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峰。


    “你殺了他?”薑知意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嗯。”徐聞業的語氣依舊與尋常一樣,他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破念嗜血,就當拿他祭劍。”


    徐聞業將她身上裹著的衣袍脫下,他用手摩挲著她肩頭的肌膚。


    薑知意莫名覺得有些滲人,他的眼神並不是那麽……


    她感覺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不隻是因為自己,還因為別的什麽。


    “徐聞業,我……”


    薑知意正想說些什麽,徐聞業直接從她身上拿出了那瓶藥。


    “既然要做這樣的事,那就要做幹淨點,現在是被別人反過來算計了?”


    薑知意隻好點頭承認。


    徐聞業一邊教訓她,一邊擬訣用火燒了那些丹藥。


    竄動的火苗時而猛烈,時而溫和,他的眼神也凝聚在那團火焰上。


    薑知意隻覺得大事不妙。


    沒想到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真相,所以他肯定也很清楚剛剛她是故意那樣做去刺激他。


    怎麽辦?


    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下一個被祭劍的會不會就是她了?


    薑知意此刻是真的著急。


    怎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急中生智,一把抱住了徐聞業,聲音還帶著哭腔:“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真的打不過他。”


    “而且就算我今天沒有做這樣的事,隻要我贏了他,他們還是會生疑,還是會強行搜查我。”


    “我不是故意要算計你,你生氣了嗎?我不知道還有誰會幫我。”


    薑知意開始傷心地大哭起來。


    當然,不是她嘴裏說的那種傷心。


    是心情過於起伏跌宕,她一時間難以接受的傷心。


    是擔心自己完不成任務,很可能要被扣工資的傷心。


    她的錢啊……


    這任務可太難做了。


    徐聞業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淚花。


    他聲音沉沉的:“你不用擔心什麽,既然人已經死了,這件事就不會再有旁人知曉。剩下的徐九都會處理好,我也不會和你計較。”


    “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事,不管是陷害同門,還是後來那般偏激的舉動,都不許。”


    徐聞業歎了歎氣。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聽清楚了嗎?”


    薑知意抬眼看他,心裏還在打著鼓。


    所以他應該是沒有生氣吧?


    所以他的意思是今天的事就這麽算了對吧?


    薑知意感覺自己的工資又有了著落。


    還好還好,剛剛還真是嚇壞她了。


    她用力地點點頭,眼神誠懇。


    徐聞業見狀淡淡地應了一聲。


    薑知意看到他的臉色已經沒有剛剛那麽難看,她覺得似乎還可以再試探一二。


    “可他們以後要是欺負我怎麽辦?”


    “其實很多時候都是他們想來招惹我,反正我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薑知意的聲音裏又帶著一貫的驕矜。


    她微微偏頭,幾縷柔順的頭發也落在了臉頰一側。


    徐聞業伸手將她的碎發別到耳後。


    他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慢悠悠道:“靈山絕大多數弟子都不是這樣的人。哪些人專門挑事,你把他們的姓名交給我,我讓戒律堂去訓誡他們。”


    接著徐聞業又哼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他繼續說著:“而且要論起惹是生非,這名單上你也該有一個名字。”


    薑知意可聽出來了,這不是什麽好話。


    保不齊他就是在暗示她。


    薑知意踮腳親了親他的臉,故意垂下眼不去看他。


    她聲音裏帶著難過:“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帶著目的來接近你,我想要靠你提升修為,都是我不好。”


    “可是我對你不是沒有感情,我不是木頭,我也會動心。這麽多次……其實我也很歡愉。我發現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說完這句,薑知意又抬起頭看他,目光盈盈。


    “我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出了事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你,你是我如今在靈山最依賴也最信任的人。”


    專用的冤大頭嘛……


    “我不要什麽最後一次,以後你也都要像今天這樣護著我,好不好?”


    徐聞業托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著麵前嬌怯不堪的人。


    此刻她倒是有幾分情真意切,不再是之前那種假惺惺的討好。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是不是?”薑知意問道。


    徐聞業盯著她看了許久,算是默認。


    薑知意笑了起來,像是吃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她湊上去親吻他的嘴角:“阿業,你真好。”


    徐聞業正色道:“不可太過分。”


    “我知道呀。”薑知意乖乖地點頭。


    “你好好休息。”他準備離開。


    “我不,我想要你陪著我。”


    “還有事,我得去找徐九。”


    徐聞業難得同她解釋了一句。


    “那你親親我再走。”薑知意纏上去,此刻已經恢複成了刁蠻的小獸。


    徐聞業默了默,親在她泛紅的眼尾,是輕柔的一吻。


    剛剛她哭的時候睫毛上都掛著淚珠,整個臉也紅了,眼尾跟著綴上了顏色。


    “你走吧。”薑知意看著他離去。


    ……


    夜晚。


    掌門殿。


    “你可知你做了什麽?”徐元清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殺了便殺了,明日我會去和萬成豐說清楚,他不會有意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徐聞業垂眸不語。


    “你別忘了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你應該清楚。我不說是因為我覺得你可以處理好。”


    “我明白。”


    “自己去暗室受罰,待滿六個時辰。”徐元清閉眼道。


    她不想出手,隻是若再有下次,那個女人就絕對留不得!


    徐聞業聞言,直接離開。


    ……


    靈重宮暗室。


    徐聞業已經很久沒來此處,或者說是很久沒來這受刑。


    年幼之時,他不忍修行之苦,每次任性之後就要過來這裏,那時候一待就是一整夜,或者好幾天。


    再後來,他慢慢曉事,受罰的時間也在逐漸地減少,不再會是那麽久,後來甚至是不用受罰。


    隻是如今,他又來了這裏。


    徐聞業跪坐在暗室中心。


    一道道劫雷落下。


    霹靂之威,勢重萬鈞。


    修心問道……


    嗬。


    很快他的嘴角就滲出血跡,他有些狼狽地佝下身子。


    徐聞業想到今日之事。


    他本不欲殺人,隻想懲戒萬永木一番,是破念出手太快。


    破念到底是沾過血的靈劍,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不會度事隱忍。


    可——


    它的一念一動反映的是他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他本就不是個什麽善人。


    徐聞業暗自呼出一口氣。


    從前剛掌控那些修為時,他很想殺人。


    徐元清便讓他專門負責處理宗門罪犯,也讓他自行下山曆練。


    那段時間,他殺了很多很多人,根本就數不清。


    每日他的衣裳都要被別人的鮮血浸透。


    但是很快他就膩了,不過他也明白該如何去壓製住心裏嗜血的衝動。


    所以徐聞業一直覺得,沒有什麽事是不會厭煩的。


    與其克製,不如先放開。


    後來他遇到了薑知意……


    無非就是男歡女愛。


    在他看來,比起其它,情欲更是不堪一擊的存在。


    所以他並沒有刻意要去避開什麽。


    那些時日,也是他自願放縱。


    隻是他卻愈發上癮,今日之事更是在意料之外。


    這就說明他不能再用以往的法子。


    有些時候,他根本沒有辦法狠下心去拒絕她,就像白日裏他就那樣輕易地應允了她的要求。


    徐聞業暗自思量著。


    對她,他應該怎麽去……處理?解決?安排?


    他現在甚至都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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