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裏慢慢升起一陣恐懼。


    如今距離他離開已經過去了整整七日,她的那些毒發作得那麽快,毒性又十分厲害,她能撐七日嗎?


    能嗎?


    蕭澈根本不敢去細想。


    “來人,備馬!”他現在必須要趕回去救她。


    他要去救她,一刻也不能耽誤。


    蕭澈又吩咐下人:“去把賀州城裏最好的大夫都請到府裏,再去幾個人把庫房裏的那些藥材和補品都清點出來,動作要快!快去!”


    府裏的動靜一時間鬧得很大,蕭赫聽到下人的稟報後也趕了過來。


    蕭赫有些不解,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大夫不是說了要你好好靜養,你在這裏折騰什麽?”


    “父親,我……”蕭澈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夠說實話,他隻能真假參半,編了一個“恩人性命垂危,急需救治”的故事。


    蕭赫皺著眉說道:“非得你親自去嗎?你的身體恐怕受不住來回奔波。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對我們蕭家有恩,我們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不若我讓李管事代你去一趟,他辦事向來可靠,定不會出什麽差錯,如何?”


    蕭澈的語氣不容拒絕:“父親,我要親自去。”


    蕭赫很了解自己兒子的脾氣,他知道蕭澈此時已經是打定主意了,他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他隻能妥協道:“……隨你吧,你多帶幾個護衛一同前去,保護好自己,切勿再受傷了。”


    “好。”


    蕭家的幾輛馬車連夜出了城。


    馬車裏。


    蕭澈神情凝重,臉上寫滿了擔憂。


    哪怕是當初他自己落難受傷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慌張過。


    那時的他心裏有一種直覺,他知道自己不會輕易死去。


    果不其然,她把昏迷的他救了回來。


    可如今這時候,他卻莫名心慌得厲害,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揪緊了他的心。


    他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樣了,他也根本不敢去猜測那些可能已經發生的事。


    蕭澈極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企圖讓自己快些冷靜下來。他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候他就越不能慌張。


    “千萬不要出事,再等等我,等等我……”


    他一直在心裏默念著。


    ……


    與此同時,清水鎮的某間竹林小屋裏是格外歡快的一番景象。


    “師兄,你今晚做了什麽好吃的?”薑知意忍不住去廚房找李朝夜,她已經有些餓了,隻不過他還在忙碌。


    李朝夜:“都是你愛吃的,黃魚羹,香酥燜肉,紅槽排骨,幹煸冬筍,釀豆腐……”


    薑知意越聽越饞,不自覺地咽著口水,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


    “小饞貓,你自己看看,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先出去等我,很快就好了。”李朝夜輕輕將人推了出去。


    廚房裏嗆得很,她在外麵待著就好。


    沒過多久,李朝夜便把飯菜都端上了木桌。


    “師兄,我敬你一杯。”薑知意今日心情很好,還特意去街上買了酒。


    “說好了,隻許喝一點,不能貪杯。”李朝夜知道她酒量一向好,隻不過酒喝多了容易傷身,還是要克製些。


    “我不要,我想喝,師兄你就知道管著我。”薑知意將杯盞裏的酒一口飲下,她又去給自己倒第二杯。


    李朝夜:“等會兒會喝醉的。”


    薑知意依舊不願聽,說道:“就算我喝醉了也沒有關係,反正師兄你到時候會照顧我的,我才不管。”


    她這樣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擺明了今日就是要喝個痛痛快快。


    “你呀……”李朝夜向來是對她沒辦法,此時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薑知意看著桌上的一道酥肉,她拿起筷子夾了幾塊肉到碗裏。


    這酥肉炸得金黃金黃的,油亮誘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她嚐了一口,外焦裏嫩,肉質鮮美,吃起來並也不油膩,味道確實是很不錯。


    “師兄,你的手藝可真好。”薑知意忍不住誇讚他。


    說起來,她已經許久都沒有吃過這麽豐盛美味的飯菜了。


    蕭澈那個大傻子雖然在做飯這方麵進步得很快,但是和李朝夜比起來,那還是遠遠比不過的,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最開始蕭澈做出來的那些飯菜甚至吃都吃不了,讓人難以下咽。


    當時她還在想,要是哪天蕭澈開了個小飯館,改行去當廚子,恐怕他倒貼錢都沒有人會去吃。


    也就是她了,這麽大度善良,居然忍受了他那麽久。


    “師妹……師妹?”李朝夜見她戳著碗裏的米粒發呆,自己接連喊了她好幾聲都沒有任何反應。


    薑知意回過神來,她抬起頭去看他,問道:“嗯?師兄,怎麽了?”


    “你方才在想些什麽?吃飯的時候要專心些,不然很容易就嗆到了。”李朝夜幫她夾了一些菜到碗裏。


    “我沒有想什麽。師兄你吃,不用管我。”薑知意也給他盛了一碗湯。


    李朝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問道:“明日你還想吃什麽菜?”


    薑知意一臉笑盈盈的,晃著腦袋報了好幾個菜名。


    “好,師兄都給你做。”李朝夜看著麵前的人,眼裏的溫柔滿得幾乎都快要溢出來。


    ……


    破曉時分,加加山。


    因著他們一行人是在夜裏進的山,行動多有不便,有些大夫的腿腳也不靈活,隻能讓護衛背著上山,他們在山裏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找到這院子。


    蕭澈用力地推開了小院的門。


    麵前是熟悉的房屋,隻不過隱隱約約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


    蕭澈心裏有些不安,他徑直去了藥房,眾人也直接跟隨著他。


    推開門一看,麵前的景象讓他驚恐萬分。


    他看見薑知意養的那些狼狗此時全都發了狂,它們渾身是血,麵露凶相,正齜牙咧嘴地互相撕咬著。


    而地上滿是被撕碎的血肉。


    這些狼狗見到人便直接撲了過來。


    護衛們第一時間拿著長劍衝過去,將它們全都給刺死。


    蕭澈看著屋裏淩亂的一切,血腥味和腐臭味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之後,他找遍了整個院子,可是根本沒有看見薑知意的身影。


    這些畜生分食了她?


    之前薑知意經常拿這件事嚇唬他,她說過如果他不聽話就拿他喂狗,它們餓起來都是會吃人的……


    蕭澈捂著自己的胸口,疼得厲害。


    那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


    薑知意養了它們那麽久,如今卻被它們當做肉塊啃食掉。


    這些該死的畜生!畜生!


    都怪它們……


    不,還有他,他也有錯。


    是他沒有救她,是他拋下了她,是他害死了她!


    蕭澈緊握著拳,雙目赤紅,渾身都開始不受控製地發顫。


    此時此刻,心裏滋生的悔意就如同滔天巨浪般向他席卷而來,鋪天蓋地,讓人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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