,縣裏的通訊恢複,你可以往外發電報了。”


    “真的嗎?太好了!”


    嚴靜宛喜出望外,當即擬好電報底稿交給郵電局的工作人員,“麻煩您盡快發出去。”


    “別急,馬上就幫你辦。”


    電報的傳輸速度很快,隔了兩天,遠在駐地家屬院的雲喬就收到了這封電報。


    這封電報嚴靜宛是以秦錚的名義發的,隻寫了八個字‘洪水已退,平安勿念。’符合他沉穩又惜字如金的性格。


    雲喬將電報拿回家給馮娟看。


    馮娟看到電報內容,知道繼子沒事兒,高高懸起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我去廣播室給你爸爸回個電話,把這個好消息知會他一聲。你哥一走就是一個月,中間一點消息沒有,你爸爸在京城也很擔心他的安危,我打電話給他,他也能放心了。”


    雲喬:“我陪您去吧。”


    馮娟搖頭,說:“不用,你大著個肚子,本來行動就不方便,就別跟著我來回跑了。”


    馮娟一個人去往廣播室,撥打秦林辦公室的電話,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接通。


    “喂,老秦,是我。”


    “秦錚來電報了,上麵說洪水已經退了,他一切平安,不用擔心。”


    聽到這個消息,秦林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才算落地。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秦林說道:“公曆馬上就進到八月裏,雲喬是不是也快生了?”


    馮娟搖頭:“不是,還早著呢。她預產期是陰曆的八月,陽曆在十月,你記錯了。”


    “這樣啊,那是我記錯了。”秦林尷尬的笑笑:“我這年紀大了,腦子也不中用了。”


    馮娟輕哼一聲:“別找理由,你就是對孩子的事兒不上心。腦子不中用,我也沒見你工作出什麽差錯。”


    “……”這話秦林沒法接,他果斷轉移話題:“手裏的錢還夠用嗎?需不需要我再給你匯點錢過去。”


    馮娟立刻說:“需要。”


    既然主動說給了,那她肯定得要。


    “雲喬還有兩個月生產,得提前準備好孩子的東西,你把錢匯過來,我要用。”


    “行,我待會兒就讓秘書給你匯過去。”秦林應下,又問:“兩百塊錢夠不夠?”


    馮娟:“先給這些吧,不夠了回頭我再跟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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